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你这边
看着逐渐散去的水雾，榛桐花了两秒时间思考谁会在这里帮她。
答案是没有人。
这意味着两件事：第一，从她迈进白鸟农场开始，就有人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第二，对方明知道她在十楼，却希望她前往十二楼，明显是在驱使她使用异能，如果是对自己不利的话，榛桐一旦打开异空间，无论被传送到何处，都有可能会遇害。
但要问榛桐去不去12楼，榛桐的答案是肯定的。只是她采用的方式会比预想中更加激烈。
榛桐打开冷水水龙头，使得镜子上的水雾完全消失，祝延用余光监视着站在镜子前洗手的榛桐，发现她的行为并无不妥。
而只有榛桐自己看得到，此时被水包裹住的双手上，一股一股透明菌丝从她的手掌处钻进水龙头的管道里。
“你是想靠巨额水费使得我们农场破产吗？”祝延本来以为榛桐一定会以上厕所的借口使用异能，前往其他楼层，却没想榛桐乖得可怕，全程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范围内。
“为什么会下意识认为我对白鸟农场有敌意呢？”榛桐抬头，透过镜子看向祝延，她将手从水龙头底下放下，沾上水的双手撑在大理石台面上，笑意不达眼底地说道，“祝延，你警惕我的依据是什么？”
两人用言语暗暗交锋试探，祝延的手上脖子上都没有红色四叶草印记，榛桐在短时间内无法判定他是否是维和者。一旦祝延承认他认识榛桐，那么榛桐就能确认他并非普通员工，而是和暗光组织有关。
这样榛桐当即就会对他动手。
可祝延就像是绿眼睛的狐狸，过分狡猾，让榛桐找不出把柄。
“我在警惕你吗？游客肯花60元重金来参观我们农场，必定是觉得参观农场是非常有价值的，我当然要全程陪同，可您却说我是在警惕您，这让我觉得非常伤心。”祝延双手环抱，靠在墙上，眼睛半眯半闭，懒散道。
榛桐怀疑祝延在讽刺她，但她没证据。
榛桐关掉水龙头，学着祝延上扬的语气，说道：“是这样吗？”
没等祝延再次开口，突然，警报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整个白色空间骤然变成了鲜红色，榛桐敏锐地察觉到，四周的温度陡然升高许多。
“1，4，5号试验田发生暴动，请所有研究员请立刻前往培养室！所有研究员请立刻前往培养室！”祝延胸口的对讲机响起。
“是你？”祝延扭头，看着将手上的水滴甩干的榛桐，挑眉道。
“我离开你的视线了吗？”对待祝延这种人的最好方式就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榛桐不再正面与祝延交谈，连续几次反问道。
“这次被你摆了一道，你，过来。”农场出了问题，祝延脸上不仅丝毫没有慌张或愤怒的神情，甚至有些愉悦，他双手插兜，一边缓缓地向电梯那边走去，一边向一个保安招手，“农场出了紧急事件，将游客带出去。”
随后，祝延便头也不回地进入了电梯。
“请跟我朝这边走。”听到祝延的吩咐，保安朝榛桐点点头，伸出手，对其彬彬有礼地说道。
果然，这才是不知情者对待她的方式。看着保安礼貌的举动，榛桐暗想。
这让她确认了一件事情，白鸟农场内并非都是维和者，大多数时间农场内抛头露面的都是普通人。
祝延分明是知晓她是谁的，但对她的态度却很奇怪，一边警惕，一边放纵。
如果祝延是维和者，那么他不会让一个普通人给自己带路。
祝延的目的是什么？
保安带着榛桐走向通往一楼的电梯，在经过杂物间的时候，榛桐伸手，干脆利落地劈向保安的后脖颈，然后猛地将人拽进杂物间。
随后，榛桐戴上口罩，换上杂物间保洁的衣服，拿着拖把前往十二楼的女厕所。
在厕所的时候，榛桐利用体内的菌丝，与白鸟农场的菌丝达成联系，使其为自己所用，羊毛出自羊身上，不会有比这里菌丝更多的地方。
