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远山瞪大了眼睛,眼神在二人之间逡巡,不知所措,“林国公,何出此言呐?”

    “于大人,这是在同我装傻吗?”林梦寒嘴角含笑,冷声道,“这婚事,不是你同官家一起订下的?怎么,如今不记得了?”

    “记得,自然记得。”于远山看着两人之间亲昵的动作,疑惑非常,“可是,林国公您……怎么会和沈……怎么会和小女认得?”

    “于大人此言差矣。”林梦寒又将怀里人的腰肢紧了紧,“既然婚约之事已成定数,我自然应当,提前和我未来的夫人好好沟通感情,倒是于大人您……”

    他尾音缭绕,于远山此刻就是连嘴角谄媚的笑容都要坚持不住。

    “我怎么了,还望国公大人,明示!”

    “于大人方才的态度,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吗?我如今远离朝廷,但是不知,于大人已经高傲至此。”

    林梦寒话音才落,于远山腿就止不住地发软,还是眼疾手快撑住墙壁,才勉强没有跌倒在地。

    “误会,这都是误会。”于远山在林梦寒清冷的眼神中,看向他怀里的沈余欢,气势早就已经不如方才,只沉声道,“余欢,方才是爹爹冒失了,只是你不应该拿爹爹的性命开玩笑,好女儿,快把解药给爹爹吧。”

    沈余欢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心,也不再看他,将头埋进林梦寒胸前,第一次,做起了缩头乌龟。

    她倒没有觉得有何不可,毕竟是林梦寒自己说,要做她的靠山,既然他的官职对于远山这般有用,她还废什么话。

    林梦寒对她这样的交付很是欣喜,空闲的手拍拍她,以示安慰,又对着于远山道,“于大人,怎么你这爹爹女儿一叫,她反而更害怕了,怎么,难道之前于大人不是这样称呼的?”

    “怎么会。”于远山悻悻一笑,有些尴尬,闭着眼睛乱解释道,“许是许久未见,余欢同爹爹生分了,不打紧,等爹爹把体内的毒解了,再好好同你聊聊,父女之间嘛,哪里有什么害不害怕的。”

    “哦,是吗?”林梦寒轻哼一句,又垂眸看向怀里的人,柔声询问,“解药,要给吗?”

    沈余欢埋在他怀里,深吸一口气,缓了一阵,才抬起头,走到于远山面前,还没出口。

    于远山便忍不住了,“余欢,快把解药给爹爹吧,乖,听话。”

    沈余欢目露鄙睨,睇他一眼,一字一句,“于远山,你真让我恶心。”

    “你!”他恶毒的话正要出口,又忌惮身后负手而立的林梦寒,于是熄了火,又陪着笑,“余欢,你别同爹爹玩笑了,快把解药给爹爹吧。”

    沈余欢深吸一口气,“好啊。”说完,从袖笼中拿出那个白色窄口小瓶,将里头的药倒在地上。

    于远山惊呼一声,弯腰要去捡那几粒药丸,与此同时,目光中又出现一双软底芙蓉鞋,他惊恐抬头,金刚怒目,伸手要去提她的鞋,却被一只手掌控住,不得动弹。

    再转眼,就看见沈余欢脚尖用力踩下去,生生碾碎了药丸。

    抬脚,药渣立刻被一阵风吹走,不见踪影。

    于远山脸爆炸地发红,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不得上下。

    林梦寒放了手,站在沈余欢身后。

    沈余欢定定看他两眼,轻声道,“于远山,我给你吃的并非毒药,本就不需要什么解药,一切病症郁结,都在于你的心。”

    这句话扔下,沈余欢便拉着林梦寒,头也不回离开了。

    ……

    二人回到君康堂,却见君康堂门口围了一圈人。

    林梦寒脑海里浮现出宋五两死亡的情形,心下不好,掀开人群,冲进去。

    “林二东家,您回来了。”老三见人群中探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赶紧让开位置。

    林梦寒进来,四处探查,见并未有事发生,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散开人群,为沈余欢让出一条路。

    “唉,沈东家回来了。”

    “沈东家,那神药还有吗?”

    “还叫神药呢?叫金翼百尺杵,看你连名字都不知道,想来没见过几次吧,你呀就别和我们这些老顾客抢了。”

    “哎,你什么意思?谁不知道神药叫金翼百尺杵啊,你有嘴你了不起啊?”

