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照亮了水流风周身不远的黑暗,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泥泞的路上。只要听到一点杂音,声音响起的方位,水流风就会掷出手中的剑,长剑比寒风更快的速度呼啸而过。这把剑当然不是剑圣之剑,而是魔女提供的长剑。

    这种随缘的狩猎方法,当然不是水流风临时想出来的,而是剑圣门中的一个长辈的教导。在面对多个敌人的时候,趁着双方远在对方的攻击距离之外,出其不意的投剑出手,长剑如鸿般击穿其中一个放松大意的敌人要害。

    其他的敌人情绪在极短的时间内,会在暴怒和惊喜两种之间转换:剑圣门人精通用剑,一个弃剑不用的剑客,又有几分本事?

    “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错了。剑圣门人以剑法冠绝天下,世人往往会因此忽视掉他们的身法。一个砂锅大的拳头在他们的视线里越来越大,然后把轻视我们的混蛋打倒在地。”

    当然,这种狩猎方法好处多多,不但可以远距离狩猎,剑圣的能量外溢更是微乎其微。

    只是对投掷的手法有点小小的改变,不是以人类为目标,也不是以体型较小的野生动物为目标,小动物剥皮去骨洗净内脏最后剩不下多少肉了,中等体型以上的大型动物才是此次狩猎的目标。

    他在狩猎方面的天赋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但强大的剑技弥补了各方面的不足。

    和前几次不一样,这次投掷终于收到了满意的回应。听着黑暗里传来的声音,他就知道这是一头大牲口。

    水流风走到近前,一头体型不小的野兽倒在地上,它的惨叫声依然凄厉,长剑插在它的后背上,伤口不断流出鲜血,在它倒下的低洼泥坑里形成血泊。水流风嘴角满意的微微掠起,他对于猎物的体型很满意,最起码这几天内同行的人们有了足够的肉食补充。

    这些肉食可以让跟随他们的人的死亡概率降低很多,他不愿意看到他们死去,无论是死于严寒,还是死于骨折。

    水流风上前握住剑柄就要拔出长剑,一头体型稍小的野兽自黑暗中冲出,它之前就在附近潜伏。血泊中嘶吼的野兽叫声压住了它的呼吸声,甚至压住了它一开始奔跑的声音,径直向着水流风冲撞过来。

    水流风下意识想凝结剑气横斩击杀它,却想起不能使出剑圣的力量。错过最好的斩杀时机,一脚踢在它的身上,减缓这头野兽冲击之势的同时,借势拔出了插在大型猎物身上的长剑。

    水流风压住了使用剑圣之力的想法,调整身形平白无奇的一剑横斩,就让这头小一些的野兽倒毙当场。那头大型野兽爆发出更大的叫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它的行为和要害部位都暴露在水流风视线范围内。

    水流风在它的头部飞快的刺剑入脑,这头野兽的喧嚣最后回归沉寂。

    “它是你的孩子么?”水流风问出了一句话,耳边有的只有咆哮的冬风。他摇了摇头,为了救人,现实确实容不得他有太多多愁善感。水流风把火把插在地上,在火光中,他飞快的把野兽的两条粗壮的后腿切了下来,把个头小的猎物背起来,向着亮起火把的临时营地走去。

    ...

    水流风狩猎回到营地,还能够活动的人们双眼中明显亮起了光。他们拥在水流风身边连连的说,“大人,交给我们来料理吧。”水流风能听到他们用力吞咽口水的声音。

    说罢就伸出手想要接过水流风手中的肉食,肉食的诱惑力甚至压过了他们对于水流风的恐惧。水流风不敢交给他们,且不说他们的料理水平,就他们眼中的光,还有瘦弱的胳膊,交给他们可能不是一个好主意。

    “卡拉,卡拉。”水流风没有放下猎物,而是直接找到了魔女卡拉。

    她正在研磨药粉,取用研磨皿中的一小勺药粉,送到病人嘴边,病人张开嘴巴一口吃下然后就变成了一张苦脸。卡拉看到水流风,她的眼中也亮起了光,随即就是气鼓鼓的鼓起脸颊,“大人,我们必须,立刻,马上给他们立规矩!”

