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寒烟那边查得很顺利，对方收买了一个在厨房打杂的小厮。小厮每日会跟着采买的人出去，也是在外出时被找上的。
那小厮只是拿钱办事，其实并不清楚自己送的都是些什么。
据小厮招供，就在姜欢死的前两日，有人找到他，让他把一张字条想办法送给姜欢。他收了两锭银子，就将对方给的字条藏进了送给姜欢的点心里。
第二日那人又找到他，这次是让他将一个小瓷瓶带给姜欢。
他还问了里面装的什么，对方告诉他是糖丸。
小厮便以为这人是识得姜欢并偷偷爱慕，送纸条送糖都是在表白情意。
毕竟姜姑娘最近确实心情不好，这人还挺会讨姑娘欢心。
这人虽非有意，但终究因为贪财做了帮凶，元曦吩咐人将他打了二十个板子赶出了驿馆。
两日后的深夜，一行快马停在了在驿馆后门处，为首的黑袍青年带着侍卫入内，被竹苓引着进了书房，正是梁恒。
元曦算着时辰应当就是今夜，故而一直在书房等候。
近来梁恒的日子不太好过，又是连日赶路，衣袍上难免染了尘土，但却丝毫无损他的高华气度。
梁恒此人，和元玟从出身上有几分相似，同样都是元后所出的嫡长子，同样是自幼被立为太子。
不过相较于元玟对手足的残害，梁恒完全可以算是个好哥哥，对所有的弟弟妹妹都关爱有加。
十六岁前的梁恒，是齐国出了名的浪荡子。
那时不知多少大臣曾上折子参过这位太子。
但事实上，梁恒身边这么多年连个侧妃都没有，也未娶太子妃，府中干干净净。
风流好色的名声究竟是他刻意为之还是有人故意栽赃，谁也说不清。
总之，这位太子自几年前来了趟大魏之后，再回去就像变了个人。
突然勤于政事，关心起了民生疾苦。
关于梁恒的“性情大变”，百姓中甚至流传起了他夜梦仙人，得神仙点播，这才幡然醒悟浪子回头的说法，反倒让他在民间的声望更上一层楼。
其实不过是被逼得太甚，再韬光养晦下去只怕会被觊觎太子之位的弟弟们撕个粉碎，才露出了獠牙。
显然梁恒的真面目让其余几位皇子很是忌惮，这几年的陷害手段层出不穷，如今还将主意打到了他母族身上。
凭元曦对梁恒的了解，母族于他便是逆鳞，他这次不会再对那几个弟弟留手了。
梁恒赶路匆忙，但已提前收到了姜欢的死讯，他面色很冷，丝毫看不出当初倚栏风流的样子。
“阿欢在哪儿？我想看看她。”
“寻了个储冰充足的地方安置，这封信，是她临终前托我转交的。”
梁恒死死攥着手中的信，那薄薄的一页纸，此刻仿佛有千钧重。
“她可有别的话留给我？”
元曦将姜欢最后的那番话转述给了梁恒，他沉默着，压抑着眼底几乎喷涌而出的怒火。
信并不长，梁恒很快看完，跟着元曦去了先前的长史府。
长史府离此处并不远，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元曦和梁恒将随从都留在外，进了冰窖。
梁恒此生头一次觉得脚步那么沉重，重到有些抬不起来。
最中间的冰床上，姜欢躺在那儿，闭着眼睛，仿佛只是熟睡。
梁恒半跪在冰床旁，缓缓握住了姜欢的手。
欢儿是舅舅的独女，从小就常在母后宫中住，那时他也经常会拉着她的手，带她去摘花捉鱼。
可现在欢儿孤零零地躺在这里，浑身都是冷的，她再也不会动、再也不会笑。
再也没办法拉着他的袖子撒娇，求他给她背黑锅了。
“欢儿，是表哥来得太慢了，表哥来带你回家。”
他的脸上并不见太多伤心，只有眼尾的那一抹猩红昭示着他此刻的悲愤。
“我必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去九泉之下向你谢罪，你慢点走，看着表哥是如何替你报仇的。”
元曦已吩咐人提前为梁恒备好院子入住，翌日中午在驿馆中摆了桌小宴。
席上只有他们二人，一夜过去，梁恒的神情中的黯然已经尽数收起，但眼底的青黑之色仍泄露了主人一夜未眠。
二人略说了几句闲话，仍不可避免地说到姜欢。
