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9 和你
江昭昭立时噤声，点亮手机屏幕，界面还停留在微信通话页面。
她昨晚睡着以后，萧星野没挂电话。
心里此时在祈祷，她昨晚最好没有胡言乱语说梦话，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她下一秒就能尴尬到当场逃离地球。
“你昨晚怎么没挂电话？”她问出这句话的那秒，偷偷猜测着好几种回答。
比如——
“忘了挂。”
“不舍得挂。”
“你没和我说晚安，我睡不着，就没挂。”
萧星野暑假开玩笑的一句最好每天都和他说晚安，不然失眠了第一个找她算账，她一直乖乖照做。
即使没这句话，她也很想每天都和他互道晚安。
“担心你半夜醒了害怕。”
萧星野考虑得周到，他估摸着江昭昭要是半夜醒来害怕，又看到电话断了，以她的性格，不太可能再打过去把他叫醒起来陪着她。
索性直接不挂，而且在打电话之前，萧星野就做好了陪江昭昭一整晚的准备。
如果她害怕的睡不着，那他就说话逗她开心，或者带她打游戏，放松娱乐。
好在实际上，她睡得很香甜。
江昭昭唯独没猜到萧星野说的这种可能性，她猛然鼻子一酸。
萧星野不舍得扔她独自面对惧怕的来源，即使明知她不一定会醒来，也没挂电话。
就在她耳边，陪了她一整个晚上。
所有能让萧星野感到不安的因素，都和江昭昭息息相关。
怕她受委屈、掉眼泪。
怕她有难事也不愿意开口向他求助。
她看似是主动的，实际上很被动，他们之间的进展，都是由萧星野做关键推动。
她的音调沉闷，有些强压下因感动而泛滥的泪意：“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萧星野不假思索地轻声笑答：“因为你是我的小兔子，不对你好，对谁好？”
这句话，她之前也问过。
当时，萧星野给出的答案——“你是我朋友，对你好不是应该的？”
时至今日，他没再用一句朋友去潦草涵盖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点变化，足够江昭昭开心好久好久。
“那……”
她的声调发轻，不像狂跳的心脏那样沉重有力，还惦记着说没说晚安的事，“我和你说晚安了吗？昨晚太困，我记不清了。”
她答应过会记得每晚和他说晚安，该不会食言了吧？
萧星野无声地勾勾唇，嗓音再柔和几分：“说了，我还打字回了你一遍晚安，省得某人困到意识模糊，等睡醒再问我，是不是没和你说晚安，到时候我有口难辩。”
缩小通话窗口，昨晚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停留在萧星野发过来的晚安那里。
她抿唇克制笑意不要太过放肆，撒娇一般嘀咕：“我又没要你每晚和我说晚安。”
明明是他主动要求的她，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对，你是没这么说。”
萧星野条理清晰，逻辑在线，字字清楚，“但我让你做到的事，我同样也会对你做到，我们之间是互相的，不是单向的，明白吗小兔子？”
他的教养和三观，真的都很好。
即使家世煊赫，条件优渥，也没有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架子，一直平等地对待每个人。
你说我们之间是互相的，不是单向的。
那我对你的喜欢，也不是单箭头，对吧？
她的手覆心口位置，感受着狂乱的节拍，稳声答：“我明白啦。”
提到互相，那昨晚连麦一整夜没挂，她这边的响动，萧星野估计都一清二楚。
“我……”她羞于开口，说话支支吾吾，“昨晚有说梦话吗？”
萧星野的记忆和感受，瞬间被扯回昨晚她睡着以后的时刻。
他记得，江昭昭睡着以后，听筒里传来她熟睡的绵长均匀呼吸声，轻轻浅浅，不仔细听的话，根本不明显。
深夜放大感官，白昼被囚囿心底的困兽，听到她安然入睡的鼻息，仿佛某种魔咒得以松动解除，开始疯狂冲撞。
失去控制的困兽撕咬着萧星野的理智，他的心口发痒发热，冲动主宰他用极低的音量悄悄表白：“我喜欢你。”
说出口以后，他的心跳在静谧的夜里，疯狂飙升速度，乱的不成章法。
似是为了试探她听没听到这句告白，萧星野再度轻声开口，比刚才的音量大了一点点：“小兔子，我喜欢你。”
她睡得沉，回应他的只有浅淡的呼吸声。
最后一次，萧星野缓声低语，像是做下了某项重大决定般坚定又冷静：“江昭昭，我喜欢你。”
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应答。
萧星野很荒唐的想，假如她现在说梦话，恰好说的是能对应上的回答，他肯定会信以为真。
可惜，连梦话都没有。
三次告白，每一次说出口的心意都不同。
第一次，感性淹没理性，冲动之下，唇舌倾诉着长久以来的情意。
第二次，为了试探江昭昭是否真的睡着，他稍微加大声音，就算被听到，假设他临时反悔，不愿承认的话，完全可以说为了看她睡没睡着，逗她一下，至少可以收场，带着一点可以退让的余地。
第三次，他不计后果，不顾一切，毫无玩弄之意，念着说重要的事才会喊的全名，说出这个年纪最苦恼也最甜蜜的想法。
不需要江昭昭知道这几声情深意切的告白。
不是他的所有付出，都要让她看在眼里，都要明码标价让她清楚，他为之奉出了什么。
他喜欢她，不是为了向她索取什么。
只是想对她好，看她笑，就这么简单。
没回应，又怎样？不妨碍他要继续喜欢她。
哪怕用点不光彩的手段，让她身边最后剩下的男生，只有他一个，只剩他陪在身边，她总会看到他的。
总能争取到一个，将她拥入怀中的机会。
……开玩笑的。
如果她选择了其他男生，他会送上最真挚诚恳的祝福。
希望她开开心心，事事顺利。
是只祝福她，而不是他们。
他会很羡慕那个男生，程度重了可能还会嫉妒，所以做不到大度的祝福两人终成眷属。
如果可以，他还是想，陪在江昭昭的身边的最佳伴侣，只能是他萧星野，而非另有他人。
面临她的提问，萧星野没有正儿八经的如实相告，心中起了歪念头，装作实话实说的语气，吓唬她：“说了。”
她被这两个字扯得绷紧了神经，呼吸微窒，心跳空拍感明显，声音有点不易被发觉的颤：“什么？”
萧星野闭了闭眼，最后的理智提醒他，即将说出口的话，充满欺骗性质的罪恶感，可惜感性冲破防线，他还是说出了口：“你说，你喜欢我。”
他颠倒黑白的功力炉火纯青。
江昭昭成功被他骗到，她一颗心像在坐过山车，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一个字。
