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就连白康年也来了兴致。

    “详细说说。”顾双玉催促道。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白绫女鬼学着说书人做了个标准讲故事的姿势,“很多年前,这里就是一间普通的客栈。突然有天,来了一帮马匪,他们掠夺了所有值钱玩意儿,连客栈里面住宿的客人也没放过。”

    “他们放了一场火,官府赶来时,只从废墟里寻得六具焦尸,据说当时掌柜的爱人也在客栈里。奇怪的是,这六具尸体都被不同的人一一领走,唯独掌柜的爱人下落不明。”

    “掌柜的深信自己爱人并未离世,就在此地重建了客栈,等待她的归来。他的眼睛,以及脸上的疤痕,都是奋不顾身冲进火场寻找爱人时留下的痕迹。”

    没想到狰狞面容下,是这样一段经历。

    顾双玉感叹道:“掌柜的还挺痴情。”女子能遇到这般长情的男子,实乃幸事。后面这段话与此时此刻并不贴切,她只是在心底暗想着。

    众人都沉浸于故事中,唯独乔梁以审视的目光凝视着白康年,话却是同沈文枂讲的,“沈姑娘,你表兄还真是淡定。”

    不管是面临掉脑袋或是掉眼睛的血腥场面,白康年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惊恐,一直保持着面色如常,仿佛世间万物都与他无关。

    可初次见面时,又极为张扬。

    白康年没给他半分正眼,淡漠道:“嗯,和我比你还是差得远。”

    沈文枂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挑衅的话被人轻易瓦解,乔梁也没生气,接着试探道:“沈兄莫不是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

    “非也,仅是因为惊恐不能解决任何。”白康年脸上带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看上去欠揍得很。

    “言之有理。”被内涵到的顾双玉对此表示肯定,“沈大哥不仅长相出众,还有过人胆识,实在佩服。”

    顾双玉虽然在感情上并未开窍,但她明确知晓自己喜欢好看的,因着白康年的容貌对他心生好感,故在看待他时天然有滤镜。

    乔梁样貌也不错,顾双玉才会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谬赞。”

    可不就是谬赞,沈文枂暗自吐槽道,白康年本身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鬼,哪里会怕他们。

    乔梁默默地垂下了头,一言不发地聆听着顾双玉对白康年的吹捧。

    顾双玉有意与白康年多聊上几句,白康年却以疲惫为由回到房间休息。他一走,三只小鬼拐着吴苑苑也悄悄溜走。

    “文枂,你表兄真是一表人才。”顾双玉毫不吝啬地赞美道。

    “是吗……哈哈,”沈文枂心虚地挠了挠头,“我去看看他还需要什么。”

    白康年什么都不需要,只是沈文枂要找个借口。她上楼是去找白绫女鬼打探潭州的消息,白康年身亡于此,对这地方不愿多提。找别的鬼她又害怕,只能让见过几面的白绫女鬼帮着打听。

    直到杜伯带着吴莞莞回来,这才下去就餐。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顾双玉疑惑地问道。

    闻言,正在布菜的乔梁也抬头看了一眼。

    “表兄说他不饿,现已睡下。”

    吃过饭顾双玉又想着去找吴苑苑,她和乔梁约定好了,今日见过奇诡之事后便回潭州,走之前她还想和吴苑苑告别。

    乔梁还是不发一言的收拾,沈文枂却总觉得他好像有意无意地看向自己。

    被人盯着,沈文枂做事也谨慎不少。白绫女鬼没打听到多少消息,带来的有用线索只有一条。

    “你可知潭州的破城将领为顾姓?”

    顾姓?还真让沈文枂抱上大腿了。等等,破城将领,白康年岂不是……在确定顾双玉和潭州顾姓为一家人前,还是不要让他们走得太近了。

    得知他们要走,杜伯特意做了一桌饭菜践行,但他人没留下,仍是一大早把吴莞莞送回家。

    清晨的阳光透进窗户洒在地面形成斑驳的光影,几人收拾好行囊准备踏上潭州的旅程。

    吴苑苑倚在楼梯上,双眼略显朦胧,昨夜该说的话顾双玉已经和她说完了,因此她只是远远地挥着手做告别。

    白康年依旧没有进食,顾双玉关心地询问道:“沈大哥,你为何一直不吃东西?”