梁恒放下酒杯，似是喟叹：“我这个妹妹啊，自小被舅舅和母后宠着，一向娇气得紧，有半点不如意就要大吵大闹，须得全天下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谁能想到，最不懂事的小丫头，有一日，会因为所谓的大局而死去呢。”
提起姜欢，他眼中仍有痛色，舅母因此病倒，舅舅也苍老了不少，来前母后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必须把姜欢好好带回去。
可如今只剩一具尸身，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开口。
“姜姑娘看似天真，她赔上了自己的命，梁帝就必须给姜家一个交代，我想太子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不让姜姑娘白白赴死。”
“自然，还请公主相助，此事之后，恒欠公主一个人情。”
“听说太子婚事将近，我便以茶代酒，恭喜太子了。”
梁恒一怔，想起那人来，面上多了份笑意。
“多谢公主，欢儿之前一直吵着要去见她，可惜人还没见到，就先出了意外。”
梁恒顿了顿，自嘲道：“说起来你失了兄长，我没了妹妹，倒是同病相怜。”
“卫将军如今可是在齐魏边境？”元曦忽然问道。
“不错，赐婚旨意已下，只是边军还有些军务未了结，她也一直留在边军尚未回去。”
“既如此，倒是个现成的理由来解释姜欢离家一事。”
梁恒立即明白过来，替太子去看望未来的太子妃，这个由头光明正大。
太子不愿张扬，所以私下请自家表妹代为探望，谁知歹人借此机会行凶，半路刺杀，姜欢为歹人所胁迫，不愿做出损害太子之事，于是愤而自尽。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保全欢儿的身后名誉，也可顺势拆穿对方的目的。
即便对方心知肚明他说的是假话，也没法子推翻。
否则无异于承认自己就是凶手。
“此计甚好，欢儿已经做得够好了，剩下的事，我这个做哥哥的会好好收尾。大魏这边，还要麻烦公主。”姜欢已经死了，他绝不能让凶手置身事外，无论是设局人还是局中棋子，都得为她陪葬。
“太子放心，刺客我都已经处置了，不会有一个活口回到齐国，先前抓住的那些刺客都是死士，被抓时就已经服毒自尽，晋州这边，也不会有任何关于姜姑娘的消息泄露出去。”
二人相顾一笑，齐国朝堂接下来，将会有一场大风雨了。
这边宴席之中主客尽欢，那边客院里有人正自斟自饮。
纪止昨日一直忙着处理江夏的事，虽然他不在王府，但江夏王不管事，大部分事务都落到了他身上。
府上有几位幕僚，是早年间便跟着江夏王的，如今眼看江夏王一心只有亡妻，无心大业，便转头将希望都倾注到了纪止身上。
如今眼看世子也有步王爷后尘的苗头，几人愁得是成天在府中长吁短叹。世子这一去就数月不归，若是在做正事也就罢了，偏偏他们打听到那永宁长公主也在晋州，这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们找到了江夏王那儿，希望王爷能稍微管管。
江夏王一句“没耽误正事就行”便将几人打发了。
自己选的主公，哭着也得拉回正道上来，几人于是只好给纪止写信。
今日说说江夏这一季的赋税，明日谈谈近来兵营中的新秀，然后就话音一转说起江夏与朝廷的种种矛盾，末尾还不忘了加上对世子的思念以及对世子归期的关切。
烦得纪止想把信直接扔池子里，但偏偏前半段又是在说正事。
纪止耐着性子选择性回复，后面的长篇大论只当没看见。
好不容易全处理完，正想去找元曦，就听说元曦正在湖边设宴款待梁恒。
纪止沉思了片刻，吩咐抚越：“今日天气不错，正适合在园中赏景，去备美酒。”
抚越仰头看了看，没明白怎么主子青天白日的就想喝起酒来。
