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场较量,明明她胜了,可回到碧霄院后,她并不开心,反而时不时作呕。

    秋芜瞧着她的症状,不禁一喜,“公主是不是有身孕了?”

    景阳连连摆手否认,嘴里似吞了脏东西一样,不断反着酸水,一阵阵恶心作呕,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如若之前的一切都是凭空猜测,那杜如冰的一席话就是确切不移,毁了她所有的希冀,让她觉得付出所有得到的婚姻就像是一个笑话。

    她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脑海里就浮现出雕窗上缠绵的身影,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是以她让自己忙起来,亲自打理府上的琐碎事务,经营几十家铺子,从早到晚,忙得一点闲暇的时间都没有。

    一座牢笼,小小的屋子,从白昼到黑夜,日复一日,忘记了时间。

    只是还会时不时的呕吐恶心,李太医来过几回,开了几副方子可都不见好,他说这是心病,他医不了。

    秋芜心疼她,常给她备着酸酸甜甜的梨羹,时不时喝上一口,稍稍能压下去些,可她瞧着把自己困在一隅之地的公主,实在难受。

    自打姑爷去了邑化关后,杜如冰便不消停了,她把与姑爷小时候发生的事情编成曲子,在远香阁轻歌曼舞,起初,下人只是觉得曲子好听,故事新奇,私下里偷偷议论,后来听曲的人越来越多,听到后面后,才发觉这曲子里的男主不就是将军嘛!

    府里顿时炸开了锅,她是将军未婚妻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而公主成了倚仗权势夺夫的恶女子。

    公主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计较这些闲话,可秋芜咽不下这口气,惩罚了好几个丫头婆子,还和远香阁的丫头撕扯了起来。

    “秋芜,你看,几十家铺子的账面都是盈利的,就连北边人流少的胭脂铺也能维持自身开销,开始盈利了。”

    景阳拿起账本,指着上面的数字给她看。

    她难得露出笑容,可秋芜却怎么也笑不起来,这些都是公主点灯熬油、比较出货的单子和坊市上的胭脂水粉的总类,一点点甄选出的进货品类,又绞尽脑汁想出新的铺面经营方法,这才让许多本该关闭了的铺子又重新活了起来。

    如果可以,她宁愿公主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不是损耗身体挣钱,给远香阁的那位做嫁妆。

    犹豫片刻,她小心翼翼问道:“公主,我听说远香阁的那位是姑爷的未婚妻,这事你知道吗?”

    景阳笑容一滞,她便知道了答案,目光里满是担忧,“所以姑爷是要娶她的,是吗?”

    “可你是大盛的公主,姓杜的就是做梦,自大盛定国以来,哪有与公主共侍一夫的!”

    秋芜恼怒不已,可景阳只是淡淡一笑,提醒道:“秋芜,我早就不是公主了。”

    “可公主是因姑爷褫夺了封号和尊荣,难道他要负你吗?”

    秋芜红着眼睛质问,可她质问谁呢?姑爷又不在这里,倏尔,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这些风言风语景阳不是没有听过,她知道秋芜是为她抱不平、委屈。可怜她做一辈子的金丝雀,秋芜也得跟着她被囚一辈子,其实她早想好了,就算为了秋芜,她也要挣脱身上的枷锁。

    她拉着秋芜坐下,指着账本上的数字安慰道:“秋芜你看,不出半年,这账上的钱就能填平之前的账面,还有很多富余,这些钱足够我们离开这里,重新置办宅邸和铺子了,到时我们选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做女掌柜,你不再是我的侍俾,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公主是要和姑爷和离?”

    秋芜瞪大了双眼,答应过来后,又难过道:“公主不要秋芜伺候了,是要扔下秋芜吗?”

    “傻瓜。”

    景阳笑着拉她坐下,“那时你我就姐妹相称,随性而活。”

    虽然这里的一切都要让给姓杜的,可一想想,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除了卫…

    秋芜一咬牙,笑道:“好,秋芜都听公主的,那公主准备何时与姑爷说此事呢?”

    应当等幽州案翻案后吧!那时的他应该功成名就,再不需要驸马爷的头衔了吧!

    他也不需要她了。

    但这些又要牵扯幽州旧事,她不想让秋芜忧心,只道“很快”。

    自打有了这目标后,两人的生活又有了盼头,景阳依旧闭门不出看账本,秋芜照常与远香阁的人较劲。

    今日,账房先生按时过来汇报铺子里遇到的问题,两人正商讨着如何解决棘手的问题,院内忽然一阵儿嘈杂。

    声音越来越大,最洪亮的嗓音就是秋芜的大嗓门,景阳起先不理,但外面闹得越来越凶,扰得她分心。

    “怎么了?”