静默的这几秒，她想了很多。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从此被萧星野疏远。
萧星野等她出声，等到的却只有安静的时间无限拉长。
他意识到，又玩过火了，迅速控住局面：“你信了？”
话尾音明显上扬的语调，足够江昭昭听出来他玩笑的意态，松了一口气，她嗔怪着埋怨：“你又耍我！小心我揍你！”
她的示威起不到威胁，反而对萧星野来说，更像撒娇。
萧星野不仅不怕，还盛情邀请：“行啊，等我过两天回来了，任你揍我，你那小拳头砸我身上，跟挠痒痒似的。”
“啊？”她很会揪重点，“你要去哪？”
萧星野翻看航班信息：“去国外参加CCO化学竞赛，今晚的飞机。”
不远的以前，有关于萧星野参加哪项比赛的消息，她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相关动向。
忘记从哪一次开始，她都是听萧星野亲口告诉她，他要去哪里，参加什么比赛，什么时候回来。
“那提前预祝你比赛顺利。”
“有你这话，我肯定会很顺利的。”
谁都没提挂电话的事，就这么连着，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江昭昭洗漱之后吃过早饭，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刷题，时不时解题的碎碎念传到萧星野耳里，他听不清楚也觉得很可爱。
下午，她注意着时间，还有一会儿就要去学校了。
她舍不得和萧星野挂电话，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和他连麦。
电话那边的萧星野突然开口：“小兔子，我要出门了，先挂电话了。”
她以为萧星野现在就要出发去机场了，依依不舍的答：“好，路上注意安全。”
“会的。”
通话结束。
江昭昭开始收拾要带去学校的书本和试卷，她掰着手指数了数，月考将近，月考之后有运动会。
听外校的高三朋友说，他们学校已经取消了运动会，要高三专心学习。
一中向来不取消高三的运动会，并采取自愿参加制。
想靠户外活动放松的同学去参加运动会，想学习或者休息的同学，也可以留在教室。
她没想报的项目，大概率留在室内学习。
时间差不多，她背上书包出门去学校。
刚出单元楼门，就看见朝她走近的萧星野。
他的眼角眉梢染着熟悉的浅笑，夕阳的和煦薄光朦胧了他的锐利轮廓，显得整个人分外温柔。
“你不是有事出门了吗？”江昭昭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现在应该在去机场的路上呀。
萧星野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书包，勾了勾眉：“送你上学不算事？”
她和萧星野并排走，心里的窃喜快要溢出：“不用专程送我……好麻烦的。”
“不麻烦，正好去机场要路过学校，顺路送送你。”萧星野抬手摸了摸她蓬松柔软的发顶，带她坐上停在路边的慕尚。
她乖巧礼貌的和驾驶座的男人问好：“炽野哥。”
萧炽野点点头，斜了眼一同坐进后排的萧星野，调侃一句：“出国之前还不忘和小女友见面，要不是我正好去机场接人，都看不到这么动人的一幕了。”
萧星野没纠正萧炽野对于两人关系的误解，反正迟早得是这层关系。
江昭昭听着萧炽野的打趣，悄悄偷看萧星野的反应，他似乎挺享受的。
对于她的目光似有所察，萧星野转头叮嘱她：“这几天我不在，如果有人欺负你，你直接联系我哥，不用等我回来，我哥会解决的，我提前交代过了。”
她被萧星野的温柔和周到打动，声音跟着软了些：“不会有人欺负我。”
萧星野没有就此罢休，伸手打字把萧炽野的手机号发给她：“我哥手机号，你存一下。”
现在存？
距离这么近，萧星野盯着她的动作，势必会看到她设置的聊天背景是偷拍的他照片。
她不想被萧星野知道，闪烁其词：“我手机快没电了，晚上回去再存。”
“行。”萧星野没看出她的异样，也就任她去了。
萧炽野把车停在学校门口附近。
萧星野先下车，替江昭昭护住头顶，防止她被车门附近磕碰到：“小心。”
“谢谢。”
这会儿正临近晚自习前的到校时间，学校门口有不少同学走动。
有眼尖的同学看到萧星野从豪车上下来，贴心伸手为女生护住头顶。
萧星野等她下车以后，和她说笑了两句，才重新上车，和女生挥了挥手，估计是在道别，然后女生缓步往学校内走去。
其实就是很正常的说再见，只不过萧星野和她说话一直带着温润笑意，在别人看来，就成了特殊对待。
不过她确实一直享受着萧星野的特殊对待。
她走在前面，能听到身后一些素不相识的女生议论声。
音量不大，不至于引旁人注意，但足够她听到。
仿佛在枯燥又乏味的学校生活里，只有风云人物的花边绯闻才能调起大家的兴趣。
以捕风捉影的片面见闻，再添油加醋，杜撰出不同版本的引人入胜的小故事。
身后女生问同伴：“刚才那个男生，是高三的萧星野学长吧？他怎么走了？不上晚自习吗？”
搭话的女生压轻声音：“这不是重点好吗？前面那个女生是谁啊？竟然和萧星野坐同一辆车，萧星野还对她笑着说话。”
最后一个女生的话音有点低落：“我们去高三一班好几次，看见过萧星野和人说话，他不怎么笑的啊。”
她们讨论着和萧星野相关的事，对他身边出现的女生充满好奇。
很像高一的江昭昭。
像她的暗恋初期，饱尝苦涩滋味，依靠见他一面的甜，缓解诸多心酸。
江昭昭对于她们的臆测，没兴趣了解，她加快步伐，回到四班。
晚自习时间，后排小声窃窃私语的同学，时不时留意前后门附近有没有老师的身影。
笔尖和纸页的摩擦声占据教室内的主旋律，似乎手里的作业和试题，永远写不完。
静音模式的手机，在课桌里亮起屏幕，专心解题的江昭昭并不知道手机有新消息进来。
第二节晚自习课间。
江昭昭摸出手机看时间，锁屏页面显示萧星野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她迫不及待地点进去看，发消息时间是半小时以前。
星星：【我要登机了，明早才能落地。】
星星：【飞机上没办法和你联系，所以我提前和你说晚安。】
星星：【晚安昭昭，做个好梦。】
星星：【有想说的可以给我发消息，我下飞机第一时间回你。】
每看完一条消息，她眼尾的笑意就更深一点。
坐在隔壁组的荆云霜，瞧见好朋友对着手机屏幕傻笑，她凑过去看见萧星野这几条消息，语气暧昧：“我就知道，只有萧星野能让你笑得这么开心。”
江昭昭双手托腮，沉浸在收到他消息的喜悦里，还没缓过来：“因为我以前，给他发一条消息都要犹豫好久，不知道发什么，不知道该不该发，现在收到他主动发来的好几条消息，就很开心。”
