有女谓长歌

    这里是大西川最繁荣的城市

    这里有李大诗人笔下的“夕阳残照,金柳摇曳,一线斜河两岸人”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羌管弄晴,菱歌泛夜。

    河畔的金柳,深巷的花香共楼宇间的丝竹清音共筑一幅盛世景象,无论市井抑或官场,皆是安宁。

    因为这里忘忧

    这里,便是忘忧国都城——暮澜

    暮澜安宁而没有战乱的生活,给了市井百姓们许多娱乐与闲聊八卦的时间,这也因此让得民风开化的大理国百姓们创办了不少花边奇闻报刊,让坊间里不时传出几条青天里一声霹雳的新闻。

    比如说:户部侍郎的小儿子与一花甲老太私定终生,半夜私奔被老太原配当场抓奸;

    司马大将军很讨厌驴是因为小时候经常被驴踢脑袋;

    集市里卖猪肉的张屠夫家里十二头老母猪集体难产抗议张屠夫卖猪仔……

    由于京都的诗画会即将到来,各方都有些流言蜚语传出,而今日的大花边则是跟沐府那位大小姐有关。

    丫环青儿拿着手里刚刚抢购到的报纸,本来想着喝着豆汁儿看看八卦,那是多么惬意滋润的小生活……

    可她抬头一看便是瞪大了眼镜,而后将嘴里的酸豆汁儿给喷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交杂着目瞪口呆与怒火中烧的模样有些奇怪。

    只见报纸的标题赫然印着两行大字:

    “大龄才女难耐寂寞终相亲,

    太子皇子虎视眈眈欲相争。”

    她狠狠地将报纸甩在地上,用力踩了两脚,轻啐了两口,然后便风风火火,大摇大摆地奔回府里,在其身后掀起了一阵烟尘。

    隔壁桌正在热烈讨论着今天话题的闲人们看见都不禁大笑出声。

    “要我说,这特别的主子带出来的丫鬟果然也是够奇葩的,没有一点丫环女孩的模样”

    “哎!不是,老陈头!你什么意思,人家小姑娘单纯又是性情中人,多招人喜欢。还有,沐小姐怎么了,你说说看!”

    “就是,老拿你家那上不得台面的女儿跟沐大小姐比,也不知道害臊。”

    座上拿着一份报纸的一位穿着灰色长衫,瘦脸眼尖的长须中年人挑了挑眉,许是知道反驳不赢,也没敢大声说话,只是低头小声嘟囔着:“我家小翠哪里不如这沐家小姐了,说刺绣会刺绣,说拨弦会拨弦,还会写点小诗,这都算是才女了,除了样貌稍微不及沐家小姐,有哪样不能一比,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的眼光…….”

    这话虽然是碎碎念,但座上闲扯的人们自然是听清楚了,片刻的寂静之后,一片笑声爆发开来,引得市集里的行人观望过去。

    “对,你说的真对,不过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鸳鸯戏水绣成了肥鸭过河,对牛弹琴弹到牛都撞墙去,噢对,还有那诗,嗯…….让我想想:姑娘我将迈十八,赛过城南城北家,自是人中倾城色,自封暮澜一枝花。真是好诗啊!”

    “不是,老陈头,你还真敢说的出来,哈哈哈哈哈”回话的是坊间给人抄书的一位落魄秀才小李,他笑得前仰后合,半躺在长板凳上,一不小心还摔在了地上,笑声依旧不断。

    灰衫的老陈头听了就不高兴了,一拍桌子,瞪起了那双小眼,似乎变成了相声里的丑角,看起来十分滑稽“咋了咋了,我夸夸女儿而已,怎么了!你们都帮着那位沐小姐,也不会夸夸我们家小翠,亏得我们还是老友”

    “老陈头,姑且不去论沐小姐何如,这沐府可是为我们暮澜立国的传世儒府,代代有大儒,世世守暮澜,家风如何那自不必说,整个暮澜那都是出了名的,哪一个出世子弟不是温良恭俭让?哪一个朝堂大臣不是从童试开始一路过关斩将?所以说嘛,沐小姐就算也从未参加城里的诗画会,声名不显,但是才学那能差了?更何况你可别忘了,现在我们每个人家里种的国花罗暮,那都是由沐小姐选育出来的,你要拿别人跟你女儿比我们兴许还能夸夸,但是这和沐小姐能比吗?”

    老陈头一听立马便噤了声,无话可说了。

    卖酸豆汁儿的姜老伯在一旁听得也是有滋有味,笑得露出了只剩几颗的老黄牙,看得这会没声音了,便是端着几碗酸豆汁儿走了过去,嘴里吆喝着:“酸豆汁儿来喽,几位,闲聊归闲聊,别是伤了感情,来来来,送上几碗给你们碰碰,也是乐和乐和!”

