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霜还真顺着傅聿时的话,认真琢磨了下他的问题。

    想起了他在那种场合下的强势,想起了他在她身上游走的手,还有他深夜落在她耳边的喟叹...

    很快就清醒过来。

    她到底在想什么。

    摸了下自己发烫的脸,聂霜深吸了口气,倒了杯饮料,一口气喝完。

    但接二连三被他撩拨,她除了用眼神谴责他,却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只能祈祷着Emilia别再提什么禁制性的话题。

    这顿饭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周五下午Emilia不上班,她跟聂霜吐槽了婚姻的围城,又数落了袖手旁观的长辈,还对自己日渐走样的身材感到苦恼。

    话说太多,精力耗尽,累了,也醉了。

    结账后,聂霜和傅聿时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家,便打了车送她。

    路上聂霜给两个宝贝都买了礼物,女孩的是芭比娃娃,男孩的是遥控车,可惜孩子们都在外婆家,她没能见到他们。

    从Emilia家出来,他们牵着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着。

    风有点大,聂霜的衣服没有口袋,傅聿时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他们走得很慢,目光掠过街边的店铺,像是在透过时光的缝隙,寻找着什么与记忆契合的蛛丝马迹。

    路过中央广场时,有艺术家在演奏小提琴和手风琴,聂霜忽然想起了借给他雨伞的那晚,他一个人站在这里,看起来很孤独的背影。

    “你那个时候在想什么?”

    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傅聿时状似认真地想了想,睨着她,“大概在想,那个送伞的天使,为什么还不来。”

    说着,他捏了下她放在自己口袋里的手。

    聂霜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左手被他握着,她将右手也伸过去挽住他胳膊,跟着他不着调起来。

    “那你当时还那么凶,还拒绝我的伞。”

    “不这样,怎么能引起你的注意?”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冒出个打扮古怪的长发男人,风驰电掣般跟他们擦身而过,险些撞到了她。

    还好傅聿时眼疾手快地将她搂了过来。

    “小偷?”她躲在他怀里,心有余悸。

    不等他回答,身后追过去的游客,已经印证了她的想法。

    有了这个意外后,傅聿时牵着她时,也不忘注意周围的动向,直到离开了这条人多混杂的街。

    然而,拐进另一条街时,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察觉到他的动作,聂霜随着他的目光,朝街边望了去。

    是一间古董瓷器店。

    “还记得这里吗?”他问。

    她缓缓弯了眉眼,“当然。”

    怎么可能会忘记。

    她记得那时,她来这里给周玉山挑礼物,没多久,就遇见了暴乱,两个匪徒冲进来抢东西。

    店里游客多,尖叫声和哭声交叠,现场一片混乱。

    很快警察就来了,在外面围了一圈,匪徒眼见无法脱身,便劫持了一个小孩当人质。

    当时,她躲在角落里,惊慌失措,下意识叫出声时,身后有人捂住她的嘴。

    她不知Neil是何时进来的,但看见他,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整个人都安心了不少。

    然而,被劫持为人质的小孩却哭闹不止,匪徒失去耐心,用枪抵住了小孩的太阳穴。

    千钧一发之际,她身旁的Neil举着双手,走了出去。

    “我来给你当人质,怎么样?”