以他们现阶段的关系来说，萧星野不给她主动报备动向，也完全没问题。
可他不仅认真说了接下来的登机和落地时间，还记得和她承诺的每晚讲晚安，甚至说下飞机后会第一时间看她的消息。
有些事，不用她开口暗示或要求，萧星野就已经做得很好了。
很细节的地方在于，他以前的说法是“有事给我发消息”，现在更换成“有想说的可以给我发消息”。
在外人眼里看来，区别不大。
而在江昭昭和荆云霜的眼里看来，这可算是相当大的改变了！
“哇~”
荆云霜对着萧星野发来的消息，逐句逐字分析，疯狂找糖吃，“他肯定知道，你没事不会给他发消息，所以让你有想说的可以给他发，没事也能给他发，只要你有想说的，不管算不算事，都能给他发！”
荆云霜分析到了江昭昭开心的重点。
事实上，荆云霜分析得很准确，萧星野就是这么个意思。
非要有事才能给他发消息吗？
没事就不能聊聊天？
萧星野对于别人发来的消息，有正事就说正事，没有正事，他才不乐意陪人闲聊，多一个字都懒得打。
江昭昭不一样，她想说什么都行，说什么他都乐意奉陪到底。
荆云霜又扫了一眼江昭昭的手机屏幕，看到上方十几个小时的通话记录。
她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小声问江昭昭：“你们昨晚打电话一直到今天下午啊？好暧昧哦~”
江昭昭点头承认：“昨天不是天气不好吗，我高一作文写过害怕这个，他看过一遍，就记住了，昨晚主动打电话陪我聊天，我们还一起听歌来着。”
荆云霜捂唇低呼：“你高一写的作文，他现在还记着啊？我靠，这换谁能不心动啊？”
江昭昭点开音乐软件，准备给荆云霜看他们昨晚一起听过的歌，嘴里说着：“他说昨晚没挂电话，担心我半夜醒了一个人害怕，今天我没说要挂电话，他也没提，就一直连麦到他出门，然后我一下楼，就看到他了，他送我到学校才去的机场。”
“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这几天要是有人欺负你怎么办？”荆云霜也担心她再遇到被人拦住要钱的事。
“他考虑到这儿了，在车上就把炽野哥的电话号给我了，他说要是有人欺负我，让我不用等他回来，直接联系炽野哥就行。”江昭昭和盘托出，对荆云霜没有一点隐瞒。
荆云霜满脸都是“磕到糖了”的表情：“难怪你这么痴迷萧星野，他对你确实好啊。”
江昭昭点进听过的歌的记录，想指给荆云霜看，结果一不小心手抖，点进了上方的关注。
荆云霜八卦的问：“新多出来的这个关注，是萧星野吧？”
既然都问到这了，江昭昭干脆打开萧星野的主页：“对。”
“等会儿。”荆云霜握住江昭昭的手指，点进萧星野的关注，又点进萧星野的粉丝。
“我靠，萧星野的关注和粉丝只有你啊！”荆云霜眼冒亮光。
江昭昭轻声：“他说就和我一起听过歌，只想关注我。”
她看到萧星野昨晚创建了新的公开歌单，歌单名字是【和你】。
歌单里的歌，全是他们昨晚一起听过的那些歌曲。
如果说，之前还抱有不确定的心理，那么江昭昭现在终于有底气肯定，萧星野是喜欢她的。
她羞于启齿的话，由他主动张口。
她想要做的事，却碍于不敢提要求，他主动把机会送到她手里。
好多次都这样。
一次两次称为巧合，十次八次总不能还巧合。
荆云霜小幅度摇晃江昭昭：“我可算亲眼看着你暗恋他，然后他给你的回应越来越多，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啊！”
对萧星野念念不忘的女生有很多。
萧星野只对江昭昭的念念有回响。
江昭昭听着荆云霜激动的说：“我现在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看虐文了，被虐哭了就来你们这儿要糖吃，甜虐搭配，营养均衡！”
她被荆云霜逗笑了：“那你真是个机灵鬼。”
晚自习结束。
学生们收拾好东西，鱼贯而出。
江昭昭和荆云霜一起走，在一班门口遇到杨佳怡。
她们三个在学校门口说了一会儿话，荆云霜给杨佳怡说着江昭昭和萧星野的新进展，两个狗头军师聊得热火朝天。
最后分别时，还有点意犹未尽。
江昭昭看着路面上自己的影子缓缓挪动，习惯了有萧星野陪在身边一起上学放学，现在一个人回家竟然有些不适应。
好想他。
好想踩踩他的影子，问他知不知道长辈们讲过的影子游戏，被踩住影子的人就动不了了，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平时和他一起走，想不到有趣的话题聊。
这会儿脑子里想到的能聊话题，一个接一个往外冒。
她摇了摇头，试图把想他的念头从脑海抛出去。
回到家，她写完当天作业，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月考做准备，温习完可能会考到的内容，她稍微有点困倦，打了一个哈欠。
暂时还不能睡，日记还没写呢。
她摸出一颗萧星野送的夹心薄荷糖，撕开糖纸，送进嘴里，沁凉的口感席卷口腔。
戴上他送的耳机，点开他的个人歌单，选择播放顺序，打算边听他的歌单，边写日记。
「最近好幸福。
昨天天气不好，你陪我打电话的时候，那些我害怕的东西，似乎都变得没有那么害怕了。
一整夜没挂电话，好怕我说了什么不该讲的梦话被你听到。
你不在身边的第一天，我特别特别想你。
不过现在的我，吃着你送我的糖，戴着你送的耳机，听着你歌单的歌，写着日记，突然觉得，等你回来的这个过程也很幸福。
因为，我知道每多过一秒，距离你回来的时间也就更接近一秒。
你跟我说，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发。
那……我今晚试试？」
合上日记本，江昭昭洗漱以后躲进了被窝。
照例睡前刷一遍他八百年不更新的朋友圈和Q.Q空间，熟练地用黄钻特权抹除访客痕迹。
再去专属相册看看过往存起来的照片视频，以缓解想念他的苦。
睡前最后一件事，她盯着和萧星野的聊天对话框，在键盘上敲出“有点想你了”，手指悬在发送键之上，迟迟不敢按下。
再看一遍他发的“有想说的可以给我发消息”，终于鼓起万分勇气按下发送。
手机登时变得很烫手，她扔开手机，双手捂脸逼迫自己冷静。
萧星野在飞机上，这会儿说不定休息了，要是后悔了，两分钟之内还能撤回。
他说下飞机会第一时间回复。
那么他看见这条消息，会回复什么呢？
“我也想你”？
“真的假的”？
“接电话，再说一遍”？
好期待他的回复啊。
她就这么在脑海里预演了一遍又一遍的可能，直到困意萌生。
清早醒来的第一件事，拿过手机看看萧星野回没回复昨晚的消息。
