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

    景优正坐在教室里翻书,她最近迷上了鲁迅的《呐喊》。

    苏萨走了过来,笑嘻嘻道:“优优,你在看什么呢?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看言情啊?”

    她半蹲下身,看清是文学作品后头立即有些晕。“害,我还以为你看言情呢。”

    景优只笑不语。

    “对了优优。”苏萨突然一本正经,把她的书弄倒下,然后紧盯着她眼。

    景优有些留恋地看了看书上未看完的句子。

    苏萨轻咳一下嗓子:“今月份的月末要期中考试。完了完了,优优你帮我复习好不好?”

    景优浅笑,问道:“那你给我什么好处啊?”

    “咱们一年多感情提好处?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苏萨站起身来,嚷嚷道。

    “逗你玩的,不过我帮你复习了,你可要请我吃一顿。”“没问题!”

    “行,距离期中还有二十多天。我会在星期六和星期天帮你复习。还有,上课你还要认真听,不许偷懒!”

    景优说着,拿起笔在一张便签上写下“上课认真听,星六星天去图书馆复习”。

    苏萨看了看,一把拿了过去。

    “知道了吗?”“知道了。”

    苏萨摆摆手:“那我先出去玩了。”

    景优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

    教室里没几个人,都出去玩或者买东西去了。景优觉得周围出奇的安静,放下书也走出了教室。

    手附在栏杆上,眼神着眺望远方,她思考着自己的未来,目光有些凝滞。

    母亲对自己的希望很大,自己是不会堕落下去的。她会更加努力,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穿上好衣服,吃上好东西。

    她的梦想是永汐市第一大学,全市只招250人。她要是保持在现在的全校前三,一定没有问题的。但怕的是……她能不能保持住。

    提到母亲,她想起那个身影——景芝树,她的父亲。已经和母亲夏祥生离婚了。但可笑的是,他有时会虐待她和母亲,甚至有一次喝醉还想骚扰景优。她的母亲很好,可父亲却像个畜生。

    她记得关于父亲最清的事,那天放学,她看见父亲景芝树和一个身材很好的阿姨走进了自己家。他们亲热地谈笑着,她的心却一点一点凉了。

    她躲在暗角里,手颤抖着紧捏书包带,装作一切都没看到。可心却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刚刚看到的事真实的发生了。

    今天母亲说了要给她带好吃的,她期待了一天,刚想踏进家里就发现了这一幕。大脑神经似乎被刺激到,心跳也加快。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那么难受,她当时多么希望有人抱抱她,安慰她。可那时的她,没有任何支靠。自己的伤,还是只能自己来医疗。

    景优不想回家看到那龌龊的一面。她漫步走于路上,目光呆滞,一副被人舍弃的样子。

    在小区门口徘徊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母亲夏祥生在小区门口看到她,走了过来。“优优,外面冷,怎么还不回家?”母亲的语气温柔,像小时候她在外面玩被母亲抓了个现行。

    小时候她肯定会调皮的笑笑,然后和母亲一起回家。可是现在,她竟想哭。

    母亲拍拍她的后背道:“快回家吧,我给你买了好吃的。”

    袋子里,是景优爱吃的巧克力。她看了看,终于绷不住了。

    她眼眶瞬间就湿了,拉住母亲的手:“不要,不要回家。”

    她总不可能说,父亲带了女人回家。想说的话在嘴边憋了好久,才缓缓开口,说出三个字:“别回家。”

    ……

    “不回家?别耍脾气了好不好?不回家你去哪?”母亲皱着眉,说道。

    景优流下了眼泪,泪水划过她白嫩的脸颊,留下浅浅泪痕。

    母亲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景优第一次在她面前哭,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执着不要回家。

    “傻孩子,不回就不回了,哭了会变丑的。别哭了。”