如果有人想要暗算她，并且设下天罗地网，榛桐要做的就是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出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12楼的女厕所此时被密密麻麻的菌丝所覆盖，意料之中的，厕所空空荡荡，空无一人，意料之外的，榛桐在厕所隔间找到了一张被压在厕所抽纸盒底下的纸条。
纸条上有一串极为复杂的代码，榛桐看不懂，于是直接拍照发给了裴穆。
收起手机后，榛桐将纸条的背面翻过来，发现纸条背后是一句简短的话：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榛桐现在断定这个人肯定没在她的联系簿上，否则犯不着用这么变态的方式来表忠诚。
记下字迹后，榛桐离开女厕所，而就在她走出来的一霎那，她就看到走廊上被像云朵一般的菌丝堵住的工作人员。
和榛桐体内的菌丝有所不同，白鸟农场的菌丝是黄褐色，顶端带着绿色霉点的丝状体，一旦有人类靠近，绿色霉点会陡然放大，像嘴巴一样迅速张开，露出暗红的内壁。
所有人都穿戴严实，拿着□□，对着菌丝一顿乱喷。
榛桐像是看不到那些研究员一般，径直朝前方走去，而那些与菌丝对抗的研究员刚想出声，他们却发现在眼前这个凭空出现的清洁工随便一指后，他们的身体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了。
他们像是提线木偶，被缠绕住身体的菌丝扯向两侧，像是最忠诚的警卫对女王夹道欢迎一般，没等他们看清榛桐的样貌，就不受控制地低下了头。
榛桐在这些人身上都没有发现维和者的标记，将人就这么挂住后，榛桐大步往前，身体和菌丝融合在了一起。
吸收掉菌丝后，榛桐不需要控制器，就能与菌丝进行连接，除了使其为自己所用，并对他人实行控制以外，榛桐还可以与菌丝融合在一起掩人耳目。
所谓的试验田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被玻璃幕墙阻断的巨大空间，1，4，5号试验田覆盖了12——15楼，这使得榛桐可以抵达大部分地方，也使得榛桐看到了很多不该看见的东西。
黄，一无际往的黄，像是空气一样，眼前的一切都被黄褐色的菌丝和墨绿色的霉点遮挡，稀稀拉拉的土壤上面，躺着数不过来的黄皮肤人类。
黄皮肤人类身上被钻了十几个鲜红的孔洞，白色的胸骨裸露在外，为棕色的蘑菇提供生长空间。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他们的头顶的头发都被剃光了，骨骼上空有一张紧张的皮，仿佛要把眼珠勒出来。
这一亩培育的是蘑菇。
另外一亩培育的是茄子——人被一根木棍刺穿，茄子从皮囊表面上的孔洞里钻出来。
下一亩是水稻——人类的每一根血管都向外鼓起，白色的根系像针线一般刺破皮肤后又穿进皮肤，榨干了人类的血和汗，在头顶生出了金黄色的稻田。
比起培养污染物，白鸟农场更像是将人类当成了另类的土壤。
这些都不是培育菌丝的房间，只是使用菌丝的地方。
黄褐色的菌丝粘黏在黄皮肤人类的脚下，防止他们脱离自己的位置，榛桐进入五号试验田的时候，一个西红柿人在身体没被榨干之前强行拽掉菌丝，朝着厚厚的玻璃幕墙跑来。
下一秒，他的头迅速膨胀变红，和一个巨大的西红柿一样，在榛桐眼前爆炸。
猩红色的粘液喷射在玻璃幕墙上，在菌丝的影响下，很快就弥漫出一股腥臭。榛桐看到一个又一个的研究员在菌丝爆发的试验田游走着，试图控制这不正常体量的菌丝。
菌丝渗出玻璃幕墙，在榛桐眼前弥漫开来。榛桐走到其中一个试验田前面，看到门口上一如既往地挂着一个实验报告，榛桐像前几次一样打开实验报告，而这次，榛桐发现了端倪。
报告第一页就是祝延所写。榛桐对内容不太在意，她在意的是报告的字迹。
报告上的字迹和纸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榛桐不动声色地将报告重新挂了回去。