消息栏空空如也，江昭昭的心凉了半截。
该不会……他看见了，但觉得难以回复，所以干脆不回吧？
不可能啊，萧星野一直对她事事有回应，而且他不是做出承诺后会食言的人。
江昭昭点开航班信息，查了一下。
哦，他现在还没下飞机呢。
预计还要四十多分钟下飞机，那会儿正是早读时间。
她到了教室，早读有点心不在焉。
想的全是萧星野下飞机了吗？昨晚在飞机上休息得怎么样？回她消息了吗？
好不容易熬到铃声打响，她立刻拿出手机查看新消息。
十二分钟前，萧星野回了她的消息。
星星：【下飞机了。】
星星：【只是有点吗？】
她打字回复：【对呀，想你帮我写作业~】
萧星野秒回：【？】
江昭昭透过这个问号，仿佛能看见萧星野上一秒温柔含笑的眼，这一秒马上皱起眉头，满脸写着不悦。
新的消息送进来。
星星：【那我也知足了，好歹你是想我帮你写作业，而不是想别的男生帮你写作业。】
星星：【我周四回去帮你写作业，7×24小时为小兔子效劳。】
总感觉，他回复的好宠溺。
萧星野不在身边的这几天，也有保持和她的联络，主动给她分享有关于比赛的各种事情。
碍于时差，有时候两个人回复消息不及时，但是都很默契的算好对方那边的时间，及时送上约定好的晚安。
周三晚上登机前，他还是有给江昭昭说航班信息，以及提前发来的晚安。
她放学后才看着手机里的消息。
不敢想如果萧星野选择出国读书，那每天会有多难熬。
他出国参加比赛，几天不在身边，她就想他想得度日如年，真的要是天各一方，估计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变得淡薄吧。
当晚，江昭昭帮荆云霜一起做值日。
听着荆云霜给她说晚自习忙里偷闲刷表白墙的成果：“萧星野不在的这几天，表白墙总算清闲一点了，关于他的动态少了很多，不过还是有小迷妹一直追问他去哪了，还有人担心他是不是转学了。”
杨佳怡过来给江昭昭还借用的水笔，听见荆云霜说话，顺势加入话题：“表白墙上也有其他男生的名字重复出现过几次，就是没有萧星野这么高的离谱的频率，其实说句实话，我们学校优秀的男生真不少，不过平时萧星野在，他一个人的光芒掩盖了其他男生的光环，就显得别人在他面前都很普通。”
荆云霜点头：“萧星野像在表白墙办VIP卡了，天天都有他，一有个什么动静，表白墙都被他那些迷妹攻陷了。”
是啊，萧星野像一颗稀世明珠。
而其他人不过是发出微弱光亮的萤火虫。
至少，江昭昭是怎么认为的。
荆云霜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学校有没有人气特别高的女生啊？男神有萧星野，女神是谁啊？”
紧张的学习生活要是没有一点可供放松的八卦来调节，那高三的娱乐方式就约等于无了。
江昭昭也挺好奇的，她听着朋友说话，动作利索地收好水笔，关灯锁门，和她们一起往外走。
“反正男生们公认的女神是秦时月。”
杨佳怡耸耸肩，“她漂亮啊，还会挺多才艺，人缘也不错，走到哪身后都有一群小跟班，加上她社交平台粉丝多，有些人直接喊她网红。”
荆云霜沉默了一下：“你还真别说，从外人角度来看，她是招人喜欢，难道就我觉得……她有点那个吗？”
杨佳怡附和：“我也觉得她有点那个，而且上次月考英语考试，我听她们班女生说，秦时月偷偷带小抄，被监考老师发现，还警告了。”
荆云霜：“对哦，明天周四，这个月的月考，看她这次又要玩什么花样，我就不信她高考也能作弊？”
闺蜜之间，议论另一个女生，即使不明说“那个”具体是“哪个”，好朋友也能准确会意。
秦时月有些方面，的确挺一言难尽。
不说她对萧星野的长期骚扰，引起萧星野的避而远之和他身边朋友的不满。
单讲她无视校规。
私自把校服裙摆改短，经常化淡妆还做美甲，两只耳朵的耳钉加起来，一只手数不完，而且还挑染了几撮紫色的头发，特别显眼。
这些举动，好像故意突出她和其他女生的与众不同。
教导主任说过她几次，她屡教不改，仍然我行我素，身上的香水味还更重了。
似乎只要足够漂亮足够特殊，才会被心仪的男生注意到。
江昭昭不想做任何评价，她自认没资格评价秦时月。
从另个角度来说，秦时月对萧星野的锲而不舍精神，很值得放在其他方面发扬光大，为追求美而无视校规的勇气，更是做了很多女生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有人喜欢秦时月的明艳张扬，就有人讨厌她的特立独行。
算了，这些和明天的考试有什么关系呢。
江昭昭清空脑袋，回家以后专心复习，期待明天考试可以正常发挥，期待和萧星野快点见面。
翌日清早。
江昭昭换鞋准备去学校，系好鞋带的那秒，正好收到新消息。
星星：【我下飞机了，等会儿学校见。】
她秒回：【好~】
她的人还没到学校，一颗心先飞去了学校。
从临近学校门口，一直到进考场，她的目光反复搜寻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寻找未果，铃声打响。
监考老师拿着试卷进了教室，发试卷方式是前排同学往后排传。
江昭昭留下自己的试卷，侧身把试卷递给后排同学，余光扫到楼梯口上来一个少年。
她回身调整坐姿，视线追随着少年的身影，他穿着宽松的纯黑色短袖，同色系工装裤显得他修长双腿更加惹人瞩目。
萧星野的穿搭向来简单清爽，媲美模特的标准身材更是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他的左手慵懒随性地插在裤子口袋，右手提着两个精致的纸质包装袋，印着LOGO的花样，远看也能看出和面包甜点相关的图案。
有好几个女生的眼神都跟着萧星野的身影挪动，监考老师无奈地提醒：“看卷子，考试时间太充裕了是吧？还有心思关注别的？”
江昭昭位列其中，她羞赧地低下头，感觉自己太花痴了。
只是看到萧星野出现，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地拼命想要飞到他身边。
她努力集中注意力，认真答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做完试卷上的题，距离交卷还够检查一遍有没有做错的题。
铃声打响，监考老师出声：“停笔，都别写了。”
卷子被收走，江昭昭拿出手机看到萧星野一分钟前发来的新消息。
星星：【到楼上的空教室来，我在这等你。】
她尽力压制笑意，走出教室还在回消息：【你挑的这地方，被老师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偷偷约会呢。】
