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血国不知名的荒野上,三辆大车围成了一个“凹”形。苏西为了躲避寒风,身子缩在车厢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她咬牙切齿的看向车下或跪或躺的十八个人,他们身后还有三头拉车的驮兽。这个矮个子“女吸血鬼”看向他们时,偶尔舔一下嘴唇,露出里面的长牙,好像是在比较,一会儿拿谁当正餐比较好。

    她的存在感甚至压过了正在发话的高个子“女吸血鬼”,每当她的目光注视到自己时,他们就浑身发抖,内心中不由自主的开始祈祷:不要吃我。

    而卡拉则是站在泥地上,上半身穿着紫水晶之翼贵族服饰,下半身围着一条厚毯子,看上去有一点奇怪,紫色的水晶装饰在寒风中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

    她左手拿着一把干枯的树根草根,大声说道,“原始的没有加工过的药材,你们不准吃!”

    人们纷纷点头。

    苏西高声厉喝,“说话!”

    人们连忙说道,“好的,大人。”此时躺在地上因为骨折无法起身的,也大声应和,“我明白了,大人。”还有昨天误食草药中毒的三个人,虽然对他们进行了简单的救治,但依然身子歪斜,口齿不清的答应道,“大银,咬我姨皿(大人,绕我一命)。”

    看到中毒的患者,卡拉摇了摇头,药材的储备并不是十分充裕,珍贵的药材要留在关键时刻用,反正他们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放着他们这种状态当个榜样比较好。俯下身子把树根草根放进身旁的捣药罐里,右手拿起捣药杵,花了一些时间把它们捣成混合的粉末。

    然后她把药杵收起,把药罐里的粉末展示给众人看,“这是加工后的药粉,没有我们的命令,你们不能吃!”

    众人连忙称是。

    “如果我们让你们吃,你们就要立刻服从命令!”

    正在说话的过程中,罐里的药粉就被风刮走了一些,这些树根和草根本来没有什么药用价值,是为了生火才捡来的。现在作为演示用的道具被风刮走了,卡拉也觉得没什么。

    卡拉走回到众人前方,把药罐放下,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巧的瓶子,液体充盈其中,“药水,很珍贵,不准喝!”

    众人继续连声答应。

    卡拉看到众人身后的三头驮兽在此起彼伏的点头,颇为满意,“好,我考一考你们。”她找出一份药草拿在手上挥舞,“能不能吃?”

    众人连忙摇头,“不能吃!”

    卡拉满意的点头,于是从捣药罐里倒出药粉进小碗里,“我没要求你们吃,你们能不能吃?”

    众人继续摇头,“不能吃!”

    卡拉说道,“好,现在我让你们吃,你们...”

    她话还没说完,离她最近的人站起来,把碗里的药粉倒进自己的嘴里大嚼特嚼。

    ......

    六个人跟在水流风的身后,他们身上穿的粗布衣服正面和背后缝上了黑色的棱形,这个简单的标识是今天早上缝好的,作为有主人的标识。

    他们顶着凛冽的寒风哆嗦着坚持往前走,是为了收回昨天的那头野兽尸体。它实在是太珍贵了,野兽的肉可以吃,皮可以保暖,骨头可以加固车厢,深色的毛就缝在了他们的衣服上成了棱形标识。

    一行人走到了昨天晚上他猎杀猎物的地方。比起其他同行的人(血奴),虽然都一并卷入昨天车祸里,这几个人幸运的只磨破了干枯粗糙的皮肤,流了一些血。吃过药之后,血已经止住了。

    他们平日里维护“家人”的重任压在他们的肩膀上,长久以来在吸血鬼的命令下做着重体力活。身材瘦弱没有什么肌肉,但力气方面超出了水流风的预料,嗯,一点点吧。

    在一片荒原上找到那头巨大的野兽尸体并不难,除了水流风之外的其他人脸上多了一点喜色,如果这一路上都可以吃到肉,那他们的日子好过多了。想起昨天晚上的肉汤的味道,口腔里分泌出一些唾液,六个人看向水流风,等待着他的命令。

