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被人下药了,我已经命辞月去请了府医过来给他诊治。”

    云晚意眼神闪烁不定,时砚礼并不知晓方才发生了什么,就连一旁的青黛也属实不清楚花厅里究竟出了何事。

    陆淮之被捆住后再没了动静,只余茶渍附着在那张几近完美的容颜上,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男子脸上的水珠一滴一滴砸在地面,或许是因为被捆住手腕极不舒服,他忍不住挣扎了一下,整个人显得出奇的平静,仿若方才发疯的一幕都是在做戏。

    男人眼睫微垂,遮住了眼底的暗芒,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陆淮之的眼底实则一片清明。

    “意儿,你怎么了,神色为何如此古怪,莫不是哪里不舒服?”

    时砚礼这话问的云晚意更加羞愧不已,她要如何解释陆淮之发疯轻薄于她的事情。

    “砚礼哥,我没事,辞月怎的去了这么久还未回来?”

    云晚意刻意回避了时砚礼的提问,神色逐渐平静下来,方才怦怦乱跳的一颗心也逐渐归位。

    “方才我听闻你的堂妹云清姿腹痛难忍,府医或是去了那边,所以才没能及时赶过来。”

    时砚礼对于云清姿一直没什么好印象,两相比较之下,云晚意这个堂妹简直是庸俗不堪。

    “腹痛难忍?她可真会挑时候,她们宅子里不是也有一个大夫么,为何单单将咱们府上的府医给唤了过去?”

    云清姿的各种霸道行径云晚意早已习以为常,她不与云清姿计较并不代表她会一直容忍云清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上下蹦跶。

    “那就不得而知了,兴许她以为能使唤动你们府上的府医就真成了这国公府的嫡小姐了。”

    时砚礼见多了云清姿好与云晚意争夺的不堪模样,她心中的计较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瞧出来。

    云晚意眼神中透露出不耐烦,时不时探头往花厅外张望着。

    陆淮之始终低垂着眼帘,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浅淡的邪肆笑意,眼下那颗泪痣衬得他更加妖魅惑人。

    “小姐,奴婢将府医请过来了,因着二小姐突然腹痛才耽搁了一小会儿。”

    辞月气喘吁吁地说道,因为去寻府医的缘故,她的后背都被汗水给浸透了。

    “辛苦了,喝口茶先歇歇。”

    随后云晚意视线落在府医身上,还吩咐青黛为府医搬来一把椅子。

    “劳烦您老人家给他瞧瞧,方才不仅胡言乱语还举止怪异,莫不是被人下了药了?”

    府医年岁有些大了,胡子花白稀疏,但是耳聪目明,医术还算高超,但对一些疑难杂症还是欠缺了些经验。

    府医身边跟着一个小药童,小药童年纪看着不大,也不过十三四的光景。

    府医接过药童手中的药箱,先是让青黛给陆淮之松了绑,然后才搭脉诊断起来。

    “恕老夫直言,陆公子这是中了曼陀罗花毒,中此种毒者轻者心动过速、幻觉谵语,重者昏迷不醒可致人死亡,所幸陆公子体内的毒素较少,未侵入五脏六腑便还有的救。”

    府医仍是忍不住拧了拧眉,此毒毒性霸道且不好解,稍不注意就有可能会命丧黄泉。

    自从陆淮之进府后,但凡身上有伤有病的,皆是府医替他诊治,所以对他的身体还算了解。

    云晚意竟不知他是中了这般厉害的毒,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若是就这么白白死了,那她当初听信高僧的话将他救下还有何意义。

    陆淮之可不能就这么死了,依着高僧所言,陆淮之将来可是要成为国之天子的,天子龙气加身,按理说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死去。

    “您可有法子解此毒?”

    府医伸手抚了抚胡须,沉吟了片刻说道:“法子倒是有,但有几味药材并不好找,还需小姐吩咐人赶紧下去找。待到药材齐了用水煎服,每日需服用两次才能将体内的毒素彻底清除干净。”

    既然有法子就好办,云晚意立刻吩咐手底下的人按着府医开的药方去抓药,纵使跑遍了全京城也得找齐了这几味药材。

    府医带着小药童离开后,云晚意命人将陆淮之脸上的茶渍清理干净。

    过了许久,辞月将煎好的药端了过来,陆淮之期间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偶尔会清醒片刻,直至辞月将一碗药喂进去后,陆淮之才彻底醒了过来。

