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官家尚在厅内喝花酒,听闻出了事,连忙提刀赶来,却看见一地血色,连忙抽刀便要去擒那褴褛的守庙人。

    守庙人见他二人上前,忽的又害怕起来,连连倒退。

    其中一名络腮胡官家勇士,伸手去拿他的肩,那男子大叫一声,似是见到鬼魅一般,伸手便折断了他的胳膊,下一招便要去捏碎他的脑袋。

    然在这时,三楼凭栏处忽的出现了一袭松山玉影。

    来者青玉色斑驳在帘上,润影如竹,松风月立。

    夏幼清只看得珠玉半帘下,嘴角一抹轻笑,似是上玄清月孤在枝头。

    黑色纸扇从她的手中悬飞而来,打倒了官家,一个回旋后,纸扇绕着男子旋着杀意,只把他打的眼花缭乱,脚步阑珊。

    守庙人踉跄了几下,好不容易站住了脚,那三楼的人,又从身旁莺莺燕燕中取了几只簪花钗子,飞星下楼,直冲男子眼睛刺去。

    守庙人摘下头顶草笠,连忙去接,一个转身,那簪子竟然全部插入苇草之间。

    而仅仅漏掉的那只,被他侧笠扬翻,原路朝着楼上奔去。

    好在纸扇飞旋,斩断了它的意图。

    扇子回到三楼主人的手中。

    守庙人见机振臂而起,簪子如箭一般反射青玉衫的主人,那人抬扇格挡,却在斩落最后一只金钗后,迎来一只如铁铅般重利的草笠。

    草笠即将撞断雕栏之时,那人搂了身旁的左右莺燕,轻踏上草笠,纵身跃下,却把左手的白裙女子,抛向男子。

    女子手持短剑,直刺男子的喉咙。

    守庙人忙然躲避,忽的闻香,原来同时,右路也是一位红衫妙龄女子,手中同样,也握着一把短刀。

    二女锋芒毕露,守庙人虽惊恐万分,身手却干净利落,委身潜行,竟躲过两把利刃。

    他迎面去接那青玉衫的主人。

    夏幼清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呯”声,却再无其他可见。

    松风袭蒲草,乱刀愁杀人。

    谁也没看清二人彼此的交手,这结局便已了然。

    男子几乎是在收手的同时,大声嚎啕着,惨叫着,冲撞了路人,疯疯癫癫的逃了出去。

    “云公子好生身手!”

    众人围观,称其武艺高强,只顾得拍手叫好,连连啧啧称赞。

    夏幼清这才看清这位云公子的模样。

    来者披了一袭松风明月的青玉纱裙,那裙衣并不是他的,而是舞娘们脱下的荷叶裙,被他拢在身上,虽未穿好,却意外合适。

    里衣服帖在身,华贵的云锦绣了银凰云月纹,用一根银紫色的腰带宽松的揽着,胸口未系,肌肤一片雪白,若不是坦荡无峰,一张俊秀冷艳的绝世面容,竟不能分辨他的性别。

    他的黑发绸滑如瀑,随意用女子的红绫绾了,垂到身后腰间,如女子般留了一缕长发,垂在胸前。

    他的腰上挂着余数彩色香囊,其间别了把月白纸扇,着了木屐,举手投足间,龙章凤姿,若松峰孑立。

    “哎呀,果然还是得靠云公子,出手赶跑了那癫汉,不然光靠咱们自己,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

    那老鸨又从楼里探出头来,去捧他的场。

    她抻着手绢,命人抬了受伤的小厮姑娘们,赶紧把门口清理干净。

    “那人是来寻谁?”

    “咱也不知道啊,云公子,听他说,他说在寻一个白眉老道。”

    “喔?”

    “那老道你可见了?”

    “咱们这里哪有道士会来哇,那人疯疯癫癫的,怕是胡乱而语,嘴里也未必有什么真话。”

    云公子只是冲她微微轻笑,并不想多管闲事,转身欲离,却忽的停住了脚。

    原本披在他身上的舞女的青玉纱裙,此时忽的断裂,飘零在地。

    身旁的红裙女子连忙捡起,送到眼前来,他用扇挑起了那断裂之处,却发现,那原本系在颈肩的细带,竟是被利物切断。

    他皱了眉头,用扇子点了手心,方才那癫人与他交手时,只是出了一根手指,点开了他的玄扇,之后便惨叫疯跑而逃。

    他却未曾发觉,对方的指风却早已成剑,割破了纱裙的细绳。

    那裙绳并未及时切断,还留着几根细丝,悬在身上,直到他动作之后,这才扯断。

    他不免后觉震惊。

    那人灵气凝剑,若是真与对方出手,他未必能赢的了他。

    他合上黑扇,冲众人微微颔首,在众人的赞美之词中,转身便要回去他的楼中。

    只是这一侧身,便发现了人群之中的夏幼清。

    他掂着扇子,直径向她走去,夏幼清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的玄扇,抬起了下巴。

    “你便是……新来的小倌?”

