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苏葛青肿着脸进了营帐,将手里的宣纸交给厄今。

    厄今看着上面的内容挑眉。

    “半个时辰,就解开了,还配出了我的毒。”

    浮苏葛额首:“但是小世子有些生气了,觉得您此毒下得太重,损伤人的心脉,不愿意再比。”

    厄今了然一笑:“无妨,我料他如此。”

    他看向浮苏葛,指着桌上的伤药:“拿去用吧,处理一下,下去领赏。”

    浮苏葛应了,拿了伤药出去,去军部领赏时却拒绝了粮食,而是要了一对华丽而无用的珍珠耳饰。

    他拿着伤药和耳饰直径去了奴隶营,将东西交给了督工,又给了些钱财。

    督工早习以为常,满面笑容地接过,表示一定转交给李氏。

    白兰即逐渐恢复了气色,只是仍然未醒来,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大汗不止。

    菩疑又煎了一副药来清余毒,厄今在此时不请自来。

    “我听浮苏葛说,小世子认输了,既然如此,我们扯平,我的箭头就还过来吧。”

    菩疑:“我并未认输。”

    “三局两胜,不比就是认输。小世子既然输了,还得赔彩头。”厄今坐下来,自顾自倒了一杯酒水。

    “我知道你机关术了得,就做个机关吧,你也拿手。”

    “厄今,你敲诈外甥,太不要脸了。”

    白兰即在此时转醒,慢慢坐了起来。

    厄今眼睛转到白兰即脸上的那刻陡然阴郁:“这里轮不到你说话。奴隶就应该有奴隶的样子,滚出去跪着。”

    “这么大反应,看来想要的确确实实是杀伤力的大型武器。”

    厄今“嚯”然起身。

    菩疑拦了一把:“四舅舅,我的奴隶应该由我处置。”

    白兰即:“菩疑,跟他赌。”

    “好啊,就怕你不敢赌。”厄今冷笑坐下,拍出一张单子,“这上面是这副毒的其中一些药材,不仅如此,你也不用观察中毒后的特征了,我全部告诉你,可别说我苛刻外甥。”

    “此毒名黑莲,是我近日最得意的作品。服用后不会马上毙命,第一日口齿生香,就连肌肤出汗都弥漫着莲花的清甜,然而五脏六腑如有持续灼烧,需不停喝水缓解。第二日烧灼愈盛至失明,眼睛不能视物,感受不到任何光亮,第三日还不服下解药,便再无转圜,皮肉会从里面开始腐烂,腐烂时花香四溢,犹如满池莲花齐开。”

    厄今好以整瑕:“敢赌吗?”

    白兰即凝声道:“像你的风格,很变态。”

    菩疑盯着那张药材单,眉头紧蹙。

    白兰即:“如果我们赢了,你的彩头是什么?”

    “喂。”菩疑阻止,“不要命了,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豁出去?”

    厄今兴致盎然:“既然你如此爽快,我也痛快。不必三局,这一把你们赢了,彩头任挑。”

    白兰即说:“我要一个铸铁坊。”

    帐中两人脸色都是一变。

    厄今立即拒绝:“不行。”

    “原来玩不起。”

    厄今目光审视着她:“你要这东西做何用?”

    白兰即却转头看向菩疑:“你不是喜欢做些东西吗,我在奴隶场时长夜无事,又想到了许多饰品,到时将稿子画给你,当是谢礼。有了铸铁坊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时候做,都可以。”

    “我、给我的、的吗?”

    菩疑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反应不及,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整个脖子可疑的飞速变红。

    白兰即严谨道:“不是给你,本来就是你自己获得的,我只是能算起了个工具的作用。”

    “也便算作谢礼吧,我相信你可以破解。”

    厄今将矮桌敲得“哐哐”响,气得不轻:“这是干什么,庆功呢?我还在这里坐着,已经互相感谢上了?”

    “毒。”

    白兰即说。

    厄今将一小瓶药重重的磕在了桌上,目不转睛盯着白兰即饮下才离开。

    菩疑立刻道:“什么感觉?”

    “入口清甜,吞下后却觉得胃里火辣,就像吃了许多干椒。”

    菩疑:“你太鲁莽。”

    “你竟说我鲁莽?”白兰即浅浅笑了,“厄今替霍讷耶掌管着整个乌赫的铸造,放在面前的机会,如何不好好敲一笔。”

    “我原以为,你会把那些奴隶讨过来,又或者提出索要玄铁链的钥匙。”

    白兰即笑笑:“奴隶就算我现在要过来也庇护不了他们,至于钥匙……我等你亲手做了给我。”

    菩疑猝不及防又被打了一闷棍,脖子又红了起来。

    今日实在离奇,他跟长辈似地快速在白兰即肩膀上拍了拍,转身就要跑。结果被白兰即叫住,促狭地站着,半个身子都面向外面,巴不得立即就走。

    “还有什么事?”