星星：【假如某只小兔子不在乎别人眼光，那我现在就到你考场来，等着，我下来了。】
她昨晚睡着以后，萧星野没挂电话。
心里此时在祈祷，她昨晚最好没有胡言乱语说梦话，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她下一秒就能尴尬到当场逃离地球。
“你昨晚怎么没挂电话？”她问出这句话的那秒，偷偷猜测着好几种回答。
比如——
“忘了挂。”
“不舍得挂。”
“你没和我说晚安，我睡不着，就没挂。”
萧星野暑假开玩笑的一句最好每天都和他说晚安，不然失眠了第一个找她算账，她一直乖乖照做。
即使没这句话，她也很想每天都和他互道晚安。
“担心你半夜醒了害怕。”
萧星野考虑得周到，他估摸着江昭昭要是半夜醒来害怕，又看到电话断了，以她的性格，不太可能再打过去把他叫醒起来陪着她。
索性直接不挂，而且在打电话之前，萧星野就做好了陪江昭昭一整晚的准备。
如果她害怕的睡不着，那他就说话逗她开心，或者带她打游戏，放松娱乐。
好在实际上，她睡得很香甜。
江昭昭唯独没猜到萧星野说的这种可能性，她猛然鼻子一酸。
萧星野不舍得扔她独自面对惧怕的来源，即使明知她不一定会醒来，也没挂电话。
就在她耳边，陪了她一整个晚上。
所有能让萧星野感到不安的因素，都和江昭昭息息相关。
怕她受委屈、掉眼泪。
怕她有难事也不愿意开口向他求助。
她看似是主动的，实际上很被动，他们之间的进展，都是由萧星野做关键推动。
她的音调沉闷，有些强压下因感动而泛滥的泪意：“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萧星野不假思索地轻声笑答：“因为你是我的小兔子，不对你好，对谁好？”
这句话，她之前也问过。
当时，萧星野给出的答案——“你是我朋友，对你好不是应该的？”
时至今日，他没再用一句朋友去潦草涵盖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点变化，足够江昭昭开心好久好久。
“那……”
她的声调发轻，不像狂跳的心脏那样沉重有力，还惦记着说没说晚安的事，“我和你说晚安了吗？昨晚太困，我记不清了。”
她答应过会记得每晚和他说晚安，该不会食言了吧？
萧星野无声地勾勾唇，嗓音再柔和几分：“说了，我还打字回了你一遍晚安，省得某人困到意识模糊，等睡醒再问我，是不是没和你说晚安，到时候我有口难辩。”
缩小通话窗口，昨晚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停留在萧星野发过来的晚安那里。
她抿唇克制笑意不要太过放肆，撒娇一般嘀咕：“我又没要你每晚和我说晚安。”
明明是他主动要求的她，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对，你是没这么说。”
萧星野条理清晰，逻辑在线，字字清楚，“但我让你做到的事，我同样也会对你做到，我们之间是互相的，不是单向的，明白吗小兔子？”
他的教养和三观，真的都很好。
即使家世煊赫，条件优渥，也没有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架子，一直平等地对待每个人。
你说我们之间是互相的，不是单向的。
那我对你的喜欢，也不是单箭头，对吧？
她的手覆心口位置，感受着狂乱的节拍，稳声答：“我明白啦。”
提到互相，那昨晚连麦一整夜没挂，她这边的响动，萧星野估计都一清二楚。
“我……”她羞于开口，说话支支吾吾，“昨晚有说梦话吗？”
萧星野的记忆和感受，瞬间被扯回昨晚她睡着以后的时刻。
他记得，江昭昭睡着以后，听筒里传来她熟睡的绵长均匀呼吸声，轻轻浅浅，不仔细听的话，根本不明显。
深夜放大感官，白昼被囚囿心底的困兽，听到她安然入睡的鼻息，仿佛某种魔咒得以松动解除，开始疯狂冲撞。
失去控制的困兽撕咬着萧星野的理智，他的心口发痒发热，冲动主宰他用极低的音量悄悄表白：“我喜欢你。”
说出口以后，他的心跳在静谧的夜里，疯狂飙升速度，乱的不成章法。
似是为了试探她听没听到这句告白，萧星野再度轻声开口，比刚才的音量大了一点点：“小兔子，我喜欢你。”
她睡得沉，回应他的只有浅淡的呼吸声。
最后一次，萧星野缓声低语，像是做下了某项重大决定般坚定又冷静：“江昭昭，我喜欢你。”
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应答。
萧星野很荒唐的想，假如她现在说梦话，恰好说的是能对应上的回答，他肯定会信以为真。
可惜，连梦话都没有。
三次告白，每一次说出口的心意都不同。
第一次，感性淹没理性，冲动之下，唇舌倾诉着长久以来的情意。
第二次，为了试探江昭昭是否真的睡着，他稍微加大声音，就算被听到，假设他临时反悔，不愿承认的话，完全可以说为了看她睡没睡着，逗她一下，至少可以收场，带着一点可以退让的余地。
第三次，他不计后果，不顾一切，毫无玩弄之意，念着说重要的事才会喊的全名，说出这个年纪最苦恼也最甜蜜的想法。
不需要江昭昭知道这几声情深意切的告白。
不是他的所有付出，都要让她看在眼里，都要明码标价让她清楚，他为之奉出了什么。
他喜欢她，不是为了向她索取什么。
只是想对她好，看她笑，就这么简单。
没回应，又怎样？不妨碍他要继续喜欢她。
哪怕用点不光彩的手段，让她身边最后剩下的男生，只有他一个，只剩他陪在身边，她总会看到他的。
总能争取到一个，将她拥入怀中的机会。
……开玩笑的。
如果她选择了其他男生，他会送上最真挚诚恳的祝福。
希望她开开心心，事事顺利。
是只祝福她，而不是他们。
他会很羡慕那个男生，程度重了可能还会嫉妒，所以做不到大度的祝福两人终成眷属。
如果可以，他还是想，陪在江昭昭的身边的最佳伴侣，只能是他萧星野，而非另有他人。
面临她的提问，萧星野没有正儿八经的如实相告，心中起了歪念头，装作实话实说的语气，吓唬她：“说了。”
她被这两个字扯得绷紧了神经，呼吸微窒，心跳空拍感明显，声音有点不易被发觉的颤：“什么？”
萧星野闭了闭眼，最后的理智提醒他，即将说出口的话，充满欺骗性质的罪恶感，可惜感性冲破防线，他还是说出了口：“你说，你喜欢我。”
他颠倒黑白的功力炉火纯青。
江昭昭成功被他骗到，她一颗心像在坐过山车，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一个字。
静默的这几秒，她想了很多。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从此被萧星野疏远。