    “啊?怎么了,他们不听话么?”水流风一头雾水,病人们老老实实的吃药,这不是很好嘛。他小时候最讨厌吃药了,吃药的时候必须得有糖果冲掉口腔里的味道。现在他也不想吃魔女调配的药,即便他知道这些药粉很有效果。

    “他们把我没有调配的原材料,直接生吞!”卡拉指着躺在地上的人们,难得的发了脾气。病人们除了骨折之外,其中三个病人更是脸色发青口吐白沫,好像是药物中毒了。

    体质上的虚弱却没有让病人晕过去,一个病人死死的撑在病床上没有晕过去,“我可以的,我感觉不到痛了,我可以维护修理我的家人了。”

    额,明白了,魔女们在调制药物之外,更是善于配置毒药。长久作为圣血国血奴存在的人们,他们的体质之弱,甚至连药材原材料里带有的毒性也扛不住。这种过于听话的性质,让他们的身体遭了更多的罪。

    绝大多数圣血国人类获取食物的方式就是种地,血奴瘦弱的身体很难狩猎野生动物,倒不如说,正好相反。

    圣血国这片大地的艰难严酷生存环境会淘汰掉不适合生存的人类。不只是吸血鬼们会把人类吸血剥皮吃肉抽筋拔骨,也不只是在荒野中纵横的怪兽会吞吃人类,野生动物也会糟蹋人类种植的农田。

    “这些肉就麻烦你了,我担心他们会生吃。”

    卡拉指向了水流风身后,“他们已经在生吃了。”

    水流风回头一看,之前的几个人正在偷吃水流风背在身后的猎物,看到水流风发现他们瞪视了几秒钟,他们才把自己被肉食支配的心智转换回来。他们坐在地上,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抽打自己的脸,“我只是太饿了,不是,我太想吃肉了,您饶恕我吧,饶我一条命吧,求求您了。”

    水流风看着他们,不知为何,他的心头升起一股无力感。剑圣对于西王国而言,无疑是希望的象征,同时会给西王国的敌人带来绝望。先代剑圣在各个方面的威望,都远远超过他,这种巨大的差距,也化为巨大的压力压在了水流风的肩膀上。() ()

    对于他曾经救过的蓝淼、西提斯,水流风觉得自己对他们而言确实可以称之为“希望”。但光靠“希望”显然是不够的,他为了能够给更多的西王国人民带去希望,迫切的需要更多。

    更多的什么呢?

    力量?如果需要力量的话,他拿起那柄绿色的剑圣之剑,就可以凭借剑上的力量斩杀上百个低级吸血鬼二十几个中级吸血鬼,然后呢?这能改变什么呢?他们离开的休穆罗城中的吸血鬼都不止这个数字。

    而且杀死吸血鬼,对于改变西王国的局势,又有什么帮助呢?他不仅开始怀疑自己此行的目的。

    苏西走到水流风身边,用脚猛踢水流风的腿,“醒醒,有心思发呆不如赶紧干活,还有很多活呢。”

    水流风看了看苏西,“你去哪了?”

    苏西挺直腰杆,“我可是干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嘿嘿嘿,可以有效的减少使唤驮兽的力气。这可是我从书上学来的,卡拉也不知道呢。”

    现在还不是苦恼的时候,水流风顺手摸了摸苏西的头,“嗯,很好,我们现在最急迫的事还有哪些?”

    苏西用力的把水流风的手甩开,“那可太多了,一件一件来吧。”

    “嗯,一件一件做吧。”

    ...

    水流风三人一直忙到了后半夜,到了吃饭的时候,所有人兴致很高。包括受伤的人在内所有人都得到了一大碗肉汤,肉炖的稀烂,还加入了魔女特制的调味剂,味道更是一绝。双臂骨折不方便进食的由亲近的伙伴照顾,所有人吃到满脸油花。

    卡拉拽了拽水流风的衣角,小声的说句,“可以开始了么?”

