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识多年,虽然心意相同,却总是碍于身份立场和种种桎梏,难以亲近。

    此刻身陷囹圄沦为阶下囚,却突然拉近了距离。

    纪止搂着元曦,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脸上,他的目光一寸寸划过她的肌肤。

    地牢无光,只有昏暗的烛火轻轻摇晃。

    美人肌肤在光下晕黄,像是古画中的仕女。

    颤抖的青丝缠绕着他的指尖,还有几丝划过挺直的锁骨,落入衣襟,有些痒,但呼吸可闻的昏暗里,纪止不知道痒的到底是皮肤,还是心。

    元曦哭了半晌才觉得自己这样太过丢脸,在他衣服上蹭干净了眼泪,才抬起头来冷着一张脸想,要是纪止敢笑话她,她一定把药泼在他脸上。

    纪止仿佛知道她的想法,难得的没有取笑,而是轻轻的用袖子替她擦着脸。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现在眼睛红红的,抿着嘴硬板着脸的样子有多招人心疼。明明担心他担心得哭出来了,却还强撑着假装不在乎。纪止看着她这模样,心里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她闷闷地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纪止轻轻摇头,揉着她的发:“好了,我没事了,倒是你,这两天都没休息好,快睡一会儿,我守着你。”

    元曦微微躲开了他的手,有些不自在,只觉得所有的窘样都被他看过了,在纪止面前,她什么好形象都没了。

    想到这里脸更冷了,也不说话,走到小炉旁,将温着的药盛了出来。这炉子是皎月昨日吩咐人送来的,靠着这炉子,才能有口热水喝。

    她将药递给纪止,然后便躺上床背对着纪止睡了。

    如今这境地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妨了,更何况纪止的人品还是值得信任的。

    纪止端着药看着元曦突然板起的脸,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也没再打趣,替她仔细掖了掖被子,坐在一旁守着她。

    地牢里的两人难得的像从前一般平和相处,外面的人却已经快急疯了。

    那日流晏带着人赶到拍卖行后巷时,只看到陆瞻正被人围攻,对方似乎并不想要他的命,而是想抓他,投鼠忌器,自然不敢下狠手,不过陆瞻也伤得不轻。

    发生了这种事,自然有人报官,官府的人来时,他们刚解决了那拨人,带着重伤的陆瞻先回了赵府。

    陆瞻武功虽高,可对方人多势众,又都是个中好手,他被抬回来时浑身都是血,为了避免被官差盘问惹来麻烦,马车直接驶进了府中。

    没多久抚宣也来了,说在一处废宅见到了长公主,世子为了长公主自愿服了软筋散,武功全失,两个人都被抓了,如今情况不明。世子当时嘱咐他的话,那个长公主身边的人指的应该是陆瞻,于是他说完了自己知道的情况后就问起陆瞻:“怎么不见陆先生?”

    堂中人都沉默着,还是抚越告诉了他:“陆先生重伤,如今正昏迷不醒。”

    如今这情景,又不能报官,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流晏开口做了决定:“既然他们费尽心思抓了活口而不是直接杀了,那就证明殿下和纪世子都对他们有用,所以他们的安全暂时应该不用担心,青一,你带两个人盯着永昌,任何可疑的人都不要放过,竹苓,你和——”

    他皱着眉看了眼吊儿郎当的抚越,又看了眼抱着剑正认真听他说话的抚宣,立刻做了选择。

    “你和这位抚宣侍卫带几个人守着那处废宅,进出的人都要注意,对方应该还不知道殿下的身份,不排除与真正的赵家小姐有什么关系,我会去查一查赵小姐,大家分头行动,如果两天内还是没有消息,陆先生也没有醒过来,竹苓,你就拿着长公主的令牌去晋州大营调兵。”

    “明白。”

    抚越见连抚宣都有安排,却没自己的事,嚷嚷道:“哎哎哎,小爷我呢?”

    流晏冷漠的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余下的人也都按吩咐各自办事去了,抚越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决定也去废宅,他才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毕竟,有竹苓那丫头在,自己应该不会太无聊。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家主子,主子说不定巴不得他们晚点去,他好和曦姑娘单独相处,说不定正花前月下浓情蜜意呢,那下次是不是改改口叫世子妃了?王爷成天催主子赶紧给他找个漂亮儿媳妇,好生几个孙子给他抱,还一直暗戳戳打听主子心里那姑娘到底是谁,要是见主子带了个这般绝色的姑娘回去,肯定乐得合不拢嘴。

    竹苓几人跟着抚宣到了废宅附近,这宅子虽然年久失修,但远远看去依然十分大气。本朝开国也有数百年了,数百年间多少家族兴衰起伏,湮灭成尘土,这些昔日富丽堂皇的宅院,也就都成了无主之处。

