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鹤唳在东溪江边的小屋里,我原本想趁他伤重杀了他,但盈昃找到他了,我没有杀成他……”

    夏幼清沮丧的垂着头。

    “盈昃?羽沉舟呢?他没跟着去?”

    花卷满脸疑虑。

    “羽沉舟为什么要跟去?”

    夏幼清不解。

    “属下……我不知道,这事该不该说……”

    “什么事情,这个节骨眼上,你就说是了。”

    “这个……我听到的也许是错的……”

    “什么事啊?你快说,急死人了!”

    “属下从风府逃出时,听那守卫说,羽沉舟投靠了风鹤唳。”

    “什么?不可能吧!”

    夏幼清尖叫起来,“羽沉舟跟他敌对,怎么可能投靠他?”

    “这属下……(被夏幼清撇了一眼后改口)我便不知了。”

    “之前风鹤唳用什么帮他除去血契的法子跟他交易,他都拒绝了,怎么能投靠风鹤唳?难不成风鹤唳用五刑逼迫他?”

    夏幼清抓住花卷的胳膊,想要向他问个究竟,却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她像一只泄气的皮球,失望与不甘挤压着她。

    花卷也不言,安静地看着她。

    就在此时,街头奔来三匹飞驰的骏马。

    街道扬尘,蹄声急迫,众人纷纷躲避,有个腿脚不好的莲子糖货郎没来及,被撞到一旁,两筐的糖豆儿洒了一街。

    花卷扯住夏幼清的手腕,把她拉向一旁,二人躲在卖伞的小摊后,花卷随机拿过一把伞,撑伞遮住了满天飞洒的糖果子。

    “谁啊!这么嚣张!”

    夏幼清整理着衣服,从伞下走出来,望着方才奔走的三人身影气的大骂,却被花卷捂住了嘴。

    “你干嘛!”

    夏幼清去推他的手。

    “嘘。”

    花卷向她解释,“方才过去的三个人,其中两个,是羽鸿衣和羽沉舟。”

    “另一个呢?”

    “我不认识。”

    ***

    “于野,你可打听的清楚了?风鹤唳当真在东溪江?”

    “羽殿下,我很清楚,不会有错。孙氏医馆的人告诉我,是有一名叫武陵的女子,曾经救下一名深受重伤的男子,只是不知是不是主上。”

    “我希望是。”

    羽鸿衣坚定的望向前方的树林。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羽鸿衣忧虑道:“从掉落崖下到如今,也有一个多月了,他若只是被这寻常女子照料,身上的伤估计没好多少。”

    她越说越担心,又冲着马臀抽了一鞭:“也不知这个月的血夜,他是怎么熬过去的。”

    “羽殿下,多亏您还惦念主子。”

    于野声音虽淡,但深受感动,这一个多月以来,羽鸿衣找遍了崖下的每一个角落,更是亲自下河去寻,若不是顺着河流找到这里,也不会从医馆处打听到风鹤唳的下落。

    他是从心底感激羽鸿衣的。

    他望向身旁不言语的羽沉舟,他的深情冷淡平静的盯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主上落崖后,他并未出逃,只是安安静静的陪着羽鸿衣寻找主上,难不成是真的与主上合作,不计前嫌了?

    可他又不像羽鸿衣那般担心主上。

    羽鸿衣倒是与主上般配。

    于野想,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虽然主上与羽民国并无敌意,可她羽民国会同意自家的公主下嫁如此臭名昭著的叛臣吗?即便从主上的角度来说,灭她一个华胥国,是理应之事。

    于野望着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主上的仇死薄,是用他剩余的生命在写。

    于野比起盈昃,要入风府晚些。

    他原本是个村里小子,爹娘被土匪杀了,逃命出来,被风鹤唳救了,才拜他为主子,以还救命之恩。

    这么说来跟盈昃的经历有些相像。

    可是他却不似盈昃一般古板。

    盈昃生的一副默山之相,骨相英朗,气质冷酷如孤狼,性格沉稳,才智聪颖,可做踏山之石。

    他长得俊秀凛冽,细眉若箭,飒飒像一枚凌厉的飞叶。

    可他的眼角有一颗痣,一笑起来,如风入林的悦动,才有着符合他年龄的愉快。

    若是主上复仇成功,那羽鸿衣肯弃了公主身份,与主上喜结连理,到也是件美事。

    想到这,于野便露出很少见的笑意来。

    ***

    风沐雨笑靥如花,刺伤了阿贪的右臂。

    她将剑一挑,便又划破了她的后背,一脚将她踢到鬼若的方向去。

    “我是你的华胥国的祖宗风沐雨,不是那小门小户的羽鸿衣。”

    鬼若接过阿贪,被冲力逼得倒退几步,她气的叉腰直骂:

    “我当是谁呢!原是那亡国的华胥公主,你不当你的缩头乌龟,东躲西藏,怎么想起来……捉你们的好太巫了?”