    大家不是什么小气人,也是相视一笑,便是举起手中的碗,一碰,然后以汁代酒,将碗中的酸爽吞入喉中……

    ——————————————————————————————————————————————————————我是纯洁的分隔线————————————————

    在学士府的某个院子里,一位女子正提着个小绣金壶给这满院暮罗花浇水。只见她一身白裙披青纱,瀑黑的头发也只是用一根木簪子简单束着,在这般年华的女子身上,好像委实有些寡淡了。

    那壶子不知由于什么原因有些小,一壶刚好只能供一盆花,这女子却也丝毫不嫌烦,耐心的浇着这满园的花,一壶尽了便装,装满之后便又再淋,如此往复,安静的做着这事。

    偶起的微风吹的叶颤花落,落樱与女子的白裙青纱翩翩起舞;朝阳初生,微暖的阳光照在青纱上印出了点点跃金,与地上的花瓣交相辉映。从稍远些的地方看去,彷佛一幅宁静美好的画。

    此时才会初觉,这女子就该这么穿,何来什么寡淡,有种人天生如此,生来清贵,学来安宁,而后便是香远益清,胜似谪仙人

    “砰”小院的门猛地被推开,一个丫鬟模样,行事却丝毫不像丫鬟的女子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嘴里还念叨着:

    “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落在院里地上的白色花瓣被一阵阵急速的步风吹起,在来人身后卷起了一段花舞。

    这动静不用看便知道这是青儿回来了,那一副模样准是又被什么给招惹到了。但是沐长歌依旧不紧不慢地浇着花,然后淡笑着问事。

    “小姐!”青儿涨红了脸,一边将手里的丝帕胡乱飞舞着,一边手指着外面, “他们……他们太过分了!”

    “这回又是谁招惹我们青儿大姑娘了?是天香阁骗你小钱钱的王二娘?还是城头和你玩闹的小娃娃们?抑或是王伯伯家的大胖狗?”沐长歌一边调笑着青儿,一边给小绣金壶子装着配好的水料。

    “外……外面那些报刊污蔑小姐”青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说小姐……说小姐您耐不住寂寞,终于要相亲了”

    回头看着青儿半边红半边青的脸色,沐长歌伸出纤长的食指刮了一下青儿的鼻子,而后问道:“那你说说我是不是耐不住寂寞了?”

    “当然不是了!”青儿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那不就了了,别人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情,其身正也何惧有风?”沐长歌一边跟青儿搭话,手上的浇水动作依旧不停,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可是……”青儿低下头,双手紧捏着小姐送的精致小手绢,那双平时很容易上扬的眉梢,此时皱了起来“小姐本来就不是这样的人嘛!青儿听了很不舒服。”

    恰逢浇完最后一盆暮罗,沐长歌放好小绣金壶,回过头来看着有些蔫了的青儿,心里不免有些感动,“等会跟我去向祖奶奶请安,她今日出斋阁。”

    “啊?”青儿一听心又凉了半截,老夫人向来不是很喜欢她这种莽莽撞撞的野丫头,待会肯定又得挨老嬷嬷教了,想到这,她不禁将头压得更低了,唉!想我青儿,在暮澜那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了,城南城北的小屁孩哪个见了不得叫声青姐,怎么就栽了呀,呜呜呜…….

    就在默默转过身,准备一脸苦相跟上自家小姐时,青儿便听到了进屋里取琴的沐长歌传来的声音“我明天要去城南外走访布医,现在去跟祖奶奶打个报告,真不去吗?”

    顿时,阳光便破了云层,照在了青儿脸上,先前的垂头丧气哪还见的半分,脸上写满了开心二字。

    沐长歌自然知道这丫头许久未见家中由于各种原因被隔离在城外的父母,肯定是挂念着了,但又怕麻烦自己便不愿开口,所以偶尔在她下午时分趴在桌上睡着时还会嘟囔着喊阿爹阿娘。

    “走吧!”沐长歌抱起琴,准备朝着斋阁而去。

    看着显得有些笨重的琴,青儿想要过去帮忙,但想到小姐交代过的为数不多的规矩:不能动那把琴,便是住了手,只是紧跟在后头。

    “噢!对了”,青儿想起来之前报纸上的其它内容,“小姐,听说远征在外的大皇子与温庭侯要回京,参加此次的文武诗画会”

    忽然,微风起了,撩落了几瓣暮罗,相相起舞……

    沐长歌明显顿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自然。

    鬼机灵的青儿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细节,她嘿嘿傻笑着,看来小姐也并非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深山老尼嘛!吾道不孤,吾道不孤啊哈哈哈!

    只见她迈着小碎步蹭到沐长歌身旁,然后更加神秘兮兮地凑到沐长歌耳旁悄声道:“听说太子殿下也会去哦!传闻他可是文武双全,还长着双人神共愤的俊脸儿呢!”

    说着说着,青儿脸上便露出了一幅花痴模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到自己家小姐没了反应,她觉得好生奇怪,为什么小姐好像对太子殿下一点兴趣都没有?

    难道是大皇子殿下和温庭侯长得更俊些?

    难道二人当中的某个与小姐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姐这么多年都未参加过诗画会,府里也不接受任何求亲,难道是小姐与某人私定终生但是却被棒打鸳鸯,如此小姐只能以这般模样抵抗?

    一瞬之间,无数的疑问便浮现在了青儿天真的脑海中,一场大型的家族意志与私人爱情的终极对抗狗血剧在她脑海中预演,正当她准备向小姐八卦时,却被沐长歌“嘣”的敲了个脑瓜崩。

    “不许再瞎想。”沐长歌看着那双幽怨而又充满好奇的眼睛有些无奈,这个活宝……

    青儿是她几个月前从难民营里带回来的,当时这丫头的病以及容不得在城外照看了,只能带回来治病,病愈之后瞧着她挺懂事,先前照顾自己的嬷嬷由于年事已高被自己遣回去颐养天年了,便将她留了下来。

    所以说对于家中的诸多状况自是不多熟悉,所以关于温庭侯和大皇子的事情自然知道的不多。

    至于太子,父亲对此人评语就两字:不熟。

    那我便也不熟便好。

    忽然,沐长歌好像想到了什么,她抬头望着天外的云,露出了一抹清浅笑容。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反射出了一层光晕,也不知道能醉了几家王公子弟的心神。

    “既然要见面,小妹自然得让你们吃上一惊……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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