之后，榛桐顺着菌丝体量最多的地方，继续向前走去，直到榛桐几乎走到蚕蛹顶端，一个巨型平台前，榛桐才找到了菌丝的源头。
除了排列整齐的黑色塑料垃圾桶，平台内一无所有，密密麻麻的菌丝就是从这些黑色塑料垃圾桶中诞生，垃圾桶上有控温的数据仪，一旦数据仪变绿，缠绕着玻璃细管的机械臂就会从高处落下，掀开垃圾桶盖子。
垃圾桶盖子一被掀开，处于菌丝中的榛桐差点要呕出来，垃圾桶内别无他物，只有腐烂得不成形的蔬菜人和油类外卖，透明细管将垃圾桶表面的油吸收至天花板，输送至生产线上后再加工成速食食品。
这就是标榜着绿色，安全的有机农场。
榛桐能感觉得到，可以控制的菌丝在减少，这说明楼下的研究员消灭暴动菌丝的行动已经取得成效。
看着这些巨型垃圾桶，榛桐记下垃圾桶表面上菌丝生长所需要的温度后，屏息，像一个吸尘器一样将白鸟农场的所有菌丝，包括牵制在蔬菜污染物上的菌丝也全部回收完毕。
榛桐不会将这些巨型垃圾桶搬走，如果这些垃圾桶进入齐家，白鸟农场很有可能会倒打一耙，让齐家将培养污染物的罪名坐实，倒不如把这里当成进货点，用之不尽取之不绝。
榛桐穿着清洁工的服装像没事人似的从农场侧门离开，平静得仿佛不知道自己给白鸟农场制造了一个多大的麻烦。
从侧门出来的时候，榛桐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了一辆破破烂烂，但十分眼熟的三轮车。
出于某种预感，榛桐抬头，果不其然在远处鲜货运货车背后搜寻到了鬼鬼祟祟的齐三。齐三垫着脚，趁司机和货物经理谈话期间，撬锁偷货一气呵成，一看就是惯犯。
“不是说好一趟4000块吗，你们公司怎么临时变卦呢。”齐三在后面偷，司机和员工在前面起了冲突，司机将烟夹在耳朵后面，面红耳赤地与面前的小领导争执。
“你就是一个开车的，邮费也由我们公司承担，一趟纯赚3000，你有什么好不满的？”小领导抽着50一盒的烟，看着眼前穿着耐磨布的中年男人，轻蔑道。
齐三一边搬货，一边在后面夸张地学着小领导的神态，手舞足蹈，惟妙惟肖。
“从永乐到亚萨要遇到多少污染物你是一字不提啊，妈的，亏你们还这么大个公司呢，诚信交易都不懂，老子不干了，卸货吧。”这笔交易谈不拢，司机吐了口唾沫在地上，转身，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别不识好歹，你以为你出得了这个门？”看着司机拒绝交流地模样，小领导阴冷笑道。
“什么意思，强买强卖？”司机最开始接这个单是因为白鸟农场名声很大，却没想对方竟是无赖。“你就不怕我拉着你的货半路跑了？”
“你觉得你跑了以后还能在运输圈混下去吗？车不错啊，贷款买的吧，这么好的车没货拉多寒碜啊。”小领导的手压在车门上，皮笑肉不笑道。
“妈的混蛋。”听到两人的对话，齐三义愤填膺。
“的确。”
突然，榛桐的声音冷不丁从齐三旁边传来，直接把齐三吓了一激灵，人在真正恐惧的时候是发不出声音来的，榛桐就这么看着齐三像木偶一样僵硬转头，然后又陡然放松下来。
“你要死啊，你怎么在这儿？”
榛桐没有回答齐三的问题，她看着齐三被塞得鼓鼓囊囊的衣服，挑眉道：“偷东西这么偷？”
“那怎么偷？”
这个问题，三秒后榛桐用行动给了他答案。
齐三趴在运货车顶端，眼睁睁看着榛桐两三拳将小领导干翻，然后将原本的司机挤到副驾驶，油门一踩，连人带车直接冲了出去。
眼看他们就要和前方试图拦住他们的保安相撞，榛桐开车的速度丝毫不减，无论是司机还是齐三都挡住了眼睛，大概过了一分钟，他们都没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于是好奇地睁开了眼睛。
他们竟已在江心公路上行驶。
正午太阳灼热，江面泛着点点金光，空旷的江心公路上，仅他们一辆货门大剌的货车飞速行驶，迎面的风将齐三身上的汗衫吹得鼓了起来，在他的头顶是许久不见的巨日。
齐三的小三轮像个小婴儿被几十条细线拖拽在后面，齐三趴在货厢上，心里的郁气被江风一扫而光。