萧星野等她出声，等到的却只有安静的时间无限拉长。
他意识到，又玩过火了，迅速控住局面：“你信了？”
话尾音明显上扬的语调，足够江昭昭听出来他玩笑的意态，松了一口气，她嗔怪着埋怨：“你又耍我！小心我揍你！”
她的示威起不到威胁，反而对萧星野来说，更像撒娇。
萧星野不仅不怕，还盛情邀请：“行啊，等我过两天回来了，任你揍我，你那小拳头砸我身上，跟挠痒痒似的。”
“啊？”她很会揪重点，“你要去哪？”
萧星野翻看航班信息：“去国外参加CCO化学竞赛，今晚的飞机。”
不远的以前，有关于萧星野参加哪项比赛的消息，她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相关动向。
忘记从哪一次开始，她都是听萧星野亲口告诉她，他要去哪里，参加什么比赛，什么时候回来。
“那提前预祝你比赛顺利。”
“有你这话，我肯定会很顺利的。”
谁都没提挂电话的事，就这么连着，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江昭昭洗漱之后吃过早饭，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刷题，时不时解题的碎碎念传到萧星野耳里，他听不清楚也觉得很可爱。
下午，她注意着时间，还有一会儿就要去学校了。
她舍不得和萧星野挂电话，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和他连麦。
电话那边的萧星野突然开口：“小兔子，我要出门了，先挂电话了。”
她以为萧星野现在就要出发去机场了，依依不舍的答：“好，路上注意安全。”
“会的。”
通话结束。
江昭昭开始收拾要带去学校的书本和试卷，她掰着手指数了数，月考将近，月考之后有运动会。
听外校的高三朋友说，他们学校已经取消了运动会，要高三专心学习。
一中向来不取消高三的运动会，并采取自愿参加制。
想靠户外活动放松的同学去参加运动会，想学习或者休息的同学，也可以留在教室。
她没想报的项目，大概率留在室内学习。
时间差不多，她背上书包出门去学校。
刚出单元楼门，就看见朝她走近的萧星野。
他的眼角眉梢染着熟悉的浅笑，夕阳的和煦薄光朦胧了他的锐利轮廓，显得整个人分外温柔。
“你不是有事出门了吗？”江昭昭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现在应该在去机场的路上呀。
萧星野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书包，勾了勾眉：“送你上学不算事？”
她和萧星野并排走，心里的窃喜快要溢出：“不用专程送我……好麻烦的。”
“不麻烦，正好去机场要路过学校，顺路送送你。”萧星野抬手摸了摸她蓬松柔软的发顶，带她坐上停在路边的慕尚。
她乖巧礼貌的和驾驶座的男人问好：“炽野哥。”
萧炽野点点头，斜了眼一同坐进后排的萧星野，调侃一句：“出国之前还不忘和小女友见面，要不是我正好去机场接人，都看不到这么动人的一幕了。”
萧星野没纠正萧炽野对于两人关系的误解，反正迟早得是这层关系。
江昭昭听着萧炽野的打趣，悄悄偷看萧星野的反应，他似乎挺享受的。
对于她的目光似有所察，萧星野转头叮嘱她：“这几天我不在，如果有人欺负你，你直接联系我哥，不用等我回来，我哥会解决的，我提前交代过了。”
她被萧星野的温柔和周到打动，声音跟着软了些：“不会有人欺负我。”
萧星野没有就此罢休，伸手打字把萧炽野的手机号发给她：“我哥手机号，你存一下。”
现在存？
距离这么近，萧星野盯着她的动作，势必会看到她设置的聊天背景是偷拍的他照片。
她不想被萧星野知道，闪烁其词：“我手机快没电了，晚上回去再存。”
“行。”萧星野没看出她的异样，也就任她去了。
萧炽野把车停在学校门口附近。
萧星野先下车，替江昭昭护住头顶，防止她被车门附近磕碰到：“小心。”
“谢谢。”
这会儿正临近晚自习前的到校时间，学校门口有不少同学走动。
有眼尖的同学看到萧星野从豪车上下来，贴心伸手为女生护住头顶。
萧星野等她下车以后，和她说笑了两句，才重新上车，和女生挥了挥手，估计是在道别，然后女生缓步往学校内走去。
其实就是很正常的说再见，只不过萧星野和她说话一直带着温润笑意，在别人看来，就成了特殊对待。
不过她确实一直享受着萧星野的特殊对待。
她走在前面，能听到身后一些素不相识的女生议论声。
音量不大，不至于引旁人注意，但足够她听到。
仿佛在枯燥又乏味的学校生活里，只有风云人物的花边绯闻才能调起大家的兴趣。
以捕风捉影的片面见闻，再添油加醋，杜撰出不同版本的引人入胜的小故事。
身后女生问同伴：“刚才那个男生，是高三的萧星野学长吧？他怎么走了？不上晚自习吗？”
搭话的女生压轻声音：“这不是重点好吗？前面那个女生是谁啊？竟然和萧星野坐同一辆车，萧星野还对她笑着说话。”
最后一个女生的话音有点低落：“我们去高三一班好几次，看见过萧星野和人说话，他不怎么笑的啊。”
她们讨论着和萧星野相关的事，对他身边出现的女生充满好奇。
很像高一的江昭昭。
像她的暗恋初期，饱尝苦涩滋味，依靠见他一面的甜，缓解诸多心酸。
江昭昭对于她们的臆测，没兴趣了解，她加快步伐，回到四班。
晚自习时间，后排小声窃窃私语的同学，时不时留意前后门附近有没有老师的身影。
笔尖和纸页的摩擦声占据教室内的主旋律，似乎手里的作业和试题，永远写不完。
静音模式的手机，在课桌里亮起屏幕，专心解题的江昭昭并不知道手机有新消息进来。
第二节晚自习课间。
江昭昭摸出手机看时间，锁屏页面显示萧星野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她迫不及待地点进去看，发消息时间是半小时以前。
星星：【我要登机了，明早才能落地。】
星星：【飞机上没办法和你联系，所以我提前和你说晚安。】
星星：【晚安昭昭，做个好梦。】
星星：【有想说的可以给我发消息，我下飞机第一时间回你。】
每看完一条消息，她眼尾的笑意就更深一点。
坐在隔壁组的荆云霜，瞧见好朋友对着手机屏幕傻笑，她凑过去看见萧星野这几条消息，语气暧昧：“我就知道，只有萧星野能让你笑得这么开心。”
江昭昭双手托腮，沉浸在收到他消息的喜悦里，还没缓过来：“因为我以前，给他发一条消息都要犹豫好久，不知道发什么，不知道该不该发，现在收到他主动发来的好几条消息，就很开心。”
以他们现阶段的关系来说，萧星野不给她主动报备动向，也完全没问题。