    那人挑眉看着她,夏幼清紧张的忍不住咽了口水。

    虽说来人玉山容止,风神俊爽,但他却不凌冽,反到从他身上散发着只有女子才会用的沁人馨香,他言语异常温柔,轻言浅声,温语好似华月流光,皎皎天涯,长照人间。

    一双碧波温盈,秋水清亮的瑞凤眼,来回品鉴着夏幼清的神情,眼角的痣嫣红点点,若杜鹃血凝,为本就为水多情的云公子多添了一丝妖娆,不免让她心头一荡。

    “品相不错,倒是不知服侍人会怎样。”

    他收了扇子,在手中掂了掂,示意着身旁的白衣女子:

    “阿沉,这人今夜便送到我房中来,新货怎得能让他到处乱跑,掉了身份。”

    那女子应着向前,夏幼清这才得知方才刺向癫人的两名女子,便是着阿贪口中的两位姐姐,白衣阿沉与红袖阿迟,一位冰肌玉骨,仙姿玉貌的貌美女子。

    “是,云公子。”

    阿沉一把便抓住了夏幼清的手腕。

    把夏幼清吓出一身冷汗,她刚想躲,便听得门外一声娇喊张扬:

    “云息!原来你躲在这儿!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话罢,便有一绿衫紫裙的女子扬鞭越起,踩着人头,飞跃而来。

    她那长鞭红如赤发,掀翻了几个人,劈裂一张桌子,如夕霞一般,隔开了夏幼清和云公子的距离。

    好在夏幼清躲闪机灵,才没被她鞭上的倒钩剐蹭出血。

    她的鞭子好似活着一般,竟趁机攀上了云公子的右手。

    “云息,你上次说要娶我,怎得发完誓,便跑了?你当真是个负心汉!”

    “她是谁?”

    夏幼清藏在阿迟到背后连忙吃瓜。

    “闭嘴。”

    阿沉并未理她,只是有些忧伤的望着云公子。

    原本要离去的众人,眼见女子一身紫衫惹眼,脚踩梨花木桌,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双星月失魂的剪水瞳,跃着粼粼波光,好似黑曜沉海,又含着一色海底的诡谲幽秘。

    她持鞭欲拽,云息却不动于衷,只是柔情的望着她。

    她不舍得使那鞭子绞他,只得气的直跺脚:

    “云息!要不是方才我听见外面讨论这里有个云公子,怕是又找不到你!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你今天就要跟我回家!跟我去见我父亲!”

    她气颐指使的命令着他,但又没底气似得,在话尾别别扭扭的补了一句:“好不好嘛!”

    夏幼清见了直摇头,哪里来的傻姑娘,怎么还上赶着给海王一个温暖的家呢?

    “若姑娘,我只是救了你而已,无关你是谁,我都会救。你是千金小姐,我只不过是个浪荡之客,你我二人天地之别,又怎能担得起你的一生呢?你又何必这般执着呢?”

    夏幼清听得他言语婉拒,觉得这云息公子倒也是个真诚的人,虽说寻游花间,但好歹知着轻重。

    “姓云的,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鬼若就是这般不罢休的人,除非你告诉我,你有了婚约,有了妻子,家里有个大胖儿子!不然我不会善罢甘休!”

    她这一番话罢,周遭人群便对着她指指点点起来,意思是这么一个姑娘,怎得也不害臊,青天白日的,竟跑到青楼里,与一个浪客表情达意起来。

    她眼一凛,插着腰冲着他们骂起来:

    “姑奶奶想去哪就去哪?谁人规定的青楼我就进不得?就凭你们这群脏男人可以来找姑娘,姑奶奶我就不能来找男人?

    怎么你们一个个的不害臊,搂着姑娘的大腿,揉着姑娘的胸,还自视清雅的吟诗作对起来了,我要是脸皮厚,那你们便是不要脸!”

    “那也得让这云公子同意不是?不然不就成了强抢民男来嘛?”

    一个猪头油脸的秀才才刚哄笑出声,便被她的鞭子抽了脸,仰着身子翻到在地,砸了一桌子的酒。

    “强抢民男?你们男人做的还少了?我就算是要强抢他姓云的,又关你何事!

    你也不看看你这肥头大耳的,怕是世上没有女人抢你,只得花了银子,来这青楼中才能买得女子一笑!”

    她这一番话骂得对方哑口无言,只得捂着脸,哼哼唧唧的不敢再语。

    众人见这姑娘脾气暴躁,也没了声音,不敢多说一句,只得来回瞟着她与云公子。

    “我虽无家世,却不能娶你,若说原因,着实又些难以启齿,但为了姑娘的幸福,只得实意告知,我不仅乱花坐怀,还好龙阳之癖。”

    还没来得及让夏幼清反应过来,身旁的云公子便一把把她拉入怀中,扇尖抵着她的下颌,展品一般抬给鬼若看。

    “这小倌,便是我今夜的爱人。”

    “姑娘若是不信,大可来我国色室中,观度一夜。”

    他的声色若絮,丝丝缠绵,点点撩人,一言一语虽荒诞不经,但都是至极真诚。

    他的神情也是一般诚恳。

    他望着若姑娘,竟是掏心一般虔诚。

    夏幼清听得只觉得心绪飘忽,原本想骂他流氓无赖,又因他惊世骇俗的提,与真挚无比的邀请,一时间大脑宕机,寒毛倒立。

    这下完了,别说跑了,怕不是连屁股都要搭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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