“榛桐！去黑市。”
答案是没有人。
这意味着两件事：第一，从她迈进白鸟农场开始，就有人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第二，对方明知道她在十楼，却希望她前往十二楼，明显是在驱使她使用异能，如果是对自己不利的话，榛桐一旦打开异空间，无论被传送到何处，都有可能会遇害。
但要问榛桐去不去12楼，榛桐的答案是肯定的。只是她采用的方式会比预想中更加激烈。
榛桐打开冷水水龙头，使得镜子上的水雾完全消失，祝延用余光监视着站在镜子前洗手的榛桐，发现她的行为并无不妥。
而只有榛桐自己看得到，此时被水包裹住的双手上，一股一股透明菌丝从她的手掌处钻进水龙头的管道里。
“你是想靠巨额水费使得我们农场破产吗？”祝延本来以为榛桐一定会以上厕所的借口使用异能，前往其他楼层，却没想榛桐乖得可怕，全程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范围内。
“为什么会下意识认为我对白鸟农场有敌意呢？”榛桐抬头，透过镜子看向祝延，她将手从水龙头底下放下，沾上水的双手撑在大理石台面上，笑意不达眼底地说道，“祝延，你警惕我的依据是什么？”
两人用言语暗暗交锋试探，祝延的手上脖子上都没有红色四叶草印记，榛桐在短时间内无法判定他是否是维和者。一旦祝延承认他认识榛桐，那么榛桐就能确认他并非普通员工，而是和暗光组织有关。
这样榛桐当即就会对他动手。
可祝延就像是绿眼睛的狐狸，过分狡猾，让榛桐找不出把柄。
“我在警惕你吗？游客肯花60元重金来参观我们农场，必定是觉得参观农场是非常有价值的，我当然要全程陪同，可您却说我是在警惕您，这让我觉得非常伤心。”祝延双手环抱，靠在墙上，眼睛半眯半闭，懒散道。
榛桐怀疑祝延在讽刺她，但她没证据。
榛桐关掉水龙头，学着祝延上扬的语气，说道：“是这样吗？”
没等祝延再次开口，突然，警报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整个白色空间骤然变成了鲜红色，榛桐敏锐地察觉到，四周的温度陡然升高许多。
“1，4，5号试验田发生暴动，请所有研究员请立刻前往培养室！所有研究员请立刻前往培养室！”祝延胸口的对讲机响起。
“是你？”祝延扭头，看着将手上的水滴甩干的榛桐，挑眉道。
“我离开你的视线了吗？”对待祝延这种人的最好方式就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榛桐不再正面与祝延交谈，连续几次反问道。
“这次被你摆了一道，你，过来。”农场出了问题，祝延脸上不仅丝毫没有慌张或愤怒的神情，甚至有些愉悦，他双手插兜，一边缓缓地向电梯那边走去，一边向一个保安招手，“农场出了紧急事件，将游客带出去。”
随后，祝延便头也不回地进入了电梯。
“请跟我朝这边走。”听到祝延的吩咐，保安朝榛桐点点头，伸出手，对其彬彬有礼地说道。
果然，这才是不知情者对待她的方式。看着保安礼貌的举动，榛桐暗想。
这让她确认了一件事情，白鸟农场内并非都是维和者，大多数时间农场内抛头露面的都是普通人。
祝延分明是知晓她是谁的，但对她的态度却很奇怪，一边警惕，一边放纵。
如果祝延是维和者，那么他不会让一个普通人给自己带路。
祝延的目的是什么？
保安带着榛桐走向通往一楼的电梯，在经过杂物间的时候，榛桐伸手，干脆利落地劈向保安的后脖颈，然后猛地将人拽进杂物间。
随后，榛桐戴上口罩，换上杂物间保洁的衣服，拿着拖把前往十二楼的女厕所。
在厕所的时候，榛桐利用体内的菌丝，与白鸟农场的菌丝达成联系，使其为自己所用，羊毛出自羊身上，不会有比这里菌丝更多的地方。