    冬天和春天交际之时夜晚的温度还很低,没有像夏天一样招来大量蚊虫,这有效减缓了这一大头野兽肉的变质速度。沉寂于昨夜黑暗夜色的野兽,在今天白天露出了它的真容。

    这头四蹄野兽昨天被水流风切下了两条后腿,血肉模糊的后半身,血水流淌了一地,在地面上冻成了血色的冰。走到近处,水流风才发现,除了他造成的已知伤口外,野兽的肠子被拖拽出来,在地面上摊开,撕咬的痕迹到处都是。

    水流风摸了一下冻发麻的鼻子,开始检查别的地方。野兽身躯上覆盖着大量的毛发,黑色的毛发既长又密,除了个别部位比较稀疏外。水流风右手握着身侧的剑柄,左手拿着一根木棒深入毛中,撩起一处稀疏的短毛。

    毛发下覆盖的一个不浅的伤口,就此出现在水流风眼前。这伤口如碗口一般大,向体内凹陷。

    水流风飞快的思索,假设成年人身上多了这么一个伤口,它如果在人体的四肢部位,即便侥幸生还,得当一辈子残疾人。而如果在胸部、腹部甚至是头部部位多了这么一个碗口大的伤口,那就更不得了,当场失去行动能力,人就会成为这头野兽的食物。

    对于这头大型野兽而言,它的后腿长度跟普通成年人的身高相比矮一些,它的后背高高隆起像是背起一座小山一般。它的头部毛发短一些,牛马一般的宽大头颅,巨大的肉瘤堆中生长出巨大的双角。

    水流风围着猎物踱步转了一圈,在它的身上还发现了另外几处伤口,或深或浅,查验之后和刚才那碗形伤口状态有些微的差异。他发现的那些伤口对这头野兽并不能构成致命伤。

    水流风没有疏忽掉任何疑点,他又拨开一处伤口旁的黑毛,这是一处新的伤口。

    他走回到人群面前,从为首的人手上拿过一把工具,“所有人,按照刚才的要求,以我砍出来的痕迹进行拆分。如果有意外发现,大声喊我。”说罢,两三步走回到猎物跟前,随手一挥就在猎物的腰部劈出了一个深深的痕迹,然后把工具还给了他。() ()

    “好的,大人。”说罢,他们便拿着工具,以水流风刚刚砍出的伤口为界,对着猎物咚咚咚咚的忙起来。工具锤子敲在短小的刀刃末端,刀刃在野兽宽大的肋骨间劈开血肉。

    这些工具原本是用在修理维护“家人”的,水流风亲眼看过他们修理的过程,变成了炼金道具之后,和人体有着非常大的差异。肌肉萎缩,基本只剩下了人体骨架,为了实现吸血鬼的相关的工具功能,骨架具有了一定的金属特性。所以所谓的“修理工具”,就有相当的一部分就是普通的工具。

    水流风则是站在一旁,一边看着他们忙活,另外则是把注意力放在旷野上。

    他刚才劈下的痕迹,意味着他放弃了很大一部分肉,这会让他们实际获取的鲜肉比预期少了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不过,他并不会觉得后悔,还会觉得这是十分理智的行为。如果在拆分的过程中有其他情况,那他还会放弃掉更多的肉。

    在天亮之前,他听到了一些声音,虽然具体的位置不是十分清晰,但结合现在的情况看来大致就是这附近了。这里之前爆发了一场荒野掠食者之间,围绕着这头野兽尸体归属的战斗。

    这场争夺的胜利者只来得及咬下一些肉就跑了?还是说有的竞争者已经成了胜利者的盘中餐?

