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雨细雪似是随着一阵冷风直直逼入满屋。

    “为何不敢?”子岳手间轻弹了些从哪破门吹来的残雨,缓缓起身,整了整身披的大氅。

    见他起身朝自己走来,活脱脱一个谦逊公子,但是那铺面的寒气,却让忠顺王打了个激灵。

    他眉间紧缩,这贾宝玉竟真会使得妖法?“贾老二,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周子岳引得忠顺王自戕颈间的剑逐渐靠近,“瑛只想和王爷浅化干戈,至于那琪官的确不知,但若王爷有意,不妨去那紫檀树尽之处寻得,说不定还能捡个锦帛。”

    “寻得当真?”忠顺胸口微动,险些割到那锋利的剑身。

    周子岳起身,整理了衣物,“您只能选择信我,因为并不是您一人在寻他,想必这也是王爷不顾流言寻他的原因。”

    忠顺王轻笑一声,这贾宝玉当真变得聪明了,莫不是蒋玉菡将那事情全都与他想告?

    大概仅有如此了,只是自己身体奇怪的被人操控的感觉确实在可怕!

    可怕!

    “忠顺不知小国舅真乃仙家降世,无作叨扰,实乃愚蠢之举,望小国舅念为亲友之情,收了神通。”

    听着忠顺王的诉情,周子岳转身而去,浅浅挥了挥手。

    而这一切在忠顺王看来,贾宝玉抬手落手之间,自己将一命呜呼。

    想到这个,忠顺王瞳孔放大,暴怒道,“贾瑛,你胆敢杀亲王!——”

    ……

    另一边,长史张安晕乎乎的扶着下巴,甩了甩脑袋,看着忠顺王欲引颈自戕,瞬间叫到道:“王爷,王爷您为何要自杀啊?”

    他连忙起身,耳边却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似是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侧脸过去,周遭的空气都变得一阵滚烫。

    “叮!”

    金属铁器之声落地,等长史再次看清那落地之物,瞬间瞪大了眼睛,连带着额头都是冒出的冷汗。

    他转过头看着那飞剑袭来的方向,只见那披着红衣大氅的贾宝玉刚出了忠顺王府,就被一群亲兵团团围住。

    周子岳在这围堵之势下,停住了脚步,天空而落的雨水却似长了眼睛一般,未有一点雪雨沾入他身。

    他环视了四周,那亲兵轻捏捏做出抗敌之势,只待王爷一声令下。

    也是许久等来的却是忠顺王破门之声,面色阴沉,提着剑沉着眸子。

    亲兵见此纷纷上前,手中刀枪剑戟直逼周子岳。

    却不巧那忠顺王沉声呵斥道,“放贾公子走!”

    “?”

    “放这小子走?”

    亲兵纷纷错愕,并不知那阁楼内王爷和这贾宝玉交谈如何,但是刚才明明听到打斗之声,

    王爷怕是也被这贾宝玉揍了吧!

    想到这些,亲兵颔首,整齐划一朝后退去。

    那王府亲兵瞬间紧张的心情缓和,终于不用被这贾府小子揍了!

    忠顺王见周子岳遍身蒙着一层神光,屏退左右,紧随而至,追着那周子岳便叫到,“仙长!”

    忠顺王恭敬道:“仙长,如若不气,小王愿拜国舅爷为上宾,愿千金送迎,仙长所愿,小王便倾尽所有相助仙长!”

    听到这些,那大殿之内的长史瞬间疑惑,自己被王爷打蒙昏迷的那段时间也不长吧?

    “奉为上宾?”怎么可能,贾宝玉这个小白脸怎么把王爷哄得服服帖帖,这阵仗就算十个蒋玉涵都比不过啊!

    明明王爷才是向着自己的!凭什么?

    明明一个蒋玉菡跑了,如何被你这姓贾的小子夺了去?

    自己还因为这个姓贾的,反被挨打?姓贾的等着,你个爬床的小白脸!

    想到这些,长史捡起那被忠顺王落在地上的剑鞘,攥了攥手,手指嘎吱作响。

    “奉为上宾?”同样的,周子岳闻言,便停下脚步,这人当真转变迅速。

    本就背对着忠顺王一众的周子岳不急不慢的带上了大氅的帽兜,晶莹的雨水却似长了眼睛般躲避着这红衣公子。

    只是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周子岳嘴角微扬,说到底也不过互为棋子,只不过周旋共谋。

    不过,正如自己所料,鱼儿上钩了。

    周子岳略带些许委埋怨道:“王爷明明刚才还一口一个什么老二的叫着,怎么才一会儿功夫,这就改换了称呼?”

    忠顺王略有些尴尬,连忙打起掩护,吹捧几句,“仙长风姿,真乃仙人,小王愚钝,不知仙家降临,面前失仪,还望念及那半分亲情,仙长莫要责怪才好。”

    哪知那周子岳并未回话。

    他眸光微沉看着那夜色中忽然隐现的玄黑色衣角,嘴角微扬,暗道,“看来今日的耗子不止这一只。”

    忠顺王观那贾宝玉久久未作答,似是迟疑之中,有恐贾宝玉疑虑推阻,便想到他这难不成是怕说仙人之事,并不想昭告世人?

    此等想法一出,忠顺王瞬间了悟,想来多年,这贾府二公子流连脂粉,不喜入仕途,如今可见他所行句句在理,对于官场奉迎虽未的精要,但是却把自己心里的事情拿捏至此?

    还是说这贾瑛真的追随那隐士道长所学仙术,无意官场?

