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碧青,冬日里枯槁的草木纷纷染上喜人的绿意,那一抹抹鲜妍的翠绿当真是迷了众人的眼。

    “小姐,前面不远处有一座破庙,天色已晚,不若去破庙里休息片刻再赶路也不迟。”

    粉衣丫环轻声细语地说道,过了这段小路前面就是官道了,纵使赶路也不用再愁会有歹人趁机作恶。

    云晚意素手轻掀马车帘子,方才还似绸缎一般明净的天空却蓦地变了脸,她微微仰头瞧了一眼黑沉沉的天色,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此时,细密的雨水裹挟着初春的寒气直往云晚意面门上招呼,丝毫不留情面。

    “辞月,你且留意着这附近是否有异动。”

    云晚意吩咐了一句,然后收了手,马车帘子顺势垂下,随即她便阖上眼眸开始小憩。

    “奴婢知道了。”

    粉衣丫环连连点头称是,随后又将披风往云晚意身上拢了拢,唯恐一个不小心使得自家主子受了凉染了风寒。

    云晚意姿态随意地靠在马车壁上,回想起方才途中所遇那位得道高僧颇为意味深长的一番话,她心里头仍然止不住一阵惊涛骇浪。

    待到马车行至破庙前,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夹杂着雨水冲刷过后的泥土腥气,越发让人想要作呕。

    青黛不动声色地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颗酸梅子递给云晚意,才堪堪压制住了她心口的那股子难受。

    青黛撩开帘子,对着两侧随行的护卫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二人会意地朝着破庙里走去。

    云晚意透过青黛撩起的帘子朝外看去,破庙四周长满了杂草,几株还未逢春的大树孤零零地屹立在破庙的周围,偶尔几只鸦雀掠过雨幕发出寂寥的凄惨叫声。

    青黛递过来一方锦帕,云晚意接过用香料提前熏好的锦帕捂住鼻子,可是那股子血腥味却越发浓烈起来。

    待到那两名护卫推开破庙的门,那扇年久失修的门忽地发出一阵诡异的“吱呀”声再次惊扰了周遭的鸟雀,皆扑腾着翅膀四散而逃。

    一只毛色黑得发亮的野猫从破庙的窗户处一跃而下,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嘶叫声瞬间消失在了草丛里,显得周遭更是阴森可怖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前往查看的两名护卫皆被吓破了胆,二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段距离,差点因为踩到青苔上几根断裂的枯枝而摔个四脚朝天。

    辞月更是被吓得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可是她又立时捂住了嘴,唯恐惊扰了自家小姐。

    青黛伸手在辞月的手背上轻拍了拍,试图缓解她的惧意。

    “小心着些,若是危险且先退出来观望观望再说。”

    云晚意并不想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高僧,便罔顾了他人的性命。

    云晚意话音方落,那两名护卫又鼓起勇气冲进了破庙里,却再次一脸惶恐地逃了出来。

    护卫也不过是普通人,稍稍有点武艺担起保护主家的责任,到底是不能深究太多,比不得那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冷面修罗。

    “小姐,破庙最里头的角落里似乎躺着一人,那人瞧着像是受伤了。天色渐晚,屋里头光线太暗,属下并未瞧得……太真切。”

    许是瞧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两名护卫纵使有武功傍身,也仍然觉得后怕不已。

    毕竟这荒郊野岭的,屋里的是人是鬼怕是难以分辨。

    近日有人将巫蛊之术带入京城,巫蛊之术乃禁术。此等事情发生后,各种匪夷所思的事让人听了忍不住惊骇不已,巫蛊之术或许才是两名护卫真正所害怕的东西。

    云晚意决定亲自下马车去瞧瞧,她倒是想见识见识高僧口中这般不得了的人物究竟长什么样子。

    “小姐,您打算亲自进去吗?此举怕是不妥,若是那人故意装作一副身受重伤的模样引得小姐前往涉险,那岂不是中计了。”

    辞月心有余悸地劝说着云晚意不要以身犯险,毕竟此次回京一路上还算顺利,如果在最后关头出了什么意外,那就得不偿失了。

    “无碍,你家主子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花儿,遇事还是能应对一番的。”

    说罢,云晚意便接过青黛递过来的一个笠帽戴上,撩开马车帘子轻轻一跃就下了马车。

    数十名护卫恪尽职守地保护在云晚意的身侧,哪怕云晚意也是有些功夫在身的。

    她小心翼翼地朝着破庙的门口走去,眼神不住地往四周打量,以防像方才那般再遇到些危险的野物。

    进了破庙,云晚意倒不似方才那两名护卫般被吓得一惊一乍,反倒是对角落里的那人充满了好奇。

    “小姐,容属下先去查看一番。”