    青衣营的人自不必说,个个训练有素,竹苓一个眼神,他们就各自找地方隐蔽起来了。

    抚越和抚宣并不知道他们就是主子在找的青衣卫,只以为皇家暗卫皆是如此,暗道天子果然宠爱永宁长公主,连自己的暗卫都肯派给她调遣。

    此时正是大白天,宅院的门紧紧闭着,门上的漆已经掉了个七七八八,上面还结着蛛网,若非提前知晓,恐怕来往的人都不会往这多看一眼。

    一时半刻只怕不会有动静,抚越闲不住,悄声问抚宣:“哎,你说主子到底是希望咱们快点进去呢还是慢点进去呢?”

    抚宣似是也有些无聊,竟认真思考了半晌,才道:“这时机也由不得我们决定,去早了大不了就是被主子记黑账,要是去晚了,就准备回去向王爷谢罪吧。”

    抚越点点头:“要我说,这虽然孤男寡女你侬我侬正是好机会,但还是早点出来早好,主子能进行到哪一步嘛——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说着嘿嘿的笑起来,给了抚宣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抚宣看着他,正想说话,突然表情变了变,脸上的表情瞬间严肃正经,转头专心致志的盯着前面的宅子,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人从里面推门而出似的。

    抚越不明所以,也看了看那宅子,没什么异常啊。

    他的余光忽然瞥见了身侧,竹苓正气势凶狠的看着他,他敢肯定,要是此刻树底下来了只狼,那丫头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把他推下去。

    “果然跟你主子一个样,一丘之貉。”

    这话抚越可不乐意了:“主子怎么了?我怎么听你这话不像什么好话呢?”

    “你说怎么了?”竹苓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撒,抚越就撞上来了。“你自己说说,纪世子什么人啊,就这么一个小院子和那些不成气候的宵小真就能困住他?我看八成就是打了什么不正经的歪主意,才故意被抓的。”

    抚越本也是这么想的,被明晃晃的说出来还有些替主子心虚,听这诘问一时也不好反驳,底气立马就弱了三分:“那也不能这么说,好歹主子是为了救长公主才会被抓的,你没听抚宣说主子还吃了软筋散吗?长公主又昏迷着,主子是怕动起手来伤到长公主。”

    竹苓冷笑:“是吗?那敢问本该回了江夏王府的纪世子,也是为了救我家公主才从江夏王府赶来的吗?江夏离晋州可隔着几千里路呢,抚宣,你们这一路得跑死不少马吧?还是说你们是飞过来的?”

    她将话对准了抚宣,就是看准了抚宣老实,点名道姓的问,抚宣自然不好当没听见,这话主子也没教过他要怎么圆啊。他朝着抚越比了个手势求救,竹苓却突然动了动,刚好挡在了他们之间,阻隔了抚宣的视线。他还没看明白抚越不停比划的到底是什么呢,便见俏生生的一张脸凑近了,往常总是笑嘻嘻的脸上此刻并无表情,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全是不说清楚就不罢休的执拗与认真。

    抚宣忽的呼吸一滞,他第一次同一个姑娘靠得这么近,近到似乎呼吸相闻,若有若无的女子香气萦绕在鼻端,又好像只是他的错觉,是太过紧张而产生的臆想,他脑中一片空白。

    他的不说话在竹苓看来却成了心虚,虽然他也的确心虚。

    她早就有些话不吐不快了,只是一直没见着纪世子,就算见到了只怕她也不大敢说,此刻说倒是正好:“我只是个奴婢,这话本不该我来说,但我见不得我家公主难过,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叫他想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殿下可是大魏的长公主,他要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就趁早离我家殿下远远的,整个大魏,想要求娶殿下的人多了,纪世子也不过长得比别人好看些罢了,这算什么?好看的男子也多了去,别的不说,就说萧将军,家世容貌哪点比不过纪世子,为了殿下连战场都肯去,纪世子不过仗着昔日那点儿情分,要真等哪一日殿下遇着个好的,一动心就嫁了,让他后悔去吧。”

    想到主子看着那些盒子的样子,她就越说越气,主子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她看得出来,主子从前说起谢允洲时整个人都鲜活了,也开心了不少,但说起纪世子时,眼里总有些难过。

    竹苓不想再跟他们俩待在一起,索性换了棵树待着去了。

    留下呆愣的抚越,与没回过神的抚宣,大眼瞪小眼。

    “怎么办?”

    “能怎么办,照实说,你别说,还挺有道理,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主子还挺危险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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