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

    半透明的鱼缸里,金鱼唇瓣翕张,在低饱和度的灰色水中轻轻游弋,迷幻的编曲带着些许在水中溺毙的窒息眩晕感。

    十佳歌手的决赛舞台上,狄南演唱着《我是一条鱼》。

    刚开始是慵懒的声线,像一条枯竭濒死的鱼,微弱地低语着。

    唐凌颖在旁辣评,“狄南嗓音不错,就是唱得要死不活的,听着还真是‘快要活不下去’了。”

    季郁听后,笑得不成样子,瞥见前排的林绿宜也捂着嘴偷笑。

    他们坐在礼堂左侧的前排位置,尚茹特意留给他们的亲友区,而林绿宜和她班里同学的位置,自然是狄南准备的。

    第二段主歌声音由虚转实,声压俨然有盖过乐队伴奏的架势,最后重复唱的副歌,是抑扬顿挫的坚定诉说,尾句逐渐轻柔。

    随后一阵明亮悠扬的萨克斯尾声中,狄南对着台下某个角落大声呐喊,“喂!”

    这一嗓子,台下的人目光全都投向舞台,狄南别开话筒,用纯粹的肉声呼喊,少了扩声设备的传播,中后排的观众只能听见一串模糊的人名音节。

    而前排的季郁当然听清了那三个字,侧目朝前方望去,林绿宜的视线紧锁在耀眼的台上。

    狄南喊完,又对准麦克风继续唱,“能不能在一起——”

    “游来游去……”

    尾音故意拖长,轻飘飘落下最后的歌词。

    “啊啊啊!!!”

    台下声浪铺天盖地涌来,激情充沛的观众们,此刻疯狂挥动荧光棒。

    季郁后脑勺惨被误伤。海绵荧光棒的伤害值不高,一点都不痛,但手掌下意识覆在脑袋护住自己。往后看,那位同学仍在忘我地喝彩,万分投入。

    余光里,一根蓝色的起荧光棒,似一把出鞘的利剑,斜四十五度角悬空,置放在她的椅背上方。

    季郁有所察觉,转过头,“嗯?”

    孟彷舟一本正经,“护盾。”

    “哦。”季郁弯起唇角,肩膀稍微放松,放心地靠回椅背上。

    “呜呼!”龙竹茂朝台上高呼。

    “靠靠靠!这不就是当众表白嘛!!!”唐凌颖目瞪口呆,抓着左右两边季郁和阮知汝的手疯狂摇晃,不忘伸长脖子看前边林绿宜的反应。

    周围的人,无一例外,都往同一个方向投去八卦的目光。

    林绿宜的脸肉眼可见的红温了。

    直到主持人上台讲串词,介绍下一位歌手上台,现场气氛才稍微平静下来。

    孟彷舟稍微歪着头,凑过来,“你觉得这样——”

    话戛然而止,季郁直勾勾看他,眨眨眼,“这样?”

    “没什么。”他一笑,坐正身子。

    半晌后,季郁反应过来。

    “太高调了。”她望着台上演唱的同学,注意力却全然不在歌声里。

    几秒后,耳侧传来一道低沉的夹杂笑意的声音,“嗯,知道了。”

    她不由侧目看过去。

    坐于蓝色“荧光海”中的少年,高挺清隽,瞳孔倒映光泽,在与这双眼睛对视时,季郁呼吸微窒,鼻间缓缓呼吸,以置换更多的氧气。

    没坚持多久,她别开脸,不走心地看着舞台。

    救命,双颊热到不行,明明礼堂有开空调。

    她一边将双手托在脸上,物理降温,顺带遮挡唇角两道弯起的明显的弧度。

    一首歌的时间过去,她拿出手机,给时彗发了条消息。

    Tulipe:朋克少年今天当众唱情歌表白哦

    Tulipe:绿宜脸都红了

    第一轮帮唱环节早已结束。尚茹和陆斐菁合作了一首动画电影《海洋奇缘》的主题曲《How Far I’ll Go》。

    陆斐菁声线空灵清澈,如纯真的稚子,朝远方的海洋发出好奇的轻唤。商茹气息厚实,歌声充满力量,成长中的少年,在远航途中扬起冒险的风帆,愈发坚不可摧。后半部分,陆斐菁为商茹的主声作和声,配合默契,相得益彰。