    “我身为华胥长女,自然要捉拿风鹤唳此等败类,今日遇上你这司幽女妓,便也要用你的命来我母王在天之灵!”

    她喊罢,方才被九霄斩断的断辫,忽的活了过来,游动着,奔向鬼若的手,脸,身上的任何地方,生根束腿,竟让她再动难动。

    琉璃一鞭抽打在她的手背,骨如山从她手中滑落。

    琉璃哆嗦着将那鞭子握了起来,只见它骨节分明,闪着寒光,若寒冰凌柱,骨节与骨节间竟会自然而动。

    风沐雨长袖一挥,袖中红绸抽出,袭卷上风鹤唳的腰,便把他提上马背,她一跃上马,只顾得唤了一声“琉璃翡翠!速战速决!”,便已奔出老远。

    鬼若想去追,却无法挣脱开那细细碎发。

    琉璃持辫欲抽鬼若,谁知那骨如山,竟不听使唤,鞭尾狂甩,反倒伤了自己的脸。

    琉璃的鼻骨被打断,血流了一脸,他捂着鼻子,浑身发起抖来。

    “好痛……好痛……”

    他声音说不清楚,鼻音凝重:“好舒服……”

    九霄好奇的望向他,却被翡翠的软剑趁机而入。

    好在他反应快,一个转身,从石斧上跃起,停立在盈昃的囚车之上。

    “你那好兄弟受了伤,你不去帮他吗?”

    九霄向他作着鬼脸,吐了舌头。

    “你不妨先惦念一下你自己。”

    翡翠示意他,九霄这才发现,方才被自己斩断的鞭发,不知何时绕上了自己的脚踝。

    他忙去扯拉,却怎么也拉扯不动。

    远处的琉璃,把血抹在他的坠青丝上,那发鞭吸了血,触手般游动起来,连着鬼若和九霄身上的断发,也愉快的蠕动起来。

    “不好!”

    九霄叫道:“这发鞭会吃人!”

    鬼若急得大叫:“矮冬瓜!谁让你将他的鞭子斩断的!

    “你到怪起我来了?”

    “不怪你怪谁?不长个子不长脑,尽帮倒忙!到手的鸭子飞了!”

    “我说你不讲理啊!早知就该让那人一剑刺死你算了!”

    “刺死总比被吸血吸死好!”

    鬼若气急败坏的嚷道,几个侍卫见状,这才冲上去擒住了她二人。

    她的嚷声却让翡翠听着头痛,翡翠生性爱静,此般听来二人叽叽喳喳只觉得世界喧嚣,他不在意琉璃的伤,只顾越上一匹马,用剑割伤了马臀,利剑一般向风沐雨追去。

    琉璃把血擦干净,冲着二人笑得鬼气盈盈:

    “我的发鞭很久没有吃人了,今日倒是吸了不少血,等你们被它吸干,死后我自会剥离你二人的发丝,将它融进我的鞭子之中。”

    “呸!真恶心!谁要和你的鬼鞭融为一体啊!”

    “就是!就是!多恶心啊!”

    “你干嘛学我说话?”

    “谁学你说话了?”

    “你不就在学?”

    “我哪里学了?”

    “吵死了……吵死了!”

    琉璃捂着耳朵,气的指尖凝光,“统统给我闭嘴……”

    话罢罢,那发鞭竟飞射出两条乌丝,直冲二人的嘴边而去。

    乌丝似夺命箭,刚到鬼若嘴边,却忽得被溶解成粉末,分解散落一地。

    “你下手也太狠了。你竟然想用鞭发将她二人的嘴缝起来?”

    阿贪食指中指夹着琉璃瓶,香粉闪着流光从瓶口中流泻出来。

    “腐蚀香。”

    琉璃连忙用手帕捂住口鼻。

    “算你有些见识。”

    “你从何处学来?”

    琉璃警觉道。

    “想知道吗?”

    阿贪将腐蚀香洒向鬼若与九霄的身上,二人瞬间解开了青丝枷锁。

    “我偏不告诉你,现在,是我们一对三。”

    阿贪仰着腐蚀香,侧脸傲视着琉璃。

    “那可不一定。”

    琉璃的声音闷闷地,像是青草冲破压石般,从手帕后溢出来。

    ***

    红绸落霞般飞扬与林海。

    风沐雨马作的卢飞快,若凤腾跃,如龙游走,碧色林波荡漾在她的身后,像华胥远去的梦。

    风鹤唳被她擒于马背,仍旧晕着,她的血色红袍遮蔽上他青白的脸。

    她只顾得谨慎身后的人与来路,却未想到,一清二楚的前路,却蕴藏着清明的危险。

    林间不只她这一色夕颜孤霞。

    她的对面,正有一魂月白,一缕水色,合着一片似湿未干的墨迹,冲着她直奔而来。

    羽鸿衣老远便看见了那抹风驰电掣的万丈霞光。

    风沐雨。

    她总算现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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