可他不仅认真说了接下来的登机和落地时间，还记得和她承诺的每晚讲晚安，甚至说下飞机后会第一时间看她的消息。
有些事，不用她开口暗示或要求，萧星野就已经做得很好了。
很细节的地方在于，他以前的说法是“有事给我发消息”，现在更换成“有想说的可以给我发消息”。
在外人眼里看来，区别不大。
而在江昭昭和荆云霜的眼里看来，这可算是相当大的改变了！
“哇~”
荆云霜对着萧星野发来的消息，逐句逐字分析，疯狂找糖吃，“他肯定知道，你没事不会给他发消息，所以让你有想说的可以给他发，没事也能给他发，只要你有想说的，不管算不算事，都能给他发！”
荆云霜分析到了江昭昭开心的重点。
事实上，荆云霜分析得很准确，萧星野就是这么个意思。
非要有事才能给他发消息吗？
没事就不能聊聊天？
萧星野对于别人发来的消息，有正事就说正事，没有正事，他才不乐意陪人闲聊，多一个字都懒得打。
江昭昭不一样，她想说什么都行，说什么他都乐意奉陪到底。
荆云霜又扫了一眼江昭昭的手机屏幕，看到上方十几个小时的通话记录。
她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小声问江昭昭：“你们昨晚打电话一直到今天下午啊？好暧昧哦~”
江昭昭点头承认：“昨天不是天气不好吗，我高一作文写过害怕这个，他看过一遍，就记住了，昨晚主动打电话陪我聊天，我们还一起听歌来着。”
荆云霜捂唇低呼：“你高一写的作文，他现在还记着啊？我靠，这换谁能不心动啊？”
江昭昭点开音乐软件，准备给荆云霜看他们昨晚一起听过的歌，嘴里说着：“他说昨晚没挂电话，担心我半夜醒了一个人害怕，今天我没说要挂电话，他也没提，就一直连麦到他出门，然后我一下楼，就看到他了，他送我到学校才去的机场。”
“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这几天要是有人欺负你怎么办？”荆云霜也担心她再遇到被人拦住要钱的事。
“他考虑到这儿了，在车上就把炽野哥的电话号给我了，他说要是有人欺负我，让我不用等他回来，直接联系炽野哥就行。”江昭昭和盘托出，对荆云霜没有一点隐瞒。
荆云霜满脸都是“磕到糖了”的表情：“难怪你这么痴迷萧星野，他对你确实好啊。”
江昭昭点进听过的歌的记录，想指给荆云霜看，结果一不小心手抖，点进了上方的关注。
荆云霜八卦的问：“新多出来的这个关注，是萧星野吧？”
既然都问到这了，江昭昭干脆打开萧星野的主页：“对。”
“等会儿。”荆云霜握住江昭昭的手指，点进萧星野的关注，又点进萧星野的粉丝。
“我靠，萧星野的关注和粉丝只有你啊！”荆云霜眼冒亮光。
江昭昭轻声：“他说就和我一起听过歌，只想关注我。”
她看到萧星野昨晚创建了新的公开歌单，歌单名字是【和你】。
歌单里的歌，全是他们昨晚一起听过的那些歌曲。
如果说，之前还抱有不确定的心理，那么江昭昭现在终于有底气肯定，萧星野是喜欢她的。
她羞于启齿的话，由他主动张口。
她想要做的事，却碍于不敢提要求，他主动把机会送到她手里。
好多次都这样。
一次两次称为巧合，十次八次总不能还巧合。
荆云霜小幅度摇晃江昭昭：“我可算亲眼看着你暗恋他，然后他给你的回应越来越多，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啊！”
对萧星野念念不忘的女生有很多。
萧星野只对江昭昭的念念有回响。
江昭昭听着荆云霜激动的说：“我现在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看虐文了，被虐哭了就来你们这儿要糖吃，甜虐搭配，营养均衡！”
她被荆云霜逗笑了：“那你真是个机灵鬼。”
晚自习结束。
学生们收拾好东西，鱼贯而出。
江昭昭和荆云霜一起走，在一班门口遇到杨佳怡。
她们三个在学校门口说了一会儿话，荆云霜给杨佳怡说着江昭昭和萧星野的新进展，两个狗头军师聊得热火朝天。
最后分别时，还有点意犹未尽。
江昭昭看着路面上自己的影子缓缓挪动，习惯了有萧星野陪在身边一起上学放学，现在一个人回家竟然有些不适应。
好想他。
好想踩踩他的影子，问他知不知道长辈们讲过的影子游戏，被踩住影子的人就动不了了，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平时和他一起走，想不到有趣的话题聊。
这会儿脑子里想到的能聊话题，一个接一个往外冒。
她摇了摇头，试图把想他的念头从脑海抛出去。
回到家，她写完当天作业，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月考做准备，温习完可能会考到的内容，她稍微有点困倦，打了一个哈欠。
暂时还不能睡，日记还没写呢。
她摸出一颗萧星野送的夹心薄荷糖，撕开糖纸，送进嘴里，沁凉的口感席卷口腔。
戴上他送的耳机，点开他的个人歌单，选择播放顺序，打算边听他的歌单，边写日记。
「最近好幸福。
昨天天气不好，你陪我打电话的时候，那些我害怕的东西，似乎都变得没有那么害怕了。
一整夜没挂电话，好怕我说了什么不该讲的梦话被你听到。
你不在身边的第一天，我特别特别想你。
不过现在的我，吃着你送我的糖，戴着你送的耳机，听着你歌单的歌，写着日记，突然觉得，等你回来的这个过程也很幸福。
因为，我知道每多过一秒，距离你回来的时间也就更接近一秒。
你跟我说，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发。
那……我今晚试试？」
合上日记本，江昭昭洗漱以后躲进了被窝。
照例睡前刷一遍他八百年不更新的朋友圈和Q.Q空间，熟练地用黄钻特权抹除访客痕迹。
再去专属相册看看过往存起来的照片视频，以缓解想念他的苦。
睡前最后一件事，她盯着和萧星野的聊天对话框，在键盘上敲出“有点想你了”，手指悬在发送键之上，迟迟不敢按下。
再看一遍他发的“有想说的可以给我发消息”，终于鼓起万分勇气按下发送。
手机登时变得很烫手，她扔开手机，双手捂脸逼迫自己冷静。
萧星野在飞机上，这会儿说不定休息了，要是后悔了，两分钟之内还能撤回。
他说下飞机会第一时间回复。
那么他看见这条消息，会回复什么呢？
“我也想你”？
“真的假的”？
“接电话，再说一遍”？
好期待他的回复啊。
她就这么在脑海里预演了一遍又一遍的可能，直到困意萌生。
清早醒来的第一件事，拿过手机看看萧星野回没回复昨晚的消息。
消息栏空空如也，江昭昭的心凉了半截。
该不会……他看见了，但觉得难以回复，所以干脆不回吧？
不可能啊，萧星野一直对她事事有回应，而且他不是做出承诺后会食言的人。
