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年少相知相伴的种子早已深种,连她也没有察觉。

    人总是需要遇到一个契机,才能猛然醒悟,参透那些日夜相伴的,形影相随的人和事,从而明白自己的内心。

    而沈宓正是历经过生死,才越发珍惜身边人宝贵的感情,才懂得有些人和事一定要牢牢抓在手里。

    这一次她选择直面自己的内心,果断出手,占得先机。

    沈宓搂着他的脖子,同他鼻尖对着鼻尖,她心里也在颤抖,呢喃着:“你再不叫我,我就真的欺负你了。”

    徐兆清看着她,心里明白她就是仗着他自己对她无可奈何,肆无忌惮地戏弄他,自己被她拿捏地死死地。

    他死守君臣之礼,不敢冒犯她。

    她见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有些好笑,颤巍巍地,试探性地亲了他的唇。

    他仿佛被烫到,立马向后仰,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殿下,你我男未婚女未嫁,还是师兄妹,贸然行此举,实在不妥,有违礼法。请殿下自重。”

    他的唇瓣好生柔软,她的心里好像拂过一片羽毛,酥酥麻麻,令人情难自禁。

    她不以为忤,“不妨告诉你。我这些日子想明白了,我可不想跟你做什么师兄妹,我喜欢你,我要得到你!”

    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有种孩子气的任性和霸道,又显得轻率和不可信。

    他果断拒绝,“臣从来只把殿下当作师妹爱护,没有非分之想。”

    沈宓何等自信,“你骗人!你明明也喜欢我,只是你自己骗了自己,你是怕我阿爷阿娘不同意么?”

    接着又继续说:“若是因为这个,则大可不必。他们那样疼我,我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过。你只管好好等着做我的驸马罢!”

    他逃避着她炽热的眼神,不明白怎么好好地突然变成这样,“殿下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

    她语重心长地说:“不是突然,是一直。从前只知道你对我的好,可是在我被人按在水中濒死时,我脑中闪过纷乱的画面,有亲人朋友,还有……还有你,脑中闪过的还有与你在一起的时光。从前不知情爱,如今明白了自己的心,自然要第一时间告知你。我为你辗转反则,怎么能让你无知无觉地在道观中潇洒。”

    她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揽过他的脖颈,在他脸上蹭来蹭去,“叫我月奴,你若不叫,我便一直这样!”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闭着眼,认命似的低声叫了一声:“月奴。”

    沈宓陡然欢喜起来,吻吻他的脸,越发蹬鼻子上脸,“真好听,你再多叫几声。”

    徐兆清像被种下蛊,身心都由不得自己使唤,于是又唤了几声。

    沈宓坐在他腿上,觉得身体滚烫,手从他袖子里伸进去,在他清凉如水的身体摸来摸去,想要降低一丝温度。

    “快抱紧我,我要掉下去了。”

    徐兆清于是抱紧她。

    如此沈宓又不甘心,扯开他的衣领,伸手向里探去。很快,少年就裸露着半个身子,沈宓在一边上下其手,一边在他身上胡乱蹭。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应该拒绝。可是为何他的身体会那般酥麻颤栗,周身好像燃起烈火,炽热的烈焰要将他焚烧干净,他沉浸在这焚烧的愉快中,甘愿就此湮灭。

    绮灵从屋外进来,看两人都不在外间,内间没有开窗,十分昏暗,两人在里面总不会是摸黑讲话罢!

    她打了个哆嗦,心里扑通乱跳,暗想他们在里面会不会已经做出不守礼的举止。回去后她一定要奏报淑妃娘子,他们师兄妹不能再一处,日后保不齐出了什么事,她们这些宫女通通要问责。

    这可怎么好,她这一出声,打扰了他们,殿下岂不是暗地里要记恨她。

    不管了,若是放任殿下胡来,张淑妃那里她恐怕就难以交代。

    她轻声问道:“殿下,奴婢吩咐准备午膳了,不知殿下是在别居里用,还是同玉鼎真人一同用膳。”

    屋内两人吓了一跳。

    沈宓被打扰了,心头火起,声音不耐烦道:“在别居里!”

    绮灵心想,果然惹恼了她。

    外面一群人在院子里候着,他们两个在内室久久不出来,传出去恐怕有损她声誉。

    她“咚”地一声跪下,朝着内室低声说:“殿下!外面若都是自己人还好,可是有羽林军的人,殿下与玄清道长久在内室不出,恐怕……”

    沈宓叹了口气,闷闷地说:“知道了。”

    两人相视之后,都有些羞赧,沈宓说:“你穿戴好,先出去罢!”

    徐兆清先出的内室,绮灵看了看他,见他领子没有理好,心都凉了。

    天爷!这两人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

    她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扯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轻声提醒:“道长,您的衣领往外翻了。”

    徐兆清耳朵都红了,忙理了理,“还有哪里不妥?”