    领头的护卫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佩刀,朝着那人缓缓靠近。

    此时,浓烈的血腥味更是毫无阻挡地直往云晚意鼻子里钻,她皱了皱眉,也跟在了领头护卫的身后。

    云晚意脑海中忽然闪现高僧曾言的那番话,此人定不会伤害于她,还要将其救回府中妥善安置。

    这才是最令她头疼的,可是此事似乎又能为她接下来的计划带来些许助力,到底是救得顺理成章了。

    为首的护卫此时总算看清了那人的真面目,一袭白衣被鲜血染红,虽形容狼狈,可是仍然遮挡不住骨子里的傲气与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绝世风华。

    为首的护卫伸出手在年轻男子的鼻下探了探,随后对着云晚意禀报道:“小姐,此人身受重伤,倒没什么攻击性了。”

    云晚意伸手撩起笠帽的面纱,半蹲下身子,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在接下来会与她产生过多交集的男子,他当真是生了副魅惑人心的好皮囊。

    几名护卫面面相觑,不知自家小姐会如何处置这名男子。

    “带回去吧,添副碗筷的事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云晚意并不想让人胡乱揣测,可是高僧的话似魔咒般一直回响在耳边,吵得她不胜烦忧。

    云晚意放下笠帽的面纱,站起身来,不愿再多做停留。

    男子突然疼得“哼唧”了一声,云晚意下意识回过身去,眼角余光轻轻瞥了一眼瘫坐在犄角旮旯里的年轻男子,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复杂。

    “公子可是醒了?”云晚意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你是何人……”

    白衣男子眼中俱是警惕与防备,还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

    “自然是救你出水火煎熬之人。”

    云晚意瞧着眼前似幼兽一般即将伸出锋利爪子的男子,不由得起了好奇的心思。

    他似乎并不喜与人接触,更是将所见之人皆视为敌人。

    “滚!小爷我还没沦落到需要你一介女子相救!”

    白衣男子冷哼一声,似是在向云晚意展示自己的铮铮傲骨。

    说罢,白衣男子负气咬牙忍着身上的剧痛转过身去,云晚意此刻面对着的正是男子的冷漠背影,男子此举颇为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小姐,他如此不识好歹,属下认为此人不救也罢。”

    云晚意此刻也觉得护卫长说得一点儿也没错,此等不知好歹之人救回去也是无用。

    “既然公子不愿我出手相救,还如此轻视女子,想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也不强人所难,我们还是继续赶路早些回京城的好。”

    云晚意行事从来不喜拖泥带水,更不喜多管闲事。

    白衣男子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泄愤似的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渍,或许是因为受了严重的内伤,整个人瞧起来越发虚弱不堪。

    偏生在此时,白衣男子忽然转了身子,眼角余光瞥见云晚意腰间的一个香囊,眼神不自主地闪了闪,一道诡谲的暗光消失殆尽。

    “等等!”

    “哦,公子这是改变主意了?可是我却不似方才那般仍然存了救你的心思,这可如何是好呢?”

    云晚意不甚在意地低头拂了拂衣袖,语气里透着凉薄之意。

    她并非故意打趣白衣男子,而是她并不喜行愚善之事,也不是非得管这桩闲事不可。

    窗外雨势方歇,屋檐上滴落的水珠敲击着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声响,破庙里忽然涌进来一股夹杂着泥土气息的寒风。

    “在下姓陆名淮之,因被贼人所害身负重伤,不得已在此处躲避。方才并非有意冒犯姑娘,而是将姑娘认作了那不怀好意之人。”

    白衣男子不知为何突然敞开了心扉,将一切事情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

    可是,云晚意并不怎么相信,若非途中所遇高僧,她还真是信了眼前之人的随口胡诌。

    虽然事实并非如此,可是……

    云晚意思虑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捎他一程,至于之后的事也就顺其自然好了。

    陆淮之是被两名护卫架出去的,云晚意此次回京有两辆马车,一辆是她现下乘坐的,一辆是用来装物什的,陆淮之被安置在了后面那辆马车里。

    为免再生事端,云晚意打消了之前打算在破庙休息的念头,命人继续赶路。

    夜色沉沉,周遭偶尔会有穿林而过的飞鸟鸣叫几声。

    方才在破庙耽搁了好一会儿,云晚意此时只觉得疲惫不已,她轻轻合上眼眸,将琐碎繁杂之事尽数抛诸脑后。

    “那只白色小猫儿多久没来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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