    景阳推开门,远远看去,只见前院与碧霄院相通的小门堵得水泄不通。

    一旁的李嬷嬷回道:“公主,秋芜姑娘与杜姑娘吵起来来了。”

    景阳眉心一蹙,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座小门挨着书房,一到此她就能看见那日夜里的身影,胃里又闹腾起来,她忍着不适走上前,一路听着争吵声走来,已经明白了大概。

    原来,杜如冰一开始唱曲只是在远香阁关着门唱,眼下干脆唱到碧霄院来了,赤|裸-裸的挑衅,秋芜实在咽不下去,这才与人发生争吵。

    反正是要和离的,其实景阳并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也不介意她曲中的往事,毕竟,梦中两人恩爱的佳话已经听了千遍万遍,日后,她还会继续听到赶走恶毒公主,青梅竹马终结百年之好的戏码。

    她也明白杜如冰的那点小心思,她之前那么安分,是她的身份见不得光,杨清一走,她便失了庇护,紧怕她借机除掉她。

    然而现在,她困于此,出不了将军府,对她也就没了威胁,她可以肆意挑衅折辱,果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景阳走上前,杜如冰远远看见她就热情的招呼道:“姐姐。”

    秋芜更气了,“谁是你姐姐,公主也是你能攀的亲戚?”

    “这你个贱婢就不知了,公主亲口说要为将军娶平妻的,反正是要共同伺候将军的,早晚都是一家人,我理应称一声姐姐。”

    杜如冰今天穿的还是立领的衣服,走上前羞涩的问道:“姐姐可有什么良药?将军走了这么久了,我这吻痕还没有消下去,若是他不日凯旋归来,岂不是无人替姐姐分忧啊?”

    景阳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难受急了,一转头,视线刚好落在紧闭的书房,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夜的景象,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正欲弯身作呕之际,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秋芜忍不下去,一巴掌呼了过去,随即远香阁的人突然躁动,杜如冰带头把秋芜压在身下,拳头囫囵落下。

    她是将军即将要迎娶过门的夫人,人心早就偏向了她,景阳回身一看,碧霄院的人站在一旁傻站着,不敢上前拉开,也不敢维护碧霄院的地位,可怜她的秋芜就这么被人欺负着。

    她登时火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薅着杜如冰的发髻拽起,还没等她看清是谁,回手狠狠甩一巴掌。

    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她全身力气,杜如冰只觉头晕目眩,耳边嗡鸣不止,“打,给我打她…”

    远香阁的人闻声后,收起挥在秋芜身上的拳头,朝着杜如冰指得方向挥去,但看清那人是谁时,顿时如泄了气的球,畏怯的退至一旁。

    纵然她不是公主,她也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打皇亲国戚?她们还没那个胆子。

    杜如冰还没反应过来,起身就往前冲,景阳扬手又重重打了一巴掌,“本宫的人,你们也敢动!”

    她只有秋芜了,谁也不能欺负她的秋芜。

    凛冽的寒风顿起,她气势凛然,众人瑟缩着后退。

    “这是将军的书房,又不是你碧霄院,你莫仗势欺人。”杜如冰露了怯意。

    她之所以选择在此处唱曲,就是此处与碧霄院只隔一道门,离得最近又不属于碧霄院,既能给她添堵,又不便于她找麻烦。

    “将军的书房又怎样?我是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也算半个皇亲国戚,杜如冰,你要记住,我若是不肯让,你永远也进不了将军府的门,只能做没名没分的外室。”

    景阳看着秋芜嘴角出了血,怒意上头,也顾不得其他的了。

    杜如冰见她往日里的柔弱的模样全然不见,整个人没了底气,站起身后就要回远香阁。

    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笑着说道:“公主既知我是谁,可知杨清又是谁?血海深仇,岂非儿女之情可泯灭?”

    她露出森森的冷笑,令景阳不禁一寒。

    旁人听不懂这话的话意思,可她怎能不懂!

    寒冬的冷倾入四肢百骸,虽然她作了和离的打算,可真当真相的刀劈下时,她何尝不是痛心切骨?

    莲花池中积雪消融,露出斑斑驳驳的冰面,本就脆弱的薄冰终于承载不住重量,“嘭”的一声断裂,冰身一歪,一头栽进水里,一点点消融…

章节目录

公主殿下惑君心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虞微新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虞微新并收藏公主殿下惑君心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