如果有人想要暗算她，并且设下天罗地网，榛桐要做的就是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出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12楼的女厕所此时被密密麻麻的菌丝所覆盖，意料之中的，厕所空空荡荡，空无一人，意料之外的，榛桐在厕所隔间找到了一张被压在厕所抽纸盒底下的纸条。
纸条上有一串极为复杂的代码，榛桐看不懂，于是直接拍照发给了裴穆。
收起手机后，榛桐将纸条的背面翻过来，发现纸条背后是一句简短的话：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榛桐现在断定这个人肯定没在她的联系簿上，否则犯不着用这么变态的方式来表忠诚。
记下字迹后，榛桐离开女厕所，而就在她走出来的一霎那，她就看到走廊上被像云朵一般的菌丝堵住的工作人员。
和榛桐体内的菌丝有所不同，白鸟农场的菌丝是黄褐色，顶端带着绿色霉点的丝状体，一旦有人类靠近，绿色霉点会陡然放大，像嘴巴一样迅速张开，露出暗红的内壁。
所有人都穿戴严实，拿着□□，对着菌丝一顿乱喷。
榛桐像是看不到那些研究员一般，径直朝前方走去，而那些与菌丝对抗的研究员刚想出声，他们却发现在眼前这个凭空出现的清洁工随便一指后，他们的身体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了。
他们像是提线木偶，被缠绕住身体的菌丝扯向两侧，像是最忠诚的警卫对女王夹道欢迎一般，没等他们看清榛桐的样貌，就不受控制地低下了头。
榛桐在这些人身上都没有发现维和者的标记，将人就这么挂住后，榛桐大步往前，身体和菌丝融合在了一起。
吸收掉菌丝后，榛桐不需要控制器，就能与菌丝进行连接，除了使其为自己所用，并对他人实行控制以外，榛桐还可以与菌丝融合在一起掩人耳目。
所谓的试验田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被玻璃幕墙阻断的巨大空间，1，4，5号试验田覆盖了12——15楼，这使得榛桐可以抵达大部分地方，也使得榛桐看到了很多不该看见的东西。
黄，一无际往的黄，像是空气一样，眼前的一切都被黄褐色的菌丝和墨绿色的霉点遮挡，稀稀拉拉的土壤上面，躺着数不过来的黄皮肤人类。
黄皮肤人类身上被钻了十几个鲜红的孔洞，白色的胸骨裸露在外，为棕色的蘑菇提供生长空间。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他们的头顶的头发都被剃光了，骨骼上空有一张紧张的皮，仿佛要把眼珠勒出来。
这一亩培育的是蘑菇。
另外一亩培育的是茄子——人被一根木棍刺穿，茄子从皮囊表面上的孔洞里钻出来。
下一亩是水稻——人类的每一根血管都向外鼓起，白色的根系像针线一般刺破皮肤后又穿进皮肤，榨干了人类的血和汗，在头顶生出了金黄色的稻田。
比起培养污染物，白鸟农场更像是将人类当成了另类的土壤。
这些都不是培育菌丝的房间，只是使用菌丝的地方。
黄褐色的菌丝粘黏在黄皮肤人类的脚下，防止他们脱离自己的位置，榛桐进入五号试验田的时候，一个西红柿人在身体没被榨干之前强行拽掉菌丝，朝着厚厚的玻璃幕墙跑来。
下一秒，他的头迅速膨胀变红，和一个巨大的西红柿一样，在榛桐眼前爆炸。
猩红色的粘液喷射在玻璃幕墙上，在菌丝的影响下，很快就弥漫出一股腥臭。榛桐看到一个又一个的研究员在菌丝爆发的试验田游走着，试图控制这不正常体量的菌丝。
菌丝渗出玻璃幕墙，在榛桐眼前弥漫开来。榛桐走到其中一个试验田前面，看到门口上一如既往地挂着一个实验报告，榛桐像前几次一样打开实验报告，而这次，榛桐发现了端倪。
报告第一页就是祝延所写。榛桐对内容不太在意，她在意的是报告的字迹。
报告上的字迹和纸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榛桐不动声色地将报告重新挂了回去。
之后，榛桐顺着菌丝体量最多的地方，继续向前走去，直到榛桐几乎走到蚕蛹顶端，一个巨型平台前，榛桐才找到了菌丝的源头。