    第二轮为个人演唱,商茹抽到的出场顺序是10,最后上场。主持人报完幕,商茹缓缓上台,唱了首不同曲风的《Just The Two Of Us》。

    她一开口,季郁有些惊讶,感叹于她游刃有余的爵士唱腔。看得出来,比起炫技,商茹更想展现出自己不同的风格。

    但这些都不是今晚决赛最让季郁动容的。

    所有的决赛选手演唱完毕,在观众以为要宣布比赛结果时,空旷的舞台传来自言自语的画外音,一名同学手持话筒走上台,他身后的背景屏幕缓缓出现《不莱梅城的乐师》。

    随后,其他同学们依次登场,错落有序地站在台上,包括帮唱歌手在内,二十多名同学在舞台灯光照耀下,面庞清晰又明亮。他们每唱一句,动画屏幕便会跳出相应的歌词,观众都能看得到。

    《不莱梅的音乐家》是一个简短的格林童话,而由此改编的《不莱梅城的乐师》这首歌,则是个充满深意的寓言故事。舞台上的他们,在音乐声中寻求真理和希望,发出属于觉醒者的声音,用歌声表达他们在这个时代的态度。

    最后一幕的尾巴,众人齐声合唱,像在高喊振奋人心的宣言。

    商茹在舞台上干起了她在音乐剧社的老本行,为十佳歌手的决赛夜晚,带来了一场精彩的迷你音乐剧。

    所有人手拉着手谢幕时,商茹紧握着陆斐菁的手,眼眶湿润,屏幕上滑过所有演唱者的名字,直至最后一行字——舞台导演:商茹。

    唐凌颖和阮知汝将手环成喇叭状,对着舞台,“商茹好棒!”龙竹茂见状,发挥他大嗓门的长处,跟着喊:“商茹好棒!”季郁鼓着掌,和孟彷舟相视一笑。

    晚上,空间被今晚的十佳刷屏。

    拿了亚军的商茹没发自己的奖状,也没发自己的照片,而是发了一张二十多人在舞台上的群像照,并在图片上p了一行“不莱梅城的乐师们[爱心]”。

    小商今天练声了吗:

    「呜呜呜呜今晚真的超级感动,和小伙伴们完成了超级棒的演出!!

    一开始和菁菁口嗨,说想让所有决赛的歌手都来唱这首歌的时候,我根本没想过会实现。感谢大家人这么好,百忙之中抽时间来配合我排练这首歌。

    还要感谢文艺部的阿禾宝宝,听见我要二十多个话筒天都要塌了吧,但还是为了给我们凑话筒买电池找老师报批忙前跑后的,辛苦了[爱心]

    再再再要感谢的就是一直鼓励我“just do It”的菁菁,没有你的支持和鼓励,我不会鼓起勇气去把大家聚起来。

    校园十佳景一年年都有,但留下我们真正声音和想法的舞台,绝无仅有。翘大课间躲到体育馆排练的日子,以后会很怀念吧!再说一遍,我们都是最棒的乐师!!」

    -

    六月四号开始放高考假,连着周末、拥有五天小长假高二高三的同学们,开心得一蹦三丈高。季郁六号一整天和智歆排练,其余时间,则是自己在家练习。

    八号正式演出。

    季郁表演完就下台找时彗和孟彷舟。两人手里各抱着一束花,见她换下表演服穿着便服出现,不由感到一阵疑惑。

    “你等会儿不和智歆上台谢幕吗?”时彗问。

    “不用。”季郁摇摇头。这是智歆的告别演出,她一个人谢幕就好。

    “咱们到时候一人送一束花给她。”时彗眼神在她和孟彷舟之间游移,戏谑道:“正好,你的那份有人给你带啦。”

    孟彷舟挑眉,勾唇笑了笑,把手里那束花递给季郁。

    演出结束,两个女孩上台献花,和智歆拍了几张合照。智歆要请来给她告别演出表演的朋友们吃饭,叫她们两个也去。季郁不认识她的那些朋友,而且孟彷舟还在等她,是以回绝了智歆。智歆没强求,和季郁紧紧拥抱了一下,在她耳边道:“以后常联系。”

    两个女孩手挽着手,走在剧场外的活动广场。

    “去吃火锅吧。”季郁提议。

    时彗看了眼时间,八点左右,“你不用回家吃饭吗?”