他依言照做，直到纪止在园中施施然坐下时，抚越才回过味来。
驿馆中这湖是个人工湖，只为增添些意趣，不是很大。
因此哪怕坐在湖的这侧，也能清楚地看见对岸的场景。
对岸元曦正和梁恒饮酒。
放下酒杯时余光不经意瞥见了湖那头的身影，元曦转头去看，果然是纪止。
见她看来，纪止还刻意将脸转开，只盯着园中的花，仿佛并未发觉对岸的人。
元曦起初只当是个巧合，毕竟驿馆也就这么大，总不能不让人家出来逛园子罢。
但时不时感受到芒刺在背，她实在没办法若无其事。
梁恒显然也注意到了，打量的目光在元曦和纪止身上来回移动。
元曦轻咳一声，端起酒杯急急喝了一口，以掩饰脸上的赧色。
“公主莫非也是好事将近？”
“那位江夏王世子是我的旧识，因故在晋州逗留，借住驿馆罢了。”
梁恒唇弯了弯，对旧识之说，
但他素来不是爱打探人隐私的人，只略提了一句话题就重新回到先前的事上。
只是那边又时不时地传出些动静，元曦虽然目不斜视，但难免分了些心神。
她又无意识伸手去拿酒杯，纪止冷哼一声：“跟这个梁恒就这么多话要说，还一杯接一杯的喝？”
见她只顾喝酒，纪止又喃喃道：“光喝酒不吃些菜，也不怕胃受不了。抚宣，让厨房做些滋补的甜汤送过去。”
抚宣领命而去，纪止方安静了片刻，又见元曦不知同梁恒说了些什么，二人俱都笑了起来。
见自家主子的脸又黑了，抚越低头小声对纪止道：“世子，您要不直接上那边去坐着，长公主还能把你赶出去不成？”
纪止冷哼一声，斜他一眼，轻喝道：“胡闹，她今日宴请梁恒，想必是因为姜欢的事，梁恒想将此事利益最大化，少不得阿曦的帮忙，我此时过去打扰，成什么了？”
抚越被这话一堵，道：“那您这是——”
纪止毫不犹豫：“赏景。”
仗着他看不见，抚越在他背后撇了撇嘴。
是啊，赏景，心上人跟其他男人相谈甚欢的景。
也不知今日这酒是不是酸的。
那小厮只是拿钱办事，其实并不清楚自己送的都是些什么。
据小厮招供，就在姜欢死的前两日，有人找到他，让他把一张字条想办法送给姜欢。他收了两锭银子，就将对方给的字条藏进了送给姜欢的点心里。
第二日那人又找到他，这次是让他将一个小瓷瓶带给姜欢。
他还问了里面装的什么，对方告诉他是糖丸。
小厮便以为这人是识得姜欢并偷偷爱慕，送纸条送糖都是在表白情意。
毕竟姜姑娘最近确实心情不好，这人还挺会讨姑娘欢心。
这人虽非有意，但终究因为贪财做了帮凶，元曦吩咐人将他打了二十个板子赶出了驿馆。
两日后的深夜，一行快马停在了在驿馆后门处，为首的黑袍青年带着侍卫入内，被竹苓引着进了书房，正是梁恒。
元曦算着时辰应当就是今夜，故而一直在书房等候。
近来梁恒的日子不太好过，又是连日赶路，衣袍上难免染了尘土，但却丝毫无损他的高华气度。
梁恒此人，和元玟从出身上有几分相似，同样都是元后所出的嫡长子，同样是自幼被立为太子。
不过相较于元玟对手足的残害，梁恒完全可以算是个好哥哥，对所有的弟弟妹妹都关爱有加。
十六岁前的梁恒，是齐国出了名的浪荡子。
那时不知多少大臣曾上折子参过这位太子。
但事实上，梁恒身边这么多年连个侧妃都没有，也未娶太子妃，府中干干净净。
风流好色的名声究竟是他刻意为之还是有人故意栽赃，谁也说不清。
总之，这位太子自几年前来了趟大魏之后，再回去就像变了个人。
突然勤于政事，关心起了民生疾苦。
关于梁恒的“性情大变”，百姓中甚至流传起了他夜梦仙人，得神仙点播，这才幡然醒悟浪子回头的说法，反倒让他在民间的声望更上一层楼。
其实不过是被逼得太甚，再韬光养晦下去只怕会被觊觎太子之位的弟弟们撕个粉碎，才露出了獠牙。
显然梁恒的真面目让其余几位皇子很是忌惮，这几年的陷害手段层出不穷，如今还将主意打到了他母族身上。
凭元曦对梁恒的了解，母族于他便是逆鳞，他这次不会再对那几个弟弟留手了。
梁恒赶路匆忙，但已提前收到了姜欢的死讯，他面色很冷，丝毫看不出当初倚栏风流的样子。
