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

    风之念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骂成妖女,气极反笑道:“好,好,好,说我是妖女,证据呢?偌大的江府,说不定江小姐睡不着随便去哪里玩儿了?而且,她人不见了,你们不应该去问她贴身的乳娘找人吗?”

    刘管家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风之念目光幽冷,扫视厅内众人,并没有发现李婶的踪迹。

    侍卫们被一股强大的灵力排斥,不得靠进她一丈之内。

    趁着和众人僵持的片刻,风之念内力传音令花栎去江府外设立结界,封锁大小出口避免有人逃跑,又让花染去蝉鸣馆带人证来对峙。

    最后,她自己则在几名侍卫的“护送”下朝着前院走去。

    一路上,女使婆子,家仆侍卫,各个行色匆匆缄默不语。整个江府灯火通明,都在找失踪的江云婷。

    书房房门大开,江鸿鸣坐在正堂交椅上,宽衣宽袍更显瘦骨嶙峋,他不过知命之年,却比季婆婆还要苍老,满头华发,双眼突出,面颊枯黄,悲凄的表情透露着万分的痛苦。

    风之念走到门外,向屋内一瞥,忽然发现条案上放着一件东西,上面仿佛有几片血迹。

    房内的年轻女使顿首而跪,结巴道:“奴、奴婢半夜起身发现床帐被掀起,上前伺候,就就发现小姐不见了,在屋内屋外找了一圈,回,回来就在床上发现了这件衣服。”

    原来是衣服啊,她顺着女使的手指再次看去,只见它和江云婷今晚穿的颜色一样,都是藕荷色,但花纹一看就是十几年前的老款式了,上面除了血迹外,还有些枯叶污垢,散发出一股沉土酵泥的气味。

    风之念揉了揉今晚一直遭罪的鼻子,她虽然不想靠太近,但一想到深更半夜,整个江府都在安静又诡异地找人,就担心江云婷的失踪和李婶有关系。

    弯腰行礼,她斟酌片刻后直白道:“江老爷,请问江小姐的乳娘现在在哪里?她居心叵测勾结盗匪意图谋财害命,现在蝉明馆的歹贼已经被抓住,朝雾阁的人一会儿就会来这里说明。”

    “该抓的人已经抓起来了。”江鸿鸣拄着拐杖艰难起身,听完女使的叙述,他已然知晓了今晚的情形,缓缓弯折双膝,道:“今夜对不住姑娘了,也多谢姑娘了。”

    风之念心脏突突直跳,闪身飞到屋里搀住就要跪下的江老爷,心道:先在客栈被人磕头,她就当替别人受了,此刻若被白首之人行跪礼,自己就算不能长生不老,也肯定得折大寿。

    她小心翼翼地扶人重新落座,问道:“您是说,李婶已经被抓起来了?”

    江鸿鸣微微颔首。

    风之念紧接着疑惑道:“那江小姐今晚又是布置机关,又是在门口安排侍卫是要做什么?那姓李的为什么要这么干?”

    “前些日子,府里出些许无耻之徒,小女就在府内做了些小机关抓贼,七八个手脚不干净的都是她抓的。”江老爷口气中颇又几分骄傲,但说话重喘,半句一顿,已然是不足之相,缓言道:“但今晚特殊,有人传信,说此夜申时,会有江府内鬼在蝉鸣馆和劫匪勾结,想要把我府上掏干抹净,云婷亦是知晓。”

    可风之念又不是江府的人?静默少顷,她的第二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

    江鸿鸣闭上了饱经风霜的眼睛,眼角的湿润无声表露着对女儿下落的焦急。

    屋外凉风袭来,吹散满屋的腥气。

    风之念本不应一再追问别人的家的私事,但这里的一切都有些古怪,她转身轻声问跪在地上的人:“你们家小姐失踪和乳娘李婶被抓,孰先孰后?”

    女使愣愣地摇了摇头,从始至终都是一面不可思议的表情。

    风之念的心底徒然升起一丝探究和怀疑,乳娘和江家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还要借劫匪之手来杀人?江云婷又为什么会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莫名消失?

    她朝条案上的唯一的线索走去,倏尔,一道白影在眼前闪过,刘管家手持尖刀冲入房中,边砍边叫,睚眦欲裂道:“妖女拿命来!就是你把小姐弄没的!”

    躲着刀锋,风之念将人引到宽敞的院中,避免他人被误伤。她步步退让,探量着对方的刀法和内功。

    转眼间,季婆婆带着一群女使婆子随后赶来,她大喊道:“姓刘的,你先给我住手。我有要事向老爷禀报。”

    “还禀报什么,整个江府都找不到云婷的人!”刘管家双眼通红,刀法虽快但急,怒冲冲道:“这妖女自己解开了绳索不说,符咒对她根本不起作用,我亲眼她在东院施法让小姐吐血,除了她还有谁能让一个人凭空消失!”