    “我妈妈应该知道我今晚在外面了。”

    “那行,吃吉集路那家鲁师傅吧。”

    “可以。”季郁看向身侧的孟彷舟,询问:“可以吗?”

    孟彷舟自然无异议,“没问题。”

    两公里左右的路程,三人打了辆车去火锅店,店外排了小长队,他们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等着。

    和好朋友出门,百无禁忌的,时彗什么都说,可今天多了个孟彷舟在这里,有些话题就得收一收了,比如她前段时间看上了一个很温柔的学长这种事,就没必要说了。

    放平常,要是有个帅哥在旁边,时彗铁定三句话不离帅哥,非把他身高体重星座血型喜好都问个清清楚楚的,再拉着狂拍几张合照,毕竟她是颜狗。

    但如今情况有所不同,帅哥是好朋友的菜,那就不能光凭脸说话了。

    时彗化身菜市场里买菜的阿姨,用挑剔的目光审视着孟彷舟,暗中观察他今晚的表现。

    两人站一起画面养眼,这点倒是甚合她意。

    等待期间,她拉着季郁聊着正嗨,被晾在一边的孟彷舟安安静静地玩手机,不当她们两的电灯泡的觉悟很高,这点也做得不错。

    倒是季郁,时不时转过去看他,生怕他被冷落了。

    时彗翻着相册里的画稿,“季小郁!请认真欣赏我的作品!”

    “啊,哦哦。”季郁回过头,看向她的屏幕。

    时彗叽里呱啦讲着自己的创作灵感,瞥见孟彷舟忽然起身走开,拍拍季郁的膝盖,“他干嘛去?”

    季郁淡淡道:“拿奶茶。”

    “我们......点了吗?”换言之,问过我们喝什么了么,他就去拿奶茶?

    “他刚发消息问我,我帮你点的。”季郁知悉时彗的口味,立刻说:“蜜桃乌龙,七分甜,少冰。”

    时彗这才放心,点奶茶这种事可不能由别人擅自做主张,这是她的原则!

    “不对,你刚才当我面摸手机暗度陈仓呢!”

    季郁“啧”了一声,“不要乱用词!”

    “看在奶茶的份上,不计较了。”

    吃人嘴软,收到奶茶的时彗,主动邀孟彷舟组队打王者。一看祝辰星也在线,还没进入游戏,于是她发了个邀请过去,等了两分钟没反应,她直接打了个电话催他。

    四个人打匹配,系统又给他们随机了一个路人队友。选英雄时,时彗刚想让季郁选个辅助,就见她锁定了李白。

    “你玩过李白吗?”时彗惊讶。

    没记错的话,季郁玩过的英雄屈指可数,她压根就不怎么玩游戏。

    季郁实诚道:“没有。”

    “那你选他干嘛?”

    “好看。”

    “......”时彗:“幸好我不跟你打排位,不然掉星之仇不共戴天!”

    时彗本想选个辅助,省得季郁被虐得太惨,谁知孟彷舟已经选了瑶妹,她耸耸肩,心道用不着她了。

    虽然队里有个菜鸡,但好在他们几个水平还行,路人队友也够给力,对面被打得快哭了。玩了一局后,店员叫到他们的号,几人便就此罢手。

    吃完饭,时彗看到祝辰星给她发了个KTV地址,正好在附近。

    她问季郁:“去唱歌吗?祝辰星和他朋友在玩。”

    “不了,我去也待不了多久。”

    “OK,那我就先溜了。”