“阿欢在哪儿？我想看看她。”
“寻了个储冰充足的地方安置，这封信，是她临终前托我转交的。”
梁恒死死攥着手中的信，那薄薄的一页纸，此刻仿佛有千钧重。
“她可有别的话留给我？”
元曦将姜欢最后的那番话转述给了梁恒，他沉默着，压抑着眼底几乎喷涌而出的怒火。
信并不长，梁恒很快看完，跟着元曦去了先前的长史府。
长史府离此处并不远，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元曦和梁恒将随从都留在外，进了冰窖。
梁恒此生头一次觉得脚步那么沉重，重到有些抬不起来。
最中间的冰床上，姜欢躺在那儿，闭着眼睛，仿佛只是熟睡。
梁恒半跪在冰床旁，缓缓握住了姜欢的手。
欢儿是舅舅的独女，从小就常在母后宫中住，那时他也经常会拉着她的手，带她去摘花捉鱼。
可现在欢儿孤零零地躺在这里，浑身都是冷的，她再也不会动、再也不会笑。
再也没办法拉着他的袖子撒娇，求他给她背黑锅了。
“欢儿，是表哥来得太慢了，表哥来带你回家。”
他的脸上并不见太多伤心，只有眼尾的那一抹猩红昭示着他此刻的悲愤。
“我必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去九泉之下向你谢罪，你慢点走，看着表哥是如何替你报仇的。”
元曦已吩咐人提前为梁恒备好院子入住，翌日中午在驿馆中摆了桌小宴。
席上只有他们二人，一夜过去，梁恒的神情中的黯然已经尽数收起，但眼底的青黑之色仍泄露了主人一夜未眠。
二人略说了几句闲话，仍不可避免地说到姜欢。
梁恒放下酒杯，似是喟叹：“我这个妹妹啊，自小被舅舅和母后宠着，一向娇气得紧，有半点不如意就要大吵大闹，须得全天下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谁能想到，最不懂事的小丫头，有一日，会因为所谓的大局而死去呢。”
提起姜欢，他眼中仍有痛色，舅母因此病倒，舅舅也苍老了不少，来前母后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必须把姜欢好好带回去。
可如今只剩一具尸身，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开口。
“姜姑娘看似天真，她赔上了自己的命，梁帝就必须给姜家一个交代，我想太子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不让姜姑娘白白赴死。”
“自然，还请公主相助，此事之后，恒欠公主一个人情。”
“听说太子婚事将近，我便以茶代酒，恭喜太子了。”
梁恒一怔，想起那人来，面上多了份笑意。
“多谢公主，欢儿之前一直吵着要去见她，可惜人还没见到，就先出了意外。”
梁恒顿了顿，自嘲道：“说起来你失了兄长，我没了妹妹，倒是同病相怜。”
“卫将军如今可是在齐魏边境？”元曦忽然问道。
“不错，赐婚旨意已下，只是边军还有些军务未了结，她也一直留在边军尚未回去。”
“既如此，倒是个现成的理由来解释姜欢离家一事。”
梁恒立即明白过来，替太子去看望未来的太子妃，这个由头光明正大。
太子不愿张扬，所以私下请自家表妹代为探望，谁知歹人借此机会行凶，半路刺杀，姜欢为歹人所胁迫，不愿做出损害太子之事，于是愤而自尽。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保全欢儿的身后名誉，也可顺势拆穿对方的目的。
即便对方心知肚明他说的是假话，也没法子推翻。
否则无异于承认自己就是凶手。
“此计甚好，欢儿已经做得够好了，剩下的事，我这个做哥哥的会好好收尾。大魏这边，还要麻烦公主。”姜欢已经死了，他绝不能让凶手置身事外，无论是设局人还是局中棋子，都得为她陪葬。