    他语气笃定而淡漠,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

    控制一个又瘦又憔悴的成年人,比控制个哭闹的小孩更省心,匪徒被他说服,放了小孩,将他手脚都捆绑了起来。

    那大概是她人生中最惊险的时刻。

    她担心他,眼泪不断往下淌,却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无助地在心里祈祷着。

    中间那段僵持的恐惧是怎样熬过的,聂霜已经有些模糊了。

    只记得,门外的警察突然朝里面开了枪,其中一个匪徒中了枪。

    眼见着警察冲进来,没拾掇好的古董也顾不得了,那群人从后门仓皇而逃。

    但逃跑后,他们引爆了事先埋在后门一隅的炸弹。

    炸弹的威力并不强,不过是为了阻挡警察的追捕,却让古董店的一角瞬间塌陷了。

    钢筋水泥砸下来时,她看见傅聿时就立在那下面,他身上的绳子早已松了,他却一动不动。

    像是根本不想逃跑。

    对上他漠然的视线,她心头生起了强烈的恐慌,那是她曾在爸爸跳楼前见过的眼神。

    波澜不惊的,毫无眷恋的。

    他没有生的意志。

    不能让这样的遗憾再次发生,她不顾警察的阻拦,从正门跑了回去。

    在墙角彻底坍塌下来时,用尽浑身力气,将他推了开。

    而她,却代替了他,去承受那险些致命的一击。

    后来聂霜昏迷了,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

    她侥幸没死,但后背却留下了一条很长、很丑陋的伤疤。

    而这道疤,也让她,在傅聿时心里烙下了很深的,再也无法遗忘的印记。

    在医院躺着的那些天,她问过他为何不躲。

    他只轻描淡写地说,他没想过要寻死,只是在那个瞬间,忽然觉得累了,不想跑了。

    从记忆中抽身,搂着她肩膀的那只手忽然用力握了下。

    “我答应过你的事,都做到了。”傅聿时偏头看着她。

    “什么?”聂霜脑子里还是当年的画面,没懂他的意思。

    “你让我好好活着,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失去生的意志。”

    聂霜没想到,她的这句话,傅聿时记了这么久。

    她其实至今都不知道他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在某个瞬间失去逃生的意愿,他始终没告诉过她。

    却一直遵守着对她的承诺。

    如果那日暴雨,她没去和璟,那这辈子是不是就这样错过了?

    忽然就鼻酸了。

    眼泪随着她低头的动作,仓促坠落。

    不想让他看见,聂霜侧过身,躲进他的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口。

    然而,他怎么可能不发现,他太了解她了。

    “别哭。”傅聿时抬手摸了摸她后脑勺,将她整个人揉进了怀里。

    怪他,不该在时过境迁后,再提什么求生求死的。

    无声哭了好一阵。

    聂霜在他毛衣上蹭掉了泪,仰头看他,声音带了淡淡的鼻音,温柔又天真。

    “那以后,我们一起好好生活,好吗?”

    在跟他重逢以前,她对未来没有过任何具象的期待,每天的生活都是围着烟雨打转。

    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活着的唯一使命,就是还债。

    然而现在,她仿佛看见一条鲜花盛开的路,在等着她步入。

    “好。”傅聿时抬手替她擦干泪痕,“每一天都要认真用力地活。”

    他们转身离开了那间曾经喧嚣的古董店。

    有游客经过他们身边步入了店里,那些人并不知道,如今宁静的古董店,昔日也曾深陷枪声与火光中。

    而刚刚和他们擦身而过的两个年轻人,便是当年的亲历者。

    晚饭后,两人就呆在酒店没出门。

    负一楼有消遣的地方,但聂霜不想去,宁愿跟他安静地聊天。

    傅聿时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翻阅着一些文件。

    聂霜躺在他腿上,边跟烟雨的人了解店里的情况,边有一搭没一搭跟他闲聊。

    抬头跟他说话时,她瞥了眼他手中的资料,像是腕表营销的一些文件。

    “你不是制表师么?也要管营销推广的事?”

    “以前在工作室的时候,算是独立制表师,但跟宝玥合作后,就不是了。”

    她知道他的意思,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回国发展的代价。

    “那你喜欢之后的职业方向吗?”

    见她蹙眉,傅聿时放下资料,伸手去抚平她眉间的担忧。

    “只是多了管理上的事,但制表这件事毕竟是我热爱的,我不会彻底放下。”

    “那你以后还会回瑞士吗?”聂霜仰头,用那双嵌了黑宝石的眸子看他。

    “怎么,怕我走?”

    “少自作多情。”她拉开他放在自己脑门上的手。

    正要从他身上起来,就被他按回了他腿上。

    “要走,也要把你一起带走。”

    没再给她回话的机会,傅聿时低头去寻她的唇。

    被他吻着的时候,聂霜心想,她以后再也不敢躺他腿上了。

    这个姿势,方便他边亲她,边伸手在她身上作乱。

    她还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打断他们的,是一通从国内打来的电话。

    他一只手仍和她纠缠着,另一只手懒懒地从旁边的矮几上拿起电话。

    然而,按下通话键后,不过三言两语,聂霜便看见他脸上笑意顿失,眼神忽然变得锋利。

    “怎么了?”

    察觉到出什么事了,等他挂了电话,她起身打探。

    “合约的事,被家里人知道了,老太太气得险些晕倒。”傅聿时眼神冷了下来,眸中仿佛浸了霜雪。

    这件事陆樨不会乱说,要么是协议不小心暴露,要么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但她下意识认为,傅聿时不会这么不小心,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是谁?”

    “萧煜。”

    聂霜微微点头,一切看似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听他刚才沉稳应对长辈的样子,想必是有了安排。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却突然偏头看她,眼底冰霜褪去,一双深眸翻涌着令她心悸的浓烈情绪。

    接着,他缓缓抬起双手,修长指节牢牢握住她肩膀,语气温柔郑重。

    “聂霜,跟我订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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