    -

    肚子有点饱,两人在路上散步消食,顺带散散身上的火锅味。

    吃完火锅,季郁舀了半碗菌菇汤喝,此刻嘴里有点咸腻,路过便利店,买了瓶助消化的乳酸菌饮料,给孟彷舟拿了瓶冰矿泉水。

    孟彷舟一拧瓶盖,发现瓶口是松的,挑眉望向季郁。

    “我贴心吧。”季郁逗他。

    孟彷舟扬唇,喝了两口水。

    夏夜灼热,从冰箱取出不久的矿泉水,一层薄薄的冰白水雾附着在瓶身,瓶口倾斜,流溢出点滴清凉的液体,滑落经磨砂般的雾面,形成交错斑驳的透明纹路。

    仰着白皙修长的脖颈,筋脉明显,喉结伴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

    冰块碰撞的声音,莫名在季郁脑中响起,一种属于夏天的清爽感似乎漫涌上来。

    干净的,澄澈的,没有杂质的,像冰矿泉水般,浸润喉间与心田。

    季郁咽了咽口水,忽然间更渴了。

    她拧开自己手中的饮料,含糖度高的饮料摄入口中后,最明显的感受是黏膜开始变得粘稠。

    早知道她也喝矿泉水了。

    手机振动了两下,季郁顿时警觉,以为是尤蓁叶催她回家。

    一看是智歆发来的消息。

    传了个视频过来,季郁点开,发觉是她小时候参加某个芭蕾舞幼儿组比赛的片段。正当她纳闷智歆为什么会有如此救久远的视频时,下一条消息解答了她的疑问。

    Sophia:今晚我妈妈看见你,翻出好久以前拍的视频,她说这小姑娘太可爱了,当时忍不住录下了,整理相机内存没舍得删,一直存在电脑上

    季郁笑,回了个“谢谢阿姨”。

    她扯了下孟彷舟衣角,“要看我小时候跳舞的视频吗?”

    两人找了个路边长椅坐下,凑在一起看着窄小的手机屏幕,画面很清晰,那时的季郁还未抽条,脸颊是肉嘟嘟的婴儿肥,憨态可掬,跳舞时脸上挂着甜丝丝的笑。

    “我小时候真的好可爱呀。”季郁捧着脸,被自己萌化了,听见耳侧孟彷舟的轻笑,她噘嘴,“不可爱吗?”

    “可爱啊。”孟彷舟全程挂着笑脸,嘴角咧得老高,“这是你几岁的时候?”

    季郁迟疑了一会儿,“动作很笨拙,也还没上足尖,应该是我刚学没多久的时候,大概......五六岁吧。”

    具体时间她得回家翻相册才知道,尤蓁叶为她整理了好多本相册,有一本是她从小到大的舞台留影。

    孟彷舟长摁屏幕,光明正大地将这条视频转发给了自己。

    “喂!”季郁忙道:“存我视频经过本人同意了嘛!”

    孟彷舟熄屏,“来不及了。”

    “哼,我可以撤回。”

    季郁说着就要把手机抢回来,孟彷舟敏捷地抬起手,指尖灵活一转,将手机揣进兜里。

    视线落在他腿前的些微隆起的地方,季郁的手僵持在半空。

    总不能耍流氓去摸他裤兜吧。

    她努努嘴,“你这是耍赖皮。”

    孟彷舟清清嗓子,“两分钟之后还你。”

    季郁也不是真不想发给他,傲娇地扭过脸,“随便。”

    静坐了一小会儿,她忽地叹了口气。

    “小时候,每次有演出或者比赛,我妈妈都会抽空来看我,今天她没来,还有点不习惯。”

    孟彷舟抬眼,“今天她有事要忙?”

    “她来了你还来吗?”季郁反问他。

    他噎住,哑口无言,几秒后,“你让我来我就来。”

    “开玩笑啦,我没和她说。”季郁抬头,望着头顶的树丛。离开家前,她把那封早就写好的手写信放到了尤蓁叶的书房,如果今天她早点回家,应该看到了吧。

    这时候提她妈妈,孟彷舟总有点把人家女儿拐出来的心虚感,明明他什么也没做。上回在实验楼那晚,也是这样,突然来了句她妈妈说的绘本故事,让他心里瞬间咯噔一响。

    想到这,他不由觉得好笑。她是真不知道她提这些,会让他心跟过山车一样啊。

    但显然,她并非刻意提及。

    孟彷舟从她不经意透露的只言片语中,初步地构建了一个季郁母亲的模糊形象——耐心温柔,会为孩子耐心讲晚安故事的;有仪式感,不错过孩子成长重要节点;注重教育和培养,对孩子要求严格,给孩子塞各种各样的课程,也就是所谓的鸡娃妈。

    这也难怪,季郁对自己过分严苛。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还是能感受到,她妈妈在她心里的分量很重。

    他懒懒坐在长椅上,手肘抵在腿面,指尖捏着还剩最后几口的矿泉水瓶,笑了笑,“你......妈宝女啊?”