    事不过三,风之念听够了‘妖女’二字,隔空将他的兵刃震成碎片。

    不愿惹事不代表自己就要忍受别人的欺辱。

    风之念又想起在东院,刘管家被质问时候的反应,记得他是看到江云婷吐血才跑出来的,怎么就说自己亲眼看到了她施法伤人?

    要是担心,那时就应该出来询问,绝不该事后没根据地恶意怀疑,乱泼脏水!

    她当真是只记得内鬼,反倒忘了这个真内应了!

    心念初动,风之念便已近身将人制住。可她刚点了刘管家的穴道,季婆婆骤然出手三根金针,急道:“姑娘手下留情!”

    不曾想,变脸婆婆金针的效果比自己预料的更好,刘管家瞬间瘫软在地。

    风之念见书院内聚集的人比在大厅时候的更多,即刻收手澄清道:“我没想要他的性命,只是点了他的哑穴,让他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口出恶语。”

    季婆婆立时俯身解开了刘管家的哑穴,谨慎道:“今夜冒犯姑娘,实是为了捉贼大计,得知你从蝉鸣馆来,我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刘管家配合抓贼,并非歹人,只因云婷小姐失踪,急火攻心,才口不择言,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听得有些耳熟,让风之念想到了刘管家对江云婷说的话,她细细琢磨着季婆婆极端转变的态度、刘管家不弱的功夫和暴躁的脾气,心想:半个时辰前,在东院里,可真是一出好戏!

    江老爷明显早就知道乳娘就是内鬼,但江云婷不知,非要亲自抓人。为了避免江云婷得知真相伤心,刘管家便假意和乳娘合作,成为内应,后来又一人饰两角,故意让江云婷怀疑自己是内鬼,演得心虚。他们估计是打算等到夜深人静时在秘密地将乳娘抓捕,不料有人半夜翻墙,还自爆来处,于是迅速反应,直接将那人变成了更加可信的背锅对象。

    半想半猜,风之念顺通这些后,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她本想当黄雀来抓内鬼,却不想反被当作假蝉利用,冷笑道:“叨扰已久,在下告辞。”

    “证据呢!姑娘,你问我要证据,可你的证据呢?”刘管家被解开哑穴后依旧爬在地上,他恶恶狠狠地开口道:“自你闯入江府那一刻就有嫌疑,除非你自证清白,拿出证据来,否则别想轻易走出这里!”

    四周的侍卫手握刀柄,作势靠近,但他们面面相觑,没一个人敢和风之念正面对视。这种打又不能打,走又走不了的感觉让她有些后悔来淌这场浑水。

    突然,一个巨型的怪物笑着从房顶飞下来,“哈哈哈哈哈哈哈,站都站不起来了,还说大话呢。”

    院内的人圈瞬间后退半丈。

    风之念眼疾手快地制住季婆婆伸向腰间的手,道:“不要出针,是蝉鸣馆的人证。”

    花染穿着夜行衣,带着两个黑衣人,三人如同连体婴儿般落在院内。

    “刘大舅,是我们啊!”

    风之念闻声一愣,稍不留神,季婆婆手里的针飞出,幸而花染及时用剑挡过,他亮出腰牌,朗声道:“朝雾阁办案,还望配合。”

    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斧头镰刀。而风之念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发现花染带来的不是劫匪首领,竟是刀疤男和他的兄弟。

    两个被打成猪头的黑衣人一前一后的奔向地下躺着的刘管家,把人抬了起来。

    和众人重回去书房的路上,她通过内力传音简要地了解了这件事情更完整的脉络。

    ——这两个劫匪的父母受过江家的恩惠,刘管家更是他们的表舅。一个月前,他们在小头领处得知有江家内鬼和他们联系,就暗中写信告诉了表舅刘管家,让他们及时抓住内鬼,防患于未然。

    至于不带劫匪首领,花染说是因为沈大哥认为带这俩人回来更有说服力。

    书房内。

    季婆婆回禀道:“老爷,李家的服毒自尽了。”

    女使:“啊!小姐会不会听到什么,跑出去了……”

    刘管家:“那、那件血衣好像邱娘子的遗物,为什么会这样啊?”

    ……

    风之念站在门外,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心中的无力感渐起,心想除了找来朝雾阁的人帮忙,自己根本没有解决什么问题,反而还招来了不少误解。

    她不敢再去看江老爷的那双悲怆的眼睛,也不想得知乳娘的结局……

    如果早知是此,风之念不愿意来到江府参与这些事情,但重来一次,她自问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改写灭妖符,倾注内力。

    若人还在府里,等她护在江云婷身上的灵力耗完,这符篆的灰烬便会飘向江云婷最后出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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