    “不饿。”

    沈文枂见状打着圆场,“表兄他特别挑食,平时吃得也不多,没事不用管他。”

    顾双玉虽然心中还有疑惑,很快又被沈文枂转移话题。

    他们起得稍晚一些,没能蹭上杜伯的牛车出门,好在白康年知道去潭州的方向。他们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行进,两旁茂密的树林交错横生,一不注意就会被倒下的树枝拦住去向。

    在沈文枂第三次险些被突如其来的树根绊倒时,白康年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他朝沈文枂伸出手,语气里流露着一种无可奈何,“跟紧我。”

    “多谢。”沈文枂顺势搭上他的手。

    顾双玉紧随其后,步伐比沈文枂稳健不少,看着像是练过的。旁边乔梁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她摔倒。

    随着他们越走越远,四周景致也逐渐发生变化。阳光仿佛给大地披上一层金色纱衣,树叶被微风轻轻摇晃着沙沙作响。

    脚下踩着的是泥土和落叶,每一步都伴随着轻微响声。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流过,水面漂浮着几片枯叶,顺着水流缓缓溜走。

    行至日中,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得开阔起来,原本狭窄的小径也变得宽敞。两旁的树木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开阔的草地,还有一间茶肆。

    “掌柜的,来一壶茶。”

    几人跋涉良久,决定停下来稍作休整。

    掌柜双手托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水,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将其轻轻放在桌上。

    “稍等,”顾双玉一个眼神示意,乔梁便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上。“我有些事情想向您打听。”

    这条路偏僻荒凉,离最近的城镇也有十几里,一天之中难得见到几个行人。开设店铺在此的人,显然不会仅仅依靠卖茶为生,如果不是黑店的话,多半是以收集和倒卖信息来做收入大头。

    “请讲,请讲。”掌柜的笑容愈发灿烂,这几人穿着华丽,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顾双玉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白康年,后者默不作声地走开了。他独自站在树荫下,背影显得孤独而落寞。

    在演戏方面,白康年天赋颇高。沈文枂对此很满意,不等顾双玉开口,便一副慷慨赴义的样子说道:“双玉姐,你们聊吧,我去陪陪表兄。”

    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表现得善解人意,就是有点太夸张。

    除此之外,令沈文枂没想到的还有顾双玉的态度。乔梁一直对他们来历警醒着不足为奇,但顾双玉竟没有完全被美色所迷惑。她一直以为顾双玉心大是个缺点,把她看得有些弱了。可事实上,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顾双玉都比她要强。

    “康康,你再忍忍。”沈文枂以为白康年会因被人盯着感到不适,搭上他的肩轻声安慰道,“等进了城,我们就分开走。”

    白康年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注视着她,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你真的以为我在意这些吗?”

    沈文枂微微一愣,“难道不是吗?”

    这下沈文枂才明白了白康年眼中的意味,那是一种看傻子的眼神。

    “我不在乎他们,对我而言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两个人。你不用觉得我受了委屈或是什么别的,因为我并不在乎他们的态度。你说要跟着他们进城……”他平静地解释道,“潭州于我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我只是在跟着你走。”

    所以,是她误会了。没有孤独,也没有落寞,都是她的过分解读,他只是伫立在那里,仅此而已。

    明明是一本正经地在解释,沈文枂却莫名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了。耳尖悄然染上了一抹红晕,她不安地推开白康年,略显慌乱地提醒道:“好好说话,保持距离。”

    为了让对方听得更清楚,白康年原本靠近了一些。被沈文枂推开后,嘴角挂起一丝狡黠的坏笑,眼中闪烁着顽皮的光芒,于是故意离得更近。

    “不准笑!”沈文枂急促地喝止道。

    “凭什么你说不许我就得停?”话一出,白康年哑然失笑。也只有在面对沈文枂时,性子里的顽劣因子才会占据上风。

    第一次去七日客栈时,他就展现过这一面,那时的沈文月还未曾察觉他的本性。后来有顾乔两人态度做对比,她很难不注意到他逐渐消失的活力。

    “你曾经就是这样的人。”不是疑问,是肯定。

    白康年微微一愣,似乎被她的直接戳中了心事。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问太多,是会被人讨厌的。”

    “反正你本来就讨厌我,不是吗?”沈文枂回忆起初见时的场景,自嘲地说道。

    白康年再次陷入沉默没有回应,在沈文枂眼中,他的沉默已然等同于默认。

    本弥漫着温馨氛围的场合变得阴霾,沈文枂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还想要续命,就算白康年说欠她一个人情,她也不能真听。说到底,还是她欠得更多。

    正当沈文枂寻找合适的话语来补救时,恰逢顾双玉的呼喊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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