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长公主的话,下官是天子门生,当年得陛下赏识才做了晋州知州,自上任以来,日日勤恳,不敢有半分懈怠啊,如今在晋州竟然有乱党作祟,不仅伤及长公主殿下的凤体,还害得端王殿下他——求长公主能给下官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下官必定亲自率人,铲除乱党,以慰端王殿下。”说着重重的磕了两个头。

    “高大人有此心,本宫本该成全,不过,高大人可知这背后作乱的,究竟是什么人?”

    “这——”方才那位竹苓姑娘只说有贼人作乱,先是挟持了长公主和江夏王世子,又派刺客刺杀前来营救的端王殿下,长公主与世子虽无恙,端王殿下却遇刺身亡,具体是谁,他倒还真不知道。

    “永昌拍卖行高大人想必不陌生吧?”

    “这是晋州最大的拍卖行,在晋州已经开了好几代了,殿下提及它,难不成这拍卖行与那些叛贼有什么联系?”

    “本宫记得,高大人是泰和九年的进士,因着在先前的任上表现不错才被父皇调到晋州来做知州的吧,那应该是,泰和十八年的事。不过这晋州也非江南之地,没有朦胧烟雨,怎的就叫高大人被迷了眼呢?且不说此次的刺杀事件,单说这拍卖行卖的东西,我大魏在先帝朝时就已经明文禁止贩卖人口,可是本宫却亲眼在拍卖会上见到了这种事,被拍卖的人已经查过了,是梁齐的贵女。这意味着什么?高大人不会不知吧?”

    元曦话音刚落,才站起没一会儿的高琨又猛地跪了回去。端王殿下在晋州遇刺,他本就悬着心,这这这,怎么梁齐的贵女会在晋州被拍卖?往小了说是人口贩子太过猖獗,往大了说那可是事关两国邦交和平啊。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大魏与梁齐能维持如今的和平局面,全仰仗这位长公主之功,要是梁齐真借此发难,长公主非第一个卸了他不可。

    “下官失职,殿下,殿下您是知道的,下官为官以来一直坚守清正廉明四字啊,就连,就连给儿子取名字,都是从这其中取的。绝不敢同那些反贼有任何牵连,您若是不信,尽可去查,下官自上任以来,众位同僚与晋州的百姓都是看在眼里的,下官连那拍卖行都没去过,不可能与他们勾结。”

    “高大人的人品,本宫自然是信得过的,晋州要塞之地,父皇也是看中了高大人的能力,才会将你调来此处。只是高大人虽无辜,别的人可就不一定了,若是官场无人,他们焉敢如此猖狂?”

    高琨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长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元曦沉吟着,她如今尚在孝中,本就不宜管这些事。

    “本宫素日里最见不得的,就是我大魏朝堂出现蛀虫,不过如今本宫如今尚在为母守孝,不好插手过多——”

    “高大人先暗中查一查吧,本宫会派几个人帮你的,找到证据后,本宫会如数带回京呈给父皇,请父皇圣裁。”

    高琨拱手应道:“是,下官一定尽心竭力,找出背后之人,绝不辜负陛下与长公主的期望。”

    说完他踌躇着要不要再同长公主说说自己儿子的事,若是那个不成器的能得长公主的提携,将来仕途必定能畅达不少。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哂笑,他转过头,就见一个穿着玄色锦袍的男子进来了,那人脸上挂着笑,看着他的眼神里却带着不耐烦,他正暗自揣度这男子身份,便听他开口道:“都听明白了还不快滚,等着长公主和本世子请你喝茶吗?”

    他瞬间了悟,江夏王世子纪止。

    “见过纪世子。”

    纪允洲却没再搭理他,而是走近几步,问道:“我听竹苓说你到现在什么也没吃,这样怎么受得住?”

    “我不饿。”

    “听话,先吃点东西好不好,饿坏了你我该心疼了。”纪允洲说着,又靠近了些,手搭在了她身后的椅背上。

    元曦抬眸先是扫了眼纪允洲,看见这厮眼里的戏谑后,才转向高琨。

    高琨:“——”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看他那惊恐里带着些兴奋的表情,元曦知道这位高大人只怕脑子里已经有了数个八卦版本了,她无奈的挥挥手示意高琨退下,也不打算多解释,这种事,越解释越显得心虚,还不如坦荡些,让人无可指摘。

    不过在高琨眼里可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匆匆退了出去,站在门口想着:长公主这稀松平常的样子,想来往日里便与纪世子十分熟稔,长公主如今还未出嫁,也无婚约在身,难不成陛下有意和江夏联姻,将长公主下嫁给纪世子?

    这可是大事!

    这么一来,大魏最大的藩王实力就此瓦解,看纪世子这模样定然是对长公主情根深种,这可是下一任的江夏王,陛下这步棋下得真是妙极,用一个女儿就笼住了江夏。就是不知江夏王会不会为了儿子的幸福让步了,唉,不过这也不是他该考虑的,还是先将长公主交代的事儿办了,他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如此大胆,在他眼皮子底下和反贼勾结。

    等人走了,元曦才道:“你的目的达到了。”

    纪允洲笑容一滞,但随即又恍若无事般问道:“阿曦这话什么意思?”