    “?”季郁傻眼,“我是吗?”第一遍反问,第二遍追问:“我是吗?”

    “很听你妈话?”

    “以前挺听话,比较依赖她,现在不是什么都听。”她顿了顿,“我说这些,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和他坐在这儿,却聊起自己家长......

    怪不得问她是不是妈宝女。

    “没关系,次数多了,可助脱敏。”他喝掉最后那点水。

    季郁嘟囔,“什么啊。”

    “畅所欲言,不用顾及那么多。”孟彷舟不疾不徐道:“我可以当树洞。”

    和她有关的事情,他想了解。

    和她无关的事情,如果她想说,他也愿意耐心倾听。

    得到“特许令”一般,季郁放开了讲,“我很崇拜我妈妈,盲目崇拜的那种,从小我就觉得她温柔,美丽,像个魔法师,把画稿上的漂亮裙子变成现实,虽然严肃起来也很有压迫感......总体上,在我从小到大的认知里,她是一个很完美的模范形象。”

    “年岁渐长,我发现曾经视作神明、高大伟岸的父母,他们其实都是普通人,有自己的缺点,在某些事情上很偏执,某些观念和想法也不是绝对正确。”

    “我也很奇怪,很难心平气和,像现在这样,和他们坦露一些真实想法。”

    孟彷舟听完,认真问:“你觉得,表达想法,是让人知道更重要,还是让人接受更重要?”

    某些根深蒂固的思维又在作祟,季郁从心道:“让人知道,然后接受。”

    本质上还是为了寻求认同。

    孟彷舟没评价什么,只是顺着她的思路,“说出你想法,别人才能知道,至于会不会被接受认可,那是别人的事。”

    季郁忖度片刻,“人的想法,随时都在变化,万一我也——”

    “季郁,”孟彷舟无奈地笑了,揉揉她的头,“着眼当下,别作太多假设。”

    “好吧。”季郁闭嘴。

    孟彷舟抿唇,摩挲着手里的空瓶子,“你有留学的打算吗?”

    “嗯?”季郁惊讶,“我不出国啊,为什么这样问?”

    孟彷舟解释,“我拿奶茶回来,听见时彗和你说,过几天雅思报名的时候提醒你。”

    和好朋友一起出国留学,在外面互相有照应,听着挺好。而且以季郁的成绩和综合素质,申请顶尖大学,也不算难事。

    季郁恍然大悟,“她上次考试分不够高,好几个单项都不满意,要重新刷分。她有点丧丧的,我就报一下名,陪她复习。”

    “那你就没想过吗?”

    “暂时没有。”季郁话锋一转,“要是之后有出国的打算,我是会去的。”

    她语气郑重,并非开玩笑逗他,也不是存心试探他的反应,而是认真地传达内心所持想法,像刚才他们讨论的那样——说出来,是为了让他知道。

    “我会顾虑,会踟蹰,”她一顿,继续道:“但不会被谁阻挡脚步。”

    孟彷舟直勾勾看着她,突然弯唇笑了下。

    有什么好笑的?

    季郁一愣,她刚才那些话,其实有点冷漠,正常人不都会难受一下子么?

    “你刚才认真坚定的表情,”孟彷舟松了口气,闲散地靠在长椅上,神情似在回忆,“让我想到去年运动会,你跑1500米时的样子。”

    漫长的红色跑道,一圈又一圈,那是一条自我征服的长路,而他看过她拼尽全力的样子。

    大汗淋漓,咬紧牙关,碎发凌乱,气喘吁吁。

    在每个晚霞铺就的天幕下,她曾不遗余力地奔跑,身影跃动,步伐坚韧又果决。冲锋向前,绝不言弃的姿态,那样美丽又动人,只会令人心潮澎湃,为之鼓舞。

    谁又舍得拦下她的脚步?

    “你呢,只管往前跑。”他仰头,望向天边的澄澈的月色,声音沉缓却清亮,“我会看着你,像上弦月一样,变成高悬的圆月。”

    季郁瞳孔骤然放大,睫毛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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