    “各位,先听我说两句可好?”见众人要吵起来,沈余欢出声制止,“大家能来君康堂,就是给我沈余欢面子,也是给君康堂面子,既然大家都独具慧眼,志同道合,那这在君康堂门前吵架的事,就实在有点不符合各位身份了吧。”

    众人收了声,没再继续。

    沈余欢引着众人进去,人太多,大厅已经站不下,还有些人挤在门口巴巴地往里面看。

    “各位,可都是来买金翼百尺杵的?”沈余欢看着这许多人,一时头大,“一直以来,我们君康堂的金翼百尺杵,每日只卖十盒,不管是药方公布前后,一直都是这个规矩,没有变过。”

    “沈东家,这金翼百尺杵既然药方已经让全京都都知道了,您何苦还只卖十盒啊?”有人不解,“沈东家,您是没看见,这如今啊,京都众多医馆都在大肆宣扬金翼百尺杵,倒是您这,还像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那你要去别的地方去别的地方买好了,反正我们只认定君康堂的神药,别的地方的,都是假冒的,都没用的。”

    沈余欢生怕这些人又争执起来,如今大厅都被堵的水泄不通,只怕到时候会把官府的人招来,“各位,你们也都知道,金翼百尺杵所用的药材都是极珍贵的,实在难得,所以真不是我为难大家,还请各位体谅。”

    “想来大家也不希望,我用些不好的药材,混进金翼百尺杵中,卖给大家吧。”

    末了,见众人没动静。

    她又给林梦寒递了一个眼神,“林二东家,送各位出去吧。”

    “唉,沈东家,我们理解您的意思。”

    “是的呀,沈东家,您还是继续用之前的药材方子,我们没关系的。”

    沈余欢点头,“感谢各位的谅解,我让林二东家送你们出去。”

    林梦寒送众人离开,回来时,大厅里还剩下几个人,“各位,是看病还是拿药?”

    “切磋。”出声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胡子拉碴,犀利的鹰钩鼻十分醒目。

    “切磋?”林梦寒疑惑,“莫非是同僚?”

    “同僚?谁与你做同僚?你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是京都最负盛名的医馆——如意馆中的大夫。你们君康堂开业一个月,抢了京都多少医馆的生意!这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开医馆做掌柜的道理,你如今不仅做了大东家,还研制出什么神药?”那人说着,冷嗤一声,“要我说啊,有的人为官不正,你这就是为医不正!不把心思放在为病人诊治看病上,净想着搞些什么所谓的神药吸引百姓视线。”

    “这位同僚,你这样说,我可不敢当。”沈余欢轻笑,“您方才所说切磋,不知您想要如何切磋。”

    “你倒是好说话。”见沈余欢爽快,这人脸色也不再黑沉,“我姓张,你就叫我张大夫好了。至于切磋,很简单,为病人诊治开方并阐述理由。”

    沈余欢点头,没有异议,“病人是随意从君康堂的问诊病人中抽取,还是如何?”

    “你这算盘打得是好!”张大夫使力一挥衣袖,“若病人都来自你君康堂,那便都是你熟悉的病人,这和作弊有何区别?”

    林梦寒出声,“张大夫,如今还只是商讨,何必这样盛气凌人?您方才也说了,如意馆最负盛名,您这样对着一个女子大呼小叫,不知是不是如意馆的一贯作风,这要是传出去,你们如意馆以后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这位公子好大的口气,竟不知道我如意馆的生意还轮得到你说话。”

    “轮不轮得到自然由不得我,只是我保证,若是张大人还是这种不可一世的态度,那明日全京都都会知道,张大夫您今日的所作所为。”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威胁不威胁的……”林梦寒声音冷淡,“张大夫,若你没有任何错处,又何来威胁一说?”

    “你……”张大夫一句话吃在嘴里,“沈东家,既是切磋,那我们三局两胜,病人就从我如意馆挑。”

    林梦寒轻撩眼皮,觉得好笑,“方才张大夫还说作弊,如今到了自己这儿,倒不说了?”

    “无妨。”沈余欢扯住林梦寒,“一切都按照张大夫的意思办。”

    “既然沈东家爽快,那我也爽快,第一轮,就由沈东家先来吧。”

    沈余欢嘴角轻扯,真是老奸巨猾的家伙,借着第一轮试探她的水平。

    只可惜,他是要失望了。

    第一位来诊的病人,是个年近七十的女性。

    多年来双膝关节时有疼痛,近一周双膝疼痛又发,右膝较甚,影响行走。

    问过主要的症状反应后,发现她伴双下肢沉重酸软,纳食客,大便不爽,头欠清利。

    将这些基础的病症了解清楚后,二人分坐两边,病人先在沈余欢这边看诊,她看过患者的舌苔,发现她舌暗红,苔白腻,脉弦缓。

    她又探了探脉象,这才抬头说道,“可以了,还劳烦您多走两步,去那边让张大夫也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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