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是在一处山谷的裂缝处发现敌人的踪迹,大概是觉得奔袭了这么久不会被追到这里,她们神情放松,找了个僻静的水源处修整。

    马匹就拴在不远处,安静的啃草皮,羌人蹲在溪流边大声调笑。

    云飞看见一人手舞足蹈地说了什么,然后拍了拍腰间一颗血淋林的头颅,引得一群人跟着狂笑。

    那颗头比拳头大不了多少,是从婴儿脖颈上割下来的。

    “这帮畜生!”燕五伏在暗处咬牙切齿道。

    羌人称自己是狼神的后代,生啖血肉,认为用新生儿的头颅泡酒,饮下能获得无穷力量。

    哪怕先前听过传闻,眼下真的见到这一幕,暗地里的右军还是忍不住齿寒。有人眼球猩红,有人牙齿咬的嘎嘎作响,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将敌人剁碎。

    全体隐匿——云飞打了个手势。

    她的眼睛幽深得像是水潭一样不见底,身形与众人一道隐在暗处,宛如影子融入周围。

    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冷静得可怕。

    所有的指令都在无声中落下,右军在主将的调度下有序分兵,沿路隐匿身形,呈掎角之势向着山谷两侧包抄!

    战!

    “随我冲锋!”

    云飞翻身上马,手持长|枪,一声暴呵惊雷般炸响,瞬间激起所有将士的战意。

    “杀!!!”

    羌人上一秒还在原地休整,有的洗脸,有的在荡涤武器上的血迹,还有人脱下裘皮躺在大石上晒太阳,忽然听见这巨响,各个大惊从地上弹起,下意识奔向一边的马匹

    ——但已经来不及了。

    眨眼间,山谷被铁蹄踏过回荡隆隆轰鸣,无数骑兵挥舞刀刃从两侧俯冲而下,洪流般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怒吼着将一切摧毁。

    有的羌人当场腿脚发软,吓得一瘫。更多的跨上马背,仓皇地寻找方向奔逃。

    可逃跑哪里容易,左右全被包抄,后方又是死路,那腰间挂着头颅的贼人显然是个头目,她牙齿一咬,立刻带头向山谷入口外突围。

    云飞怕的就是她们不突围!

    她这次带上右军全部兵力,四百人生生冲出了千人的阵势,敌人被吓破了胆,自然会往兵力薄弱的入口处冲击。

    云飞带着少量的人,就等在这里,她要让这些人直面自己,任何一个杂碎,都别想从她枪下逃出升天!

    鲜血、惨叫、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羌人越打越惊心,面前的士兵训练有素、配合之默契,逼得她们不断缩小阵地,只有招架的份。

    最恐怖的是,正面战场,在她们想要冲击的那个方向,领头的女将宛如杀神附体一样伫立在那里。一杆银枪连挑七|八人,有的人只是刚靠近一步,武器都还没抬起来,就被一枪当胸捅穿了。

    云飞杀敌如穿糖葫芦的架势,看得贼人两股战战,到后来竟再无一人敢尝试突围,一个个被砍得七零八落,被逼得节节败退,只得往山谷内退去。

    云飞骑在马背上、长枪在手步步紧逼,看着她们脸上的惊惶,很想问问对方,有没有体会到十分之一、村民那时被驱赶在一起集体屠戮的绝望。

    “你们北人……呸,两面三刀,”领头的羌贼啐出一口血沫,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我们只是杀了几个平民,但你们……”

    到了退无可退的绝境,她反倒口吐鲜血狞笑起来。

    “等着吧!等狼兵知道你们不守约定,死的就——嗝!!!”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杆迎面飞来的银枪捅穿了喉咙。巨大的贯穿力带着她的尸体飞速后退,牢牢扎进山壁里。

    云飞淡漠地收回腕,她面如冰霜,甚至不愿意听完败将最后的遗言。

    ‘不,她不把平民当人看,自然也不配得到人的尊重’……她心里冷漠地想。

    剩下的羌贼被她这一手,吓得宛如扼住咽喉的困兽集体失声,有的甚至当场屎尿齐流。

    “一个不留。”扔下这句话,她转身离去。

    *

    另一边。

    邹震欲戴罪立功,正要整装再出发,营地前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她刚打算无视之时,手下却面色古怪地指了指门口,犹犹豫豫道:“先锋,咱们好像……不用出去了。”

    她不明所以地皱眉,跟着人群上前,一眼看到云飞带着右军浴血归来的震撼场面。

    饮血的刀刃、受损的皮甲、还有战士们疲倦却凶悍的神态,谁都能看出这支队伍刚刚经历过一场凶残的拼杀。

    而从马背两侧挂的一排血糊糊的首级来看,显然“凶”的是她们,“残”的是敌人,两边众人纷纷为右军让出道路,再没有人敢小觑分毫。

    人群尽头,扫见几道等候多时上位者的身影,众将士瞬间下马。

    “右骑发现敌人踪迹,已尽数将之歼灭,请殿下明鉴。”云飞跪地道。

    “……”大皇女凤眸落在面前人身上,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

    “在何处发现的敌人?”

    “村庄五十里外。”云飞道。

    跪地的人答得平静,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大皇女的表情却更复杂了。

    旁观众人也在心中跟着计较,好家伙,光寻个踪迹就能一寻五十里,真是有耐性,难怪人家能立下功劳,若是换个谁半路就放弃了。

    大皇女稳了稳声线,又问道:“我方伤亡几何?”

    这话一问,许多人都探出脖子好奇,无他,实在是右军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了。

    战前长途追击,还要伏击围剿,虽然云飞面色如常,应该没有损失过大,但考虑到右军还是第一次出战,许多有经验的将领都认为,至少一两成的伤亡是有的。

    然而,答案却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一人轻伤。”

    什么???场内顿时掀起一阵波涛。

    一人?轻伤?

    众将都怀疑她说错了,不是“一人”,而是“一成”才对吧?!

    可看云飞坦荡的语气,和她身后所有士兵都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又觉得可能……大概……或许是真的?!

    居然是真的!!!长途追击,歼敌数百,居然只有一人受伤!还是轻伤!

    一片哗然中,独独王小红涨红了脸——她就是云卫口中那个唯一的“伤员”。因为挥刀太使劲,结束时才发现胳膊脱了臼。

    感受到身边战友飘来的“关切伤员”的目光,她的脸越红、脑袋越垂越低,恨不得钻地缝里去。

    云飞跪地垂首,在耳畔喧嚣、说不上长也不算短的这几刻里,清晰地感知到,上方那道敏锐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只是储君没有指令,她亦保持沉默,场面便逐渐冷肃下来。

    有人摸不着头脑地挠了挠脸,视线在云飞和大皇女之间来回,总觉得这两位一个跪着看着地面,一个垂眸盯着对方头顶一言不发,气氛实在是莫名诡异。

    “皇姐何不让她们去整理一番,容后再详问呢?”一道含笑的嗓音蓦地响起。

    呼延伊说着话,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云飞脸上。众人这才发现他走到大皇女身后,不知旁观了多时。

    大皇女蹙眉,发现右军众人确实一身血腥、面色疲倦,顿了顿开口道:“下去吧,”

    “都好好休整。”看见云飞谦卑地叩首,她闭了闭眼,放弃僵持般喟叹道:“……其他的,皆可回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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