    元曦自小明白不可轻信于人的道理,可纪止当日在盛京承诺会帮她,为她达成所愿时,她还是忍不住动摇了,故而有些事并未深究。

    但她还是做不来瞎子,无法视而不见那些明晃晃的利用。

    “故意在高琨面前装作与我十分亲昵的样子,让他误以为父皇有意与江夏联姻,就算他不作此猜想,也会觉得你我二人关系匪浅。高琨的夫人是冀州刺史的堂妹,冀州正好与江夏相邻,听说纪世子有批货要运回江夏,途中就得先经过冀州,世子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敢让人查验,主意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元曦往后退了退,还是觉得距离太近,索性起身,绕到了书桌的另一侧,看着纪允洲。纪允洲见了不由得苦笑:“阿曦,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我的确有些东西要经过冀州,却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是一些寻常的货物罢了,我的确是故意做给高琨看的,也的确是想让他觉得你我关系匪浅。但是阿曦——”

    纪允洲本想好了解释的话,任她怎么问都能应对,却忽然失了解释的兴致:“罢了,你不相信我,我怎么说,你都会觉得只是借口的。”

    他转身往外走了几步,本想就此离开,却又不甘心,猛地回去一把将元曦抱进了怀里。

    元曦一时没反应过来,竟也忘了挣开。

    他抱得很用力,勒得人生疼,他以为自己一直是能言善辩的,可对上元曦,他才觉得自己连解释都那么无力。

    “阿曦,你记不记得在地牢中你说过,要给我一个答案的。”

    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元曦闭上了眼,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涩。

    她侧了侧头,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一股清冽的香气环绕着。

    允洲哥哥啊。

    她将人推开,再抬头时又是先前那副冷淡的模样。

    “二皇兄死在晋州,又跟前朝余孽扯上关系,要忙的事太多,我还来不及考虑。”

    纪止不依不饶:“那你现在就考虑,我等着。”

    元曦避开他迫人的目光,冷淡道:“你非要现在就要个答案的话,我可以给你,我不愿意。世子不必再费心了,也不需要为了我放弃什么,你我都有各自的路要走,不适合再纠缠。”

    纪止挡到她身前,咄咄逼人地追问:“什么路?不就是你要帮元睿吗?我可以帮你,别说你想让他当皇帝,就算是你要自己当皇帝我都能帮你。”

    元曦冷声回道:“我不需要。”

    “纪止,我要做的事,我自己会完成,感情不是筹码,我不会利用它去做任何事。更何况,世子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想娶本宫就必须要嫁?”

    “世子殿下实在生得俊美,郎艳独绝,美色惑人也是寻常,却还远远不到值得我倾心相许的地步。世子相救之恩,本宫牢记在心,定当报答。正好,你突然出现在晋州一事本就容易遭人猜忌,此事我会替你遮掩,你我也算两清。

    世子身上还有伤,还是多休息休息吧。”

    说完越过纪止,往外走去。

    他是江夏未来的主人,下一任江夏王,没必要为了她放弃本来的路,夺嫡之争古来凶险,就算是成了,江夏本就是帝王的心腹大患,无论谁坐在那个位子上都一样。

    到时候,要她如何抉择,看着他为了她一再退让吗?

    削藩之事,成与不成,都不该是因为受她羁绊。

    纪止怒极反笑:“好,不愧是永宁长公主,当真心狠,你想两清?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元曦脚步一顿,终究没有回头。

    她一出门就见竹苓站在门口,一副有事又不敢进去的模样:“怎么了?”

    “殿下,那个您当日买下的女子您还记得吗?”

    “记得,不是问清楚了吗?梁齐贵女。对了,问清她家在哪儿后派人悄悄送回去吧,不宜声张,对她名声不好。”

    竹苓还想再说些什么,元曦余光瞥见纪止似是要出来的样子,匆匆摆了摆手:“你斟酌着办吧,我先走了。”

    她出来时走得太快,以至于出院门时结结实实的撞上了人。

    “嘶——”

    “怎么急匆匆的,没撞疼吧?”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元曦倒觉得心里一松,揉了揉额头,笑道:“没事,在想事情,就没留神。”

    “你呀,我听说城中有个年岁酒坊,他家的常相见是晋州一绝,想问你哪日得空,我们去看看?”

    元曦正着急躲开纪止,便点了点头:“也好,那快走吧。”

    “这么急?”陆瞻诧异道,下意识往她身后看去。

    议事厅门口,玄衣男子正静静的站在那儿,盯着他们的眼神寒意逼人,像是忍着极大的怒气,下一刻就将爆发。但他只是看着他们,什么都没说,片刻后,面无表情的越过他们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陆瞻不由得去想,他们看起来像是不欢而散了。

    “走啊,不是去酒坊吗?”

    “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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