    水流风并不认为他放弃了一部分肉,就能让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掠食猛兽退去。在其他人割肉的过程中,他要保护他们的安全。

    剑圣想了想,把剑插在了猎物身前的地上,剑的铁器味道应该能够吓跑一部分野兽,然后他站到了血腥味最浓重的猎物身后。正如同吸血鬼压抑不住对人血的渴望,也很少有野兽能压抑住对肉食的渴望。

    即便野兽们因为恐惧暂时离开,但是在荒野上,只有强大的生物才能占据更多的食物,空气中充满了躁动的气息。

    水流风的手上还有一根木棍,略微思索,以棍为剑而作剑舞,他放慢了速度和杀意。速度依然很快的木棍和寒风对撞,每一次挥动木棍都响起一声尖利的啸声,他为了恐吓那些肉食性野兽,他特别照顾一下野兽的智商,把自己的实力降到就连野兽也足以理解的水平。

    如果不珍惜自己的小命的话,它们大可以过来,给水流风一行人加餐。剑舞结束,空气中躁动的气息远去了,水流风呼出了一口气。

    又过了很长时间,负责清理的众人浑身脏污,走到水流风跟前,“大人,我们清理完毕了,请您检查。”

    水流风走到近处,以他留下的标志为界,前半部分的肉几乎都从骨架上剔了下来,长长的肋骨也堆成一堆。水流风点了点头,身上最是脏污的一个人走到水流风身前,指向了另外一堆,“大人请看,内脏上也有啃咬痕迹。”

    除了那些被拖拽出来的肠子弃置一旁,尸体的其他内脏已经被他掏了出来,摆在地面上。看来这些肉食性野兽除了吃肠子之外,它还吃内脏器官。水流风点了点头,“很好,这些内脏器官也全部放弃,我们不要了。”

    “啊?这就不要了?这么新鲜的内脏,我可以把它们清洗好的。”听到水流风的要求,沾染了血污的五官缩在一起,膝盖稍微弯曲,水流风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吓得他浑身一个哆嗦。

    “你想死么?”

    “大人,我不想死,不想死。”他双手畏缩的放在胸前,声音中带着些许哭腔,血污在他的脸上、手上、单薄的衣物上结成硬块。

    “不想死,就照我说的做。”随着水流风的声音,所有人连滚带爬的远离了这些内脏。

    水流风看着眼前这些人卑躬屈膝的样子,无力感涌上心头,皱紧眉头,叹了一口气。

    食物,特别是对于肉食食物的渴求,这些人甚至愿意卑微的跪下来,一块变质的肉对于他们而言简直是无上的恩赐。如果是西王国的人,他可能会解释一番他的用意,可对于这些被吸血鬼长久奴役的人来说,这些话他就说不出口了。

    双方的认知差距不是一般的大,他不得不承认,苏西对待这些人的态度虽然很粗暴,但对于现在的状况来说,好像还有些合理之处。除了用生死威胁他们,他实在缺乏和这些人的有效沟通手段。

    昨天晚上不只是因为情况紧急,也因为他的体力限制,他只取用了一部分肉。而放置在旷野中的尸体,吸引来了夜行的食肉野兽。内脏、肠道含有大量的油脂,则是它们最喜欢食用的部分。

    他放弃内脏的原因正如他之前检查猎物的体表伤口的原因,二者是一样的。这些长久游荡在荒原上的野生动物,它们的生存环境非常复杂。水流风他们没有时间去获知更多的信息,只能通过表象去初步判断。如果它们频繁接触有毒有害的环境因素,食用有毒有害的食物,那这些有毒有害的成分一部分会留在牙齿和爪子上,还有一部分会沉积在内脏、消化道之中。

    已经死去的猎物身上的新鲜伤口,无论伤口是在猎物体内还是体外的,缺乏有效的手段识别这些肉食野兽的种类,也自然没有办法知道它们的牙齿、爪子上是否带着对人体的不利成分。在无法辨明其有害性的前提下,为了所有人的安全,扔掉才是更合理的选择。

    除了水流风之外,每个人身上都背着肉,双臂还抱着两根长长的肋骨,他们一步三回头的看向他们放弃的部分,眼中流露出不舍的神色。

    水流风气的骂道,“快点走,谁要是走的慢了,就把他丢在这里喂野兽。”

    远方的野兽叫声,让所有人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唯恐被水流风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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