    水流风点了点头,他拿着手里的碗一边吃肉一边说,“我今天有一件事要公布,这件事我一直藏在心底。首先,我问大家一件事,你们有见过吸血鬼吃人肉之外的肉么?”

    看着水流风面色如常和他们一起吃着同样的肉,这些人在思考水流风,有的人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篝火映照的双眼中多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对,我不是吸血鬼,我和你们一样,是人类。”

    这一路走来,除了在有很多吸血鬼的情况下,水流风和很多次纠正和他同行的两个女孩对“血奴”们的称呼:他们不是血奴,他们是人类。

    他们不是血奴,他们是人类。

    在地图上没有标记的无名村庄,火化惨遭屠杀的血奴尸骨时,水流风对他们的称呼就发生了改变。他一直想改变,一个拥有力量的人,无法改变现状,这对于他而言毫无疑问是痛苦的。

    既然如此,哪怕是一点点也好,也要改变这只队伍里对于“血奴”的认知。

    人类就是人类,才不是什么血奴!迈出这一步,才会有后来更远大的征途。

    一个中年人鼓起勇气问道,“您是人类,那她们是。”

    苏西看了看水流风,“我们俩是吸血鬼。”这番言语顿时在人群中惊起一阵恐慌,在一片混乱中跪倒在泥水中。

    卡拉接过了话茬,继续说道,“我们跟他签订了一份协议,这段时间跟你们一起行动,在旅程结束之前我们不会做危害你们生命的事情。”

    这趟旅行之后还少不得装扮吸血鬼的事情,这些人的智商难以理解复杂的事情,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让他们知道过于复杂的事情。就让他们把对吸血鬼的恐惧保持到最后,才是最简单最方便的。

    水流风似乎是没有想到苏西和卡拉会这么说,迟疑了一下,干巴巴的说道,“请各位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刚才提问的中年人把头从泥水中微微抬起,“那您是贵族么?”

    “我不是贵族。”虽然剑圣门在西王国地位崇高,但水流风对剑圣门的定位很准确。剑圣门是圣剑之王手中的一把圣剑,圣剑之王力所不能及的病体,剑圣门人代为割开肿胀的脓包,挤出里面的淤血,最终恢复秩序、澄清宇内。

    “那您是将军?”中年人的语气里带有一丝热切,最早加入队伍的中年人突然点头如捣蒜,脑袋一遍遍的敲进泥水里,剧烈的咳嗦声响起,仿佛溺水之人。其他人对其视若不见,他们只关心水流风的回答,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水流风冲向他把他从泥水里拎起来,肮脏的脸上目光死死的看着水流风,哪里有溺水的样子,嘴巴张开却不出声,“快说,你,是将军。”

    水流风被他的坚持惊呆了,脑子飞转,这个人显然是知道一些情况,而这些情况是不为他所知的。难道说,承认自己是人类,是一件错事么?不,这件事既然已经承认,反复推翻自己说过的话,会对自己的威信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水流风干巴巴的说道,“我是将军,是西王国的将军。”

    顿时,周遭的人们仿佛从空气中并不存在的重压中解放,大口的呼吸空气,他们不在意自己浑身脏污,肉汤里浸入了泥水也毫不在意的吃喝起来。在他们眼中看来,这个问题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这是人们的固有印象,低级的吸血鬼当然会害怕高级吸血贵族,而高级吸血贵族会害怕指挥军队的将军,至于更高更复杂的事情,他们完全思考不了。这个将军是圣血国的将军,还是西王国的将军,通通无所谓,只要是将军就行了。反正他们也分不清楚。

    瘦弱的中年人向着水流风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我无法理解您的想法,但我会尽力把事情导向我认为好的结果。

    而作为“西王国将军”的水流风,他的发言固然得到了人们更多的正向反馈。

    “我要知道你们每一个人擅长的事情,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要有自己负责的事项,最起码不要因为赶车刹车而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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