除了排列整齐的黑色塑料垃圾桶，平台内一无所有，密密麻麻的菌丝就是从这些黑色塑料垃圾桶中诞生，垃圾桶上有控温的数据仪，一旦数据仪变绿，缠绕着玻璃细管的机械臂就会从高处落下，掀开垃圾桶盖子。
垃圾桶盖子一被掀开，处于菌丝中的榛桐差点要呕出来，垃圾桶内别无他物，只有腐烂得不成形的蔬菜人和油类外卖，透明细管将垃圾桶表面的油吸收至天花板，输送至生产线上后再加工成速食食品。
这就是标榜着绿色，安全的有机农场。
榛桐能感觉得到，可以控制的菌丝在减少，这说明楼下的研究员消灭暴动菌丝的行动已经取得成效。
看着这些巨型垃圾桶，榛桐记下垃圾桶表面上菌丝生长所需要的温度后，屏息，像一个吸尘器一样将白鸟农场的所有菌丝，包括牵制在蔬菜污染物上的菌丝也全部回收完毕。
榛桐不会将这些巨型垃圾桶搬走，如果这些垃圾桶进入齐家，白鸟农场很有可能会倒打一耙，让齐家将培养污染物的罪名坐实，倒不如把这里当成进货点，用之不尽取之不绝。
榛桐穿着清洁工的服装像没事人似的从农场侧门离开，平静得仿佛不知道自己给白鸟农场制造了一个多大的麻烦。
从侧门出来的时候，榛桐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了一辆破破烂烂，但十分眼熟的三轮车。
出于某种预感，榛桐抬头，果不其然在远处鲜货运货车背后搜寻到了鬼鬼祟祟的齐三。齐三垫着脚，趁司机和货物经理谈话期间，撬锁偷货一气呵成，一看就是惯犯。
“不是说好一趟4000块吗，你们公司怎么临时变卦呢。”齐三在后面偷，司机和员工在前面起了冲突，司机将烟夹在耳朵后面，面红耳赤地与面前的小领导争执。
“你就是一个开车的，邮费也由我们公司承担，一趟纯赚3000，你有什么好不满的？”小领导抽着50一盒的烟，看着眼前穿着耐磨布的中年男人，轻蔑道。
齐三一边搬货，一边在后面夸张地学着小领导的神态，手舞足蹈，惟妙惟肖。
“从永乐到亚萨要遇到多少污染物你是一字不提啊，妈的，亏你们还这么大个公司呢，诚信交易都不懂，老子不干了，卸货吧。”这笔交易谈不拢，司机吐了口唾沫在地上，转身，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别不识好歹，你以为你出得了这个门？”看着司机拒绝交流地模样，小领导阴冷笑道。
“什么意思，强买强卖？”司机最开始接这个单是因为白鸟农场名声很大，却没想对方竟是无赖。“你就不怕我拉着你的货半路跑了？”
“你觉得你跑了以后还能在运输圈混下去吗？车不错啊，贷款买的吧，这么好的车没货拉多寒碜啊。”小领导的手压在车门上，皮笑肉不笑道。
“妈的混蛋。”听到两人的对话，齐三义愤填膺。
“的确。”
突然，榛桐的声音冷不丁从齐三旁边传来，直接把齐三吓了一激灵，人在真正恐惧的时候是发不出声音来的，榛桐就这么看着齐三像木偶一样僵硬转头，然后又陡然放松下来。
“你要死啊，你怎么在这儿？”
榛桐没有回答齐三的问题，她看着齐三被塞得鼓鼓囊囊的衣服，挑眉道：“偷东西这么偷？”
“那怎么偷？”
这个问题，三秒后榛桐用行动给了他答案。
齐三趴在运货车顶端，眼睁睁看着榛桐两三拳将小领导干翻，然后将原本的司机挤到副驾驶，油门一踩，连人带车直接冲了出去。
眼看他们就要和前方试图拦住他们的保安相撞，榛桐开车的速度丝毫不减，无论是司机还是齐三都挡住了眼睛，大概过了一分钟，他们都没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于是好奇地睁开了眼睛。
他们竟已在江心公路上行驶。
正午太阳灼热，江面泛着点点金光，空旷的江心公路上，仅他们一辆货门大剌的货车飞速行驶，迎面的风将齐三身上的汗衫吹得鼓了起来，在他的头顶是许久不见的巨日。
齐三的小三轮像个小婴儿被几十条细线拖拽在后面，齐三趴在货厢上，心里的郁气被江风一扫而光。
“榛桐！去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