    “现在外面有两个护军看管着我,出不去,我想给俘虏们送一些吃的,能不能把腰牌借给我,我叫麦歌跑一趟。”

    菩疑放下了腰牌。

    “还有就是,你有没有迷香,可以让人昏睡两天无知无觉的那种,反正今日会疼,明日又看不见,我想睡一觉,再醒来就能看见你了。”

    冷面的人真是不能放低姿态,不是情话也似情话。

    换做平常菩疑怎么也要细想一下可不可行,今日却觉得晕头转向,一口应下就跑没影了。

    她又叫来麦格,嘱咐了一遍,然后将一张上好的狐裘披在了她身上。

    麦歌一下子避开了:“这是小世子给你的,我不能要。”

    白兰即坚持:“外面风大,披着吧,你们为我做了很多,我却没什么能给的。”

    那狐裘宽大柔软,足以把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白兰即替她穿戴好,又系紧了领口,又翻出一件毛茸茸的马甲送给了塔拉,麦歌终于不再说什么,领命退下了。

    趁着还未开始难受,塔拉开始给白兰即清洗伤口、换药,她也不知道在乐什么,嘴巴就没放下来过。

    白兰即被她看的发毛:“你有话直说。”

    “那我就说了,你可不要生气。”塔拉年纪还小,又被麦格看护得好,并未真正意义上接触这里的残忍,松弛一些便什么心情都挂在脸上。

    她期期艾艾靠近白兰即,问,“你现在到底是三王子的可敦呢,还是小世子的奴隶呢?”

    白兰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于她而言不过都是阶下囚,少女却浮想联翩。

    她无声笑笑:“我看起来更像谁?”

    塔拉不答:“我说出来是要得罪人的。不过小世子对你这样好,你应该要讨他欢心才对。”

    “他对我好,我就要讨他欢心吗?”

    “当然了,你现在之所以能好好坐在这里,多亏了小世子呀,何况你名义上又是他的奴隶,自然了,你的身份要比我们都尊贵得多,可是咱们的命运仍然掌握在王族的手里。你做三王子的可敦时谁都能欺负你,小世子就不一样了,他对人好,对你更好,又有担当,你应该牢牢把握住他。”

    白兰即:“那你觉得要如何把握?”

    “你现在做得就不错,已经不吵架了,还会互相关心,可是还不够,你的脾气太差了,你至少要有一个臣服的态度。”

    塔拉故作神秘地左右看了看,实际上这帐中除了她二人什么也没有。

    她忽然跪在白兰即身下,双手叠起,仿佛朝圣仿佛邀约,然后示意白兰即靠近。

    等手背承接住她的下巴,塔拉再将脸凑过去,像小猫一样在白兰即脸颊上蹭了蹭。

    麦格在这时端着一盆干金洋花进来,一见到这架势立刻就知道自己妹妹在搞什么猫腻,噎住了瞬刻,开始用金洋花煮水给白兰即止痛准备。

    白兰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让我对菩疑做这个,这是什么意思?”

    塔拉目光闪烁:“这个就是感谢的意思。”

    白兰即:“太恶心了。”

    不过她并不生气,塔拉本意是好的,站在她的角度,牢牢把握住眼前的贵人和努力存活都没有错。

    若是白兰即能够得到更大的自由更好的地位,她们二人也不会摇摇晃晃地挣扎存活。

    “我绝不会如此。”

    “这叫亲昵。”塔拉唉声叹气,嘟囔,“脾气太差了。”

    白兰即不再搭理她,问麦格:“食物都送去了吗,有没有遇到什么情况?”

    “送了。”麦格开始生火,“被护军查问了一次,看了腰牌也就让我通行了,自大闹奴隶营后,现在增加了不少防卫。督工也换了一批面孔,倒是严谨一些,让我拉下披风辨认了脸,还搜了身,检查了食物,别的没有了。”

    白兰即点头:“多谢。有了这些食物,今夜他们也能够舒畅一些。”

    麦格“嗯”了一声,多看了白兰即一眼,语气温和又别扭:“你几次三番为了奴隶,很难得。”

    白兰即露出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来:“说不定是我有更大的图谋。”

    麦歌没有听懂这句中原话,把迷香递给白兰即,那东西用一块小手帕包着,只有拇指大小,看起来就想一块糕点的残渣。

    “小世子说烟子太熏了,此物药效强劲,只要沾水后涂抹在皮肤上就可以了。”

    她说完退下,同塔拉继续站岗。

    她们俩离护军远远的。

    麦歌语气有些怪罪:“你不应该多事,告诉她那个干什么,若是她知道我们欺骗她,定然发怒。”

    塔拉笑嘻嘻的:“这本来就有感谢的意思,也不算完全欺骗。”

    “可是更多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讨好,还有……妻妾对丈夫的求欢。”

    “反正她也不会知道,哎呀阿姐,说都说了,若是可敦能成为小世子的可敦,我们也能离开乌赫。这个女将军瞧着吓人,可是心地却不坏,跟着她跟着小世子,我们一定会是另外一番光景。”

    麦歌陷入沉思,白兰即忽然从里面唤她进去,她叫塔拉闭上嘴,撩开帘帐进去了。

    刚走了两步,就被捂上一块手帕,异香扑鼻。

    麦歌摇摇晃晃退后两步,却在刹那间失去所有力气,一只手在她肩膀轻轻一推,便笔直地倒向床榻。

    白兰即没有情绪的脸在她的视线中从近到远,然后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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