    绮灵摇摇头,“没有了。”

    徐兆清走后,绮灵进内室,见沈宓斜倚在罗汉床上,衣裳虽有些乱,可还算整齐。

    绮灵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殿下,您怎么不开窗,屋里黑漆漆的,方才徐道长的衣领翻了,他都没注意到。”

    沈宓睨了她一眼,“你不必再试探!若是阿娘知道了,我也不为难你,你只管说,是我扒了他的衣裳,不知羞耻地亲他,强迫他。软磨硬泡地逼他从了我。”

    绮灵腿一软,“殿下才十三岁,怎么能说出这些话呢?”

    “才十三岁?你也是在宫里长大的,你想想你十三岁都懂得些什么?一无显亲,二无财力的你,又是如何在十一岁那年,被阿娘从一众宫女中选出来服侍我。”

    难不成她平日装乖,真的哄住了身边人。

    沈宓嗤笑,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这话该去问圣人和皇后,是他们御下不严,让这宫廷藏污纳垢。侍卫宫人不知检点,被我撞见,否则我又怎会知道这样呢!”

    “况且日后我定会招他为驸马,他早晚是我的人,我不过是提前亲了亲,摸了摸,莫要大惊小怪!”

    绮灵吓得直欲捂耳,“殿下!圣人和皇后怎可随意评说,这是大不敬呀,殿下请慎言!”

    绮灵知道,想必她撞见了徐斌和刘修容的事。

    刘修容与徐斌因秽乱宫闱的大罪被判腰斩,满宫皆知。而公主又是被徐斌所害,想必公主撞破了他们的事才遭灭口。

    造孽呀!把好好的孩子祸害成这样,原先那个单纯的殿下恐怕回不来了!

    沈宓看她脸色不好,继续道:“你怕什么,我都教你怎么回话了!阿娘若是问起,你就这么答,我绝不会怪你。可若是我听到你在背后说我师兄的坏话,就莫要怪我翻脸无情。”

    绮灵明白她不愿意让淑妃娘娘怨恨徐道长,“是,若娘子问起,奴婢定会照殿下吩咐的回答。”

    徐兆清从屋内出来,见一群人等在院子里,不知怎的突然就心虚了,故作镇定地离开。

    薛义敏锐地察觉坤和公主同她这位师兄之间有猫腻。

    暗叹这小子生得一表人才,连公主都稀罕。

    他长得也不赖呀,就是晒得黑了点,怎么没有贵女上赶着追求他呢!

    沈宓用过午膳,有些乏了,搬了一张美人榻,在内室后的廊庑下躺着。

    忽听言冰过来向她禀报,说徐邈带了徐瑶和一名女子来道观里上香。

    一提到徐家,她便恨得咬牙切齿。

    想到阿娘和太子哥哥没有告诉她,是徐家在幕后主使暗害她,想必就是顾忌徐家是后族外戚,怕她不管不顾做出什么事,到时难以收场。

    她起身,虽然知道现在闹开彼此脸上都不好看,但是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她天生就不是委曲求全的人。

    于是带上扈从和羽林军,气势汹汹地过去,看看这个徐邈又在憋什么坏水。

    沈宓来到娘娘殿,看到徐邈带着仆从正等在外面,里面是两个女子正在王母娘娘神像前叩拜,其中一个是徐瑶,另一个不知是什么人。

    徐邈向她行礼。

    她忍下厌恶,语气满含讥讽,“今日真是晦气,竟跟一群阿猫阿狗同天来观里!道家清净之地,什么阿物也敢来参拜!”

    徐邈微微一笑,一副好涵养的样子,并不恼,也不接她话茬,反而彬彬有礼地问道:“听闻殿下前些日子遇刺了,不知身体可大安了!臣一直担心得很,可惜宫中戒严,臣没法进去探望殿下。”

    如此倒显得她刻薄了。

    她冷笑道:“好得很!自从听说,把那贼人和贱妇被判了腰斩,我就好得越发快了!天道昭昭,害我的人,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早晚我阿爷和太子哥哥会将那起子在暗地里使坏的小鬼都给铲除!”

    徐邈笑着应和道:“正是。”

    徐瑶见到是沈宓,心知躲她不过,便同身边的那个女子前去见礼。

    沈宓看着徐瑶,讥讽道:“怎么还有脸活着呐?还敢出来见人!”

    徐瑶绵里藏针地回敬,“圣人和皇后殿下都已下旨意,许臣女留在东宫,臣女自然是要好好活着,以待日后侍奉太子殿下。”

    阿爷是不想让皇后和太子太过难堪,才给徐家脸的,这贱人还真以为自己奇货可居。

    她冷冰冰地看着徐瑶,“纵然给你们徐家一个台阶下,让你入东宫侍奉,也不过是做我太子哥哥的妾,做我沈氏皇族的奴婢,你当真以为是给你多大的脸?”

    徐邈冲徐瑶使眼色,让她不要意气用事,当面顶撞沈宓。

    徐瑶只得咽下这口气,不再多言。

    沈宓见她偃旗息鼓,倒觉得没意思了。

    又问徐瑶旁边的女子,“你是谁?”