“太子放心，刺客我都已经处置了，不会有一个活口回到齐国，先前抓住的那些刺客都是死士，被抓时就已经服毒自尽，晋州这边，也不会有任何关于姜姑娘的消息泄露出去。”
二人相顾一笑，齐国朝堂接下来，将会有一场大风雨了。
这边宴席之中主客尽欢，那边客院里有人正自斟自饮。
纪止昨日一直忙着处理江夏的事，虽然他不在王府，但江夏王不管事，大部分事务都落到了他身上。
府上有几位幕僚，是早年间便跟着江夏王的，如今眼看江夏王一心只有亡妻，无心大业，便转头将希望都倾注到了纪止身上。
如今眼看世子也有步王爷后尘的苗头，几人愁得是成天在府中长吁短叹。世子这一去就数月不归，若是在做正事也就罢了，偏偏他们打听到那永宁长公主也在晋州，这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们找到了江夏王那儿，希望王爷能稍微管管。
江夏王一句“没耽误正事就行”便将几人打发了。
自己选的主公，哭着也得拉回正道上来，几人于是只好给纪止写信。
今日说说江夏这一季的赋税，明日谈谈近来兵营中的新秀，然后就话音一转说起江夏与朝廷的种种矛盾，末尾还不忘了加上对世子的思念以及对世子归期的关切。
烦得纪止想把信直接扔池子里，但偏偏前半段又是在说正事。
纪止耐着性子选择性回复，后面的长篇大论只当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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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止沉思了片刻，吩咐抚越：“今日天气不错，正适合在园中赏景，去备美酒。”
抚越仰头看了看，没明白怎么主子青天白日的就想喝起酒来。
他依言照做，直到纪止在园中施施然坐下时，抚越才回过味来。
驿馆中这湖是个人工湖，只为增添些意趣，不是很大。
因此哪怕坐在湖的这侧，也能清楚地看见对岸的场景。
对岸元曦正和梁恒饮酒。
放下酒杯时余光不经意瞥见了湖那头的身影，元曦转头去看，果然是纪止。
见她看来，纪止还刻意将脸转开，只盯着园中的花，仿佛并未发觉对岸的人。
元曦起初只当是个巧合，毕竟驿馆也就这么大，总不能不让人家出来逛园子罢。
但时不时感受到芒刺在背，她实在没办法若无其事。
梁恒显然也注意到了，打量的目光在元曦和纪止身上来回移动。
元曦轻咳一声，端起酒杯急急喝了一口，以掩饰脸上的赧色。
“公主莫非也是好事将近？”
“那位江夏王世子是我的旧识，因故在晋州逗留，借住驿馆罢了。”
梁恒唇弯了弯，对旧识之说，
但他素来不是爱打探人隐私的人，只略提了一句话题就重新回到先前的事上。
只是那边又时不时地传出些动静，元曦虽然目不斜视，但难免分了些心神。
她又无意识伸手去拿酒杯，纪止冷哼一声：“跟这个梁恒就这么多话要说，还一杯接一杯的喝？”
见她只顾喝酒，纪止又喃喃道：“光喝酒不吃些菜，也不怕胃受不了。抚宣，让厨房做些滋补的甜汤送过去。”
抚宣领命而去，纪止方安静了片刻，又见元曦不知同梁恒说了些什么，二人俱都笑了起来。
见自家主子的脸又黑了，抚越低头小声对纪止道：“世子，您要不直接上那边去坐着，长公主还能把你赶出去不成？”
纪止冷哼一声，斜他一眼，轻喝道：“胡闹，她今日宴请梁恒，想必是因为姜欢的事，梁恒想将此事利益最大化，少不得阿曦的帮忙，我此时过去打扰，成什么了？”
抚越被这话一堵，道：“那您这是——”
纪止毫不犹豫：“赏景。”
仗着他看不见，抚越在他背后撇了撇嘴。
是啊，赏景，心上人跟其他男人相谈甚欢的景。
也不知今日这酒是不是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