江昭昭点开航班信息，查了一下。
哦，他现在还没下飞机呢。
预计还要四十多分钟下飞机，那会儿正是早读时间。
她到了教室，早读有点心不在焉。
想的全是萧星野下飞机了吗？昨晚在飞机上休息得怎么样？回她消息了吗？
好不容易熬到铃声打响，她立刻拿出手机查看新消息。
十二分钟前，萧星野回了她的消息。
星星：【下飞机了。】
星星：【只是有点吗？】
她打字回复：【对呀，想你帮我写作业~】
萧星野秒回：【？】
江昭昭透过这个问号，仿佛能看见萧星野上一秒温柔含笑的眼，这一秒马上皱起眉头，满脸写着不悦。
新的消息送进来。
星星：【那我也知足了，好歹你是想我帮你写作业，而不是想别的男生帮你写作业。】
星星：【我周四回去帮你写作业，7×24小时为小兔子效劳。】
总感觉，他回复的好宠溺。
萧星野不在身边的这几天，也有保持和她的联络，主动给她分享有关于比赛的各种事情。
碍于时差，有时候两个人回复消息不及时，但是都很默契的算好对方那边的时间，及时送上约定好的晚安。
周三晚上登机前，他还是有给江昭昭说航班信息，以及提前发来的晚安。
她放学后才看着手机里的消息。
不敢想如果萧星野选择出国读书，那每天会有多难熬。
他出国参加比赛，几天不在身边，她就想他想得度日如年，真的要是天各一方，估计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变得淡薄吧。
当晚，江昭昭帮荆云霜一起做值日。
听着荆云霜给她说晚自习忙里偷闲刷表白墙的成果：“萧星野不在的这几天，表白墙总算清闲一点了，关于他的动态少了很多，不过还是有小迷妹一直追问他去哪了，还有人担心他是不是转学了。”
杨佳怡过来给江昭昭还借用的水笔，听见荆云霜说话，顺势加入话题：“表白墙上也有其他男生的名字重复出现过几次，就是没有萧星野这么高的离谱的频率，其实说句实话，我们学校优秀的男生真不少，不过平时萧星野在，他一个人的光芒掩盖了其他男生的光环，就显得别人在他面前都很普通。”
荆云霜点头：“萧星野像在表白墙办VIP卡了，天天都有他，一有个什么动静，表白墙都被他那些迷妹攻陷了。”
是啊，萧星野像一颗稀世明珠。
而其他人不过是发出微弱光亮的萤火虫。
至少，江昭昭是怎么认为的。
荆云霜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学校有没有人气特别高的女生啊？男神有萧星野，女神是谁啊？”
紧张的学习生活要是没有一点可供放松的八卦来调节，那高三的娱乐方式就约等于无了。
江昭昭也挺好奇的，她听着朋友说话，动作利索地收好水笔，关灯锁门，和她们一起往外走。
“反正男生们公认的女神是秦时月。”
杨佳怡耸耸肩，“她漂亮啊，还会挺多才艺，人缘也不错，走到哪身后都有一群小跟班，加上她社交平台粉丝多，有些人直接喊她网红。”
荆云霜沉默了一下：“你还真别说，从外人角度来看，她是招人喜欢，难道就我觉得……她有点那个吗？”
杨佳怡附和：“我也觉得她有点那个，而且上次月考英语考试，我听她们班女生说，秦时月偷偷带小抄，被监考老师发现，还警告了。”
荆云霜：“对哦，明天周四，这个月的月考，看她这次又要玩什么花样，我就不信她高考也能作弊？”
闺蜜之间，议论另一个女生，即使不明说“那个”具体是“哪个”，好朋友也能准确会意。
秦时月有些方面，的确挺一言难尽。
不说她对萧星野的长期骚扰，引起萧星野的避而远之和他身边朋友的不满。
单讲她无视校规。
私自把校服裙摆改短，经常化淡妆还做美甲，两只耳朵的耳钉加起来，一只手数不完，而且还挑染了几撮紫色的头发，特别显眼。
这些举动，好像故意突出她和其他女生的与众不同。
教导主任说过她几次，她屡教不改，仍然我行我素，身上的香水味还更重了。
似乎只要足够漂亮足够特殊，才会被心仪的男生注意到。
江昭昭不想做任何评价，她自认没资格评价秦时月。
从另个角度来说，秦时月对萧星野的锲而不舍精神，很值得放在其他方面发扬光大，为追求美而无视校规的勇气，更是做了很多女生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有人喜欢秦时月的明艳张扬，就有人讨厌她的特立独行。
算了，这些和明天的考试有什么关系呢。
江昭昭清空脑袋，回家以后专心复习，期待明天考试可以正常发挥，期待和萧星野快点见面。
翌日清早。
江昭昭换鞋准备去学校，系好鞋带的那秒，正好收到新消息。
星星：【我下飞机了，等会儿学校见。】
她秒回：【好~】
她的人还没到学校，一颗心先飞去了学校。
从临近学校门口，一直到进考场，她的目光反复搜寻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寻找未果，铃声打响。
监考老师拿着试卷进了教室，发试卷方式是前排同学往后排传。
江昭昭留下自己的试卷，侧身把试卷递给后排同学，余光扫到楼梯口上来一个少年。
她回身调整坐姿，视线追随着少年的身影，他穿着宽松的纯黑色短袖，同色系工装裤显得他修长双腿更加惹人瞩目。
萧星野的穿搭向来简单清爽，媲美模特的标准身材更是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他的左手慵懒随性地插在裤子口袋，右手提着两个精致的纸质包装袋，印着LOGO的花样，远看也能看出和面包甜点相关的图案。
有好几个女生的眼神都跟着萧星野的身影挪动，监考老师无奈地提醒：“看卷子，考试时间太充裕了是吧？还有心思关注别的？”
江昭昭位列其中，她羞赧地低下头，感觉自己太花痴了。
只是看到萧星野出现，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地拼命想要飞到他身边。
她努力集中注意力，认真答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做完试卷上的题，距离交卷还够检查一遍有没有做错的题。
铃声打响，监考老师出声：“停笔，都别写了。”
卷子被收走，江昭昭拿出手机看到萧星野一分钟前发来的新消息。
星星：【到楼上的空教室来，我在这等你。】
她尽力压制笑意，走出教室还在回消息：【你挑的这地方，被老师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偷偷约会呢。】
星星：【假如某只小兔子不在乎别人眼光，那我现在就到你考场来，等着，我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