    那女子显然是被方才沈宓的恶言恶语给吓到了,又得知她就是那个颇为受宠的公主,心里越发胆怯,颤巍巍地回答道:“臣女名叫徐慧,进京来为代国夫人祝寿。”

    代国夫人是徐岑的母亲。

    沈宓刻意刁难,咄咄逼人,“看你这样子,官话都说不利落,应当是第一次进京罢!从前从没有听说徐家有这号人,往年怎么不来,代国夫人难不成只有今年才过寿?”

    “除非你另有图谋?”

    徐慧哪见过这样咄咄逼人的阵仗,脸色都变白了,频频看向徐邈和徐瑶,欲向她们求助。

    沈宓看她一脸畏畏缩缩,没出息的样子,“你没有学过礼仪么?尊上面前回话,半天答不出个所以然,难不成让尊上等你?且左右张望,实在不成体统。”

    又自顾自地说:“这就是出身后族的女子么?也太给皇后殿下跌份了,就这还不疲不倦地往京都送,送完一个接着一个,是没人要了么?”

    徐慧听此,便忍不住哭出来。

    沈宓越发恼怒,说:“在尊上面前如此失礼!还动辄哭哭啼啼,你自己失仪,难不成还是我欺负了你不成?不然就是你心生怨怼。绮灵,你去好好教她规矩。”

    绮灵应诺,走到徐慧跟前就左右开弓,直到沈宓喊了停手才罢休。

    徐慧确实失仪在先,徐斌和徐瑶也无法阻止,暗叹徐慧太不中用,胆小又软弱。

    徐慧怯怯地跪在地上,默默流着泪,不敢出声。

    沈宓挑衅地看着徐邈和徐瑶,低声说:“最好别犯在我手上,否则我定会叫你好看!”

    说完便施施然地转身回去。

    还未回到别居,沈宓便笑得肚子痛,对绮灵说:“你瞧见方才那对兄妹他们的脸色没有,可真是难看!”

    她看了看薛义,招手让他过来,“你附耳过来,我有话同你讲。”

    薛义应诺,听罢后觉得公主真是无聊,但也只得照吩咐去做。

    徐瑶被沈宓吓到了,她如今失了势,成了弃子,皇后殿下和老东西都不再看重她,太子也厌恶她,恐怕日后进东宫,同沈宓见到,定然会受她的刁难。

    她悄悄对徐邈说,“兄长,她从来没有当面对我们这样无礼,会不会她已经知道了?”

    徐邈眉心紧锁,“若真知道了,怕是早已经动手,何须这样私下冲着我们发小孩子脾气。你不要先自己慌了,露出马脚。纵然怀疑,也只是怀疑老东西罢,未必是针对我!”

    她点了点头。

    徐慧看向他们,走过来大声质问,眼睛里充满怨恨,“方才你们为什么都不帮我?害我受这样大的羞辱!”

    徐慧在看到徐邈冰冷的眼神时,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开口。

    徐瑶假模假式地说:“好妹妹,我们何尝不想帮你,但是你是不知道这位殿下的脾气,她正在气头上,越是求情越是会得罪她。”

    徐慧心里对他们兄妹充满怨恨,只觉得是他们故意要看她出丑。

    她知道她这次进京是为了给太子殿下选妃的。心想,且等着罢,日后等我得皇后殿下的青眼,成了太子妃,定然让你们悔不当初。

    他们一行人被出游的兴致被沈宓给搅和了,此刻便打算回府。

    坐上马车没多久,马就惊了,挣断缰绳,跑得没影儿了,两辆马车的轮子也都坏在半道上,还把他们三个人在车厢里摔得头晕眼花。

    徐瑶气得咬牙,这定然是沈宓找人干的,堂堂公主,居然这般睚眦必报,背地里做这样阴损的事,实在有失公主的体统。

    太子让她受尽折辱,兄长就是给沈宓一点小教训,最后不也没死成么,至于这般紧咬着不放,像条没教养的狗一样乱咬人么!上回真是老天不开眼,怎么不让这个贱人在池子里淹死,早知便怂恿兄长再下手了,弄死算完!

    徐瑶怨恨地想着。

    徐慧哭着抱怨,“怎么回事!今日真是诸事不顺,好端端地马车又坏了,跟你们出来真是倒霉!”

    徐瑶凶狠地冲她发火,“闭嘴!什么倒霉,这定然是坤和公主找人干的,你在这里抱怨有什么用!”

    徐慧心里越发委屈。

    她算是想明白了,坤和公主同这对兄妹早有过节,方才自己挨得那一顿完全就是飞来横祸,是替他俩挨的,他俩不知感恩,还在旁边看笑话。他们触怒坤和公主,惹来报复,现在自己又因他们要走着回去了,她不过是抱怨一句,这个贱人竟还在一旁冲她发火。

    她气得胸腔发抖:好哇!你们用我父亲的官位和弟弟的安危来威胁我进京,我抛弃青梅竹马去当什么太子妃,不是来看你们的脸色的!且给我等着,若我日后当上太子妃,你在我手下过活,我定让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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