    忠顺王猜测之时,却不见那周子岳早已走远。

    待忠顺王再次回过头便看到,庭院之中全然无那贾宝玉?

    被放鸽子的忠顺王正欲失落,却听到耳畔传来一声轻语,“王爷,今日命犯小人。”

    闻言,忠顺王瞬间回过头看着那一扭一拐提着剑鞘来寻自己的张安,瞬间眸子微沉,张安……

    “小人?命犯小人?”忠顺王喃喃自语,四下环视,何处有泄密的小人?

    随着忠顺王目光环视,他的视线有回了过来,停留在了一处,那昏暗树枝上晃动着,似是有只黑色乌鸦飞过。

    除了水溶那小子,恐只有他听到自己与贾瑛的对话了,大计不可灭,只有……

    长史张安兴冲冲的提着剑鞘朝着忠顺王款款走来。

    他带着几分倨傲自喜与那退散的士兵逆流相迎,便看到忠顺王眼中带着些许笑意看着自己。

    长史张安立马脱口道:“王爷,那贾宝玉敬酒不吃吃罚酒,偏偏一而再,再而三的驳了王爷面子,实在大逆不道!”

    他见王爷腕着剑花飞旋,夜空划过,长史张安心神一荡:“王爷……好……”

    美……

    谁知张安还未说完话,便感觉腰间一股凉意?

    他视线下移便看到自己腰间被一柄长剑贯穿,紧接着腰间系挂长史的令牌红绳掉落。

    “叮!”令牌掉落之声,长史半跪,他看着胸口的剑,顺势而上,忠顺王沉着眸子看着自己。

    “王……爷?!”长史握着手中的剑鞘,眼神失落,不甘,疑惑……

    他嘴角渗出一丝血液,继而从口中猛地喷了口献血。

    长史看着忠顺王俯身凑到自己耳边,略带着刺骨的冷风。

    那浸润着凉雨冷雪中的声音在长史耳边想起,“你知道的太多了。”

    随着长史耳边清冷薄凉的声音渐渐消弭在雨声中,他看着眼前的男人擦了擦手,甩袖之间,对着暗处似是说道,“紫檀树尽……蒋玉菡,不过……水溶当真喜欢当得梁上君子?”

    紧接着长史便看着那决绝的忠顺王嘴角微扬,舔舐着指尖的血液,破门而出。

    而自己草草一生就这样淹没在这场雨中随着眼皮下沉,长史耳边不住的充斥着贾宝玉那句,“血光……之灾。”

    ……

    另一边,同样雨夜之下,黑夜中一飞窜于房顶的黑影如灵猫穿行。

    黑衣劲装,周身衣饰被雨雪浸湿。

    呼啸的风声红,细微的疾行声淹没在雨声鼓点之中。

    无尽的深巷,一红衣男子徐徐而行,殷红的帽兜之下是略带几分惨白的清俊容颜。

    只是三步一走,五步一晃,周子岳躬身扶墙猛地拍了自己胸口一掌,猛地吐出一口略带辛辣的酒腥,“呵~当真是老狐狸!”

    笨蛋原主,被人当个沙袋使,一只笨兔子,被几头狼东丢也来,西丢也去!

    周子岳擦了擦嘴,恢复喘息之间,忽觉一股危机袭来,他猛地抬起头,四下并无亦状?

    他瞬间想到,不对!

    是身后!

    周子岳瞬间回过头,看着三四只箭矢朝着自己飞袭而来!

    其角度叼酸,速度之快,惹得周子岳瞬间下胯弯腰,躲避着那飞来的第一批飞箭!

    谁料刚出危机暗袭,又入下一危局!

    紧接着又是一批飞箭袭来,周子岳避无可避,看着那更加叼酸的箭阵朝着自己的下盘袭来。

    “咚!”

    周子岳凌空而起,被箭阵震得腾空而起,腰间侧身旋转。

    谁知那凌俏的飞箭便如掐准时机般正正落到周子岳的腰腹之上!

    周子岳猛地侧旋落地,半眯着眸子,看着那黑色夜空中渐渐浮现的人影,此人实力不俗,所以潜行那忠顺王府如入无人之境!

    “你是——”谁知周子岳还未说完,那拉弓搭箭的青衣蒙面人又一次射出了十几只箭矢朝向周子岳!

    而且剑剑皆带着些许若有若无的灵道波动?

    ……

    与此同时,贾府依旧火急火燎的围困局面。

    王妇人抹着眼泪,跪在祠堂哭诉,“你看吧,到现在宝玉还没回来,指不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贾政无奈道:“这事本就是他自己搞出来的,又怎知是不是被人拿去当了传唤石头?还是试探我荣国府如何站队?”

    “所以,你就看着宝玉袖手不管吗?”

    听着妻子的哭诉,贾政闭上了眼,怎可不管,只是不是现在,“宝玉此事太过愚钝,也许从一开始便被有心之人拉入局了。”

    王夫人看着那祠堂牌匾,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继而又道:“宝玉那般善良,许是个蝴蝶知了的都不敢杀,怎会有人害他?”

    “看来朝堂怕是要乱了,我要护的可不是宝玉一人,而是整个荣国府,无论是大哥,还是……”贾政无奈道,遂又指了指那神龛之上的破碎宁荣二公牌位,“你说,那小子是不是有点大逆不道了?”

    “这……”王夫人常年习佛道,对于先祖自是尊重的紧,瞬间汗颜,“这当真是宝玉做的?”

    “八九不离十了,除了他还能有谁?”贾政轻笑一声,“不过,咱那好儿子似是有些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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