    景优想起景芝树之前做的不如狗的事。母亲那么好,他为什么不珍惜?此刻她的心痛谁知道。

    或许,没有什么永恒的爱,一切的热烈都会在时间的长河中渐渐淡散。

    之前,她母亲是多么自豪父亲对她的爱,每当好姐妹提起就夸她的男人是多么好,然后收到许多羡慕的目光。现在呢,她眼里却是藏不住的难过和疲惫。

    这也是她一直没有动心的原因之一。她不相信爱,怎么会有人会为了爱而放下世俗?一次又一次放弃自己的底线?怎么会……她不理解。

    “是不是在学校有人欺负你了?”夏祥生问道,陪她一同坐在小区外椅子上。

    景优抹去泪水,她被泪水弄得嘴里干巴巴,说不出话,摇了摇头。

    夏祥生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

    她身体发颤。什么事?父亲带年轻阿姨回家?不止,不止这些。

    她没有把这些事憋在心里,是抗下这一切心里俱伤还默默不语。母亲做家务已经很累了,她怎么忍心告诉母亲这些,然后让她更累?……反而越是这样懂事,她受到的伤越大。

    她和母亲无语地坐了整整一小时,静静的,偶尔有一阵风吹来,吹得少女有些哆嗦。

    两人虽不沟通,但彼此心里都想了很多事。复杂、难受、崩溃充斥着这个12岁少女的心。

    爱是什么?对于她来讲,是遥远的,也是不可相信的。

    直到那个女人出来,她才起身揉揉麻了的腿,和母亲回到家。看着父亲那副脸,她有些觉得恶心。

    她直径走回房间,她已经没有心思吃饭了。情绪上来,理智怎么也拦不了。

    景优把之前景芝树给她买的兔子玩偶推进垃圾桶,“骗人,说什么会一直守护我和妈妈……”

    兔子玩偶是父亲在三年级时给她买的,她一直好好保存。有一次霁徇来她房间捣乱,故意弄烂了玩偶,她生气的想打他。那时,她比他高,他还有些打不过她,只好乖乖认错,她这才心疼地摸摸玩偶,原谅了他。

    写完作业,钻进了被窝。她听着母亲和父亲无休止的争吵,眼泪又不自觉流下来。她蜷缩起身子,咬紧嘴唇,逼着自己别哭出声来。她第一次觉得,床那么宽大,那么凉。

    少了平日一起抱着睡的兔子玩偶,她有些失神。手摸索一阵,才想起自己已经扔掉了。记忆力超群的她,也有一刻忘记了刚刚才扔掉。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傻。总觉得心里空缺了一块,不只是那个玩偶。

    就在那一刻,她被逼着长大懂事——一个12岁的女孩。

    后来……

    她和母亲拼命,才让他离了婚。她们终于逃脱了景芝树。事后的几天,她总能看到母亲眼里饱含的泪水。

    她想上前安慰,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明白,自己插不上什么话,大人之间的事她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再后来她只记得母亲对她说了几句话,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话——

    “你爸爸挺好,只不过人心哪有不变的?唉,离婚是迟早的事罢了。”

    “你以后找男人,要小心,不要重蹈覆辙我的过往。妈妈不想让你长大后和妈妈一样。”

    “对方一定要对你特别特别好,否则没得谈。”

    当时,她还问母亲,什么叫做特别特别好。

    母亲凝思了会,对于这个话题,她也有些模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从内心感受到对方的好,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她现在还不明白,什么叫做特别特别好。

    事情已经过去了5年,她再想起时还是心痛不减当年。

    或许是不想提起过往那些心如刀绞的事,她的大脑自动抹去了关于景芝树的记忆,可每次想起来还会心痛。

    陆枭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边,也学着她的样子,手扶栏杆,看着她。

    他轻笑道:“未婚妻想什么呢?”

    “是不是在想我啊?嗯?”不等她作答,他又补了一句。

    景优被打扰了思绪,淡淡说道:“我在想我的未来,谁想你了?”

    陆枭一副痞痞的样子,吊儿郎当还嬉皮笑脸。他占便宜的往她身边靠了靠。

    她沉浸在过往的伤心事中,眼神暗淡,没有说什么,目光始终看着远处的大厦。他注意到她的情绪,一改往日作风,认真开口道——

    “别不开心了,你的未来?”

    ……

    “你未来,我养你。”

    她听出他语气里的认真和坚定。可她怎么会相信呢?她父亲当年不也是对母亲说了好多甜言蜜语和情深誓言?

    她不语。但她没有发觉,心里的深处,永远也抹不去的伤疤愈合了点点。她的童年克制着她,别忘记心里的伤。

    懂事的少女啊,什么时候能找到心里的归宿?做回那个最初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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