    时至傍晚,红霞铺就的天空中一只飞鸟从云层间掠过,发出清脆的鸣啭。

    “好些了吗?是否还有眩晕恶心的感觉,府医说你是中了曼陀罗花的毒,方才我已命人喂你喝下解药,大抵也要三四日才能彻底清除毒素。”

    云晚意原本坐在花梨木圈椅里打盹,陆淮之醒了发出动静才惊扰到了她。

    时砚礼一直陪在云晚意身侧,所以这会儿也有些担心她太过疲累而不适。

    陆淮之悠悠转醒,靠着廊柱的身子有些发麻,他试图动了动腿,一阵酸痛的感觉袭来。

    “你先别动,方才你处于昏迷的状态,我们也不敢随意挪动你,也就让你继续在廊下坐着了。”

    云晚意阻止了陆淮之的下一步动作,示意他缓一缓再起身。

    “多谢云小姐的救命之恩,原来是中毒了,方才对云小姐有所冒犯还望云小姐不要介怀才好。”

    时砚礼不明所以地瞧了一眼云晚意,这两人像是在打哑谜一般,可是听闻陆淮之口中的冒犯二字,他脑海里的那根筋一时间紧绷起来,正欲动作被云晚意给拦住了。

    “无事了,你不也是因为中了毒控制不了行为举止才会如此。”

    既然是中毒产生幻觉的情况下对她有所冒犯,她若是老追着不放反倒显得她过于矫情。

    “你之前去了何处,为何回来后药效便发作了?”

    “我过了晌午去了茶楼喝茶,或许是那个时候就被人给盯上了。”

    陆淮之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口中一股子血腥味。

    “那你猜测会是谁?”

    陆淮之仔细想了想,然后转头看了时砚礼一眼,声音沙哑,艰难开口道:“有可能是秦家大小姐,毕竟我们是一道回府的,或许她想趁机害死我,再将罪名转嫁于你头上吧?”

    陆淮之的一番话令云晚意陷入了深思,以秦若瑾的手段她并非做不到,可是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古怪。

    秦若瑾当真敢明目张胆地在国公府下药杀人?

    时砚礼对此表示怀疑,秦若瑾的确没有脑子,但却没有如此大的胆子。

    “辞月,你去唤两名小厮来扶陆公子回景澜院休息,总不能一直在花厅难受着。”

    云晚意吩咐完,辞月立时去外院喊了两名小厮过来搀扶陆淮之。

    待到陆淮之离开后,时砚礼的目光停留在了方才捆他的绳子上。

    “意儿,你最近一段时间要提防着他一点,我担心他会做出于你于国公府不利的事情来。”

    云晚意点了点头,她发现最近陆淮之的小动作是越发多了起来。

    陆淮之被两名小厮扶回了景澜院,小厮前脚离开,齐管家听到消息后脚就匆匆赶来了。

    “少爷,我听闻您被歹人下了曼陀罗花毒,现下身子如何了,需不需要我再去为您寻了更好的大夫来瞧?”

    齐管家双手交叠规规矩矩地站在山水屏风旁,落日的最后一缕光芒透过窗户洒在陆淮之的床头。

    陆淮之脸色苍白地靠在床柱上,脸颊两侧隐隐透出一抹青色,两眼空洞地盯着头顶的床幔,脑海里浮现的皆是方才与云晚意之间旖旎的画面,嘴角情不自禁泛起一丝苦涩。

    “少爷,您这是何苦,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得不偿失啊。”齐管家满眼心疼地劝慰道。

    “你不懂,陆府被抄,陆府家眷死的死,逃的逃,陆府血流成河的画面这辈子怕是难以从我脑海里挥去。我日日夜夜都活在仇恨之中,身心皆被啃噬殆尽,这一切都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太苦了,实在太苦了,哪怕这苦闷的日子里掺了一点儿蜜,蜜中还沾染了鸩毒我也觉得甘之如饴。”

    陆淮之淡紫色双唇紧抿成一条线,眉宇间的折痕似沟壑,他的胸前起伏不定,时不时还控制不住地咳嗽几声。

    齐管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劝说才好,脸上布满了愁容。

    “可是少爷您的身子本就孱弱不堪,现如今这般折磨自己,岂不是将自己往死路上逼。”

    陆淮之心里头一阵苍凉,若非大仇未报,他岂会苟活于世。

    “齐叔,你快些回去吧,免得待的时间久了惹人怀疑。再者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吧,原本陆家被抄你人在江南办事好不容易躲过一劫,现如今也没必要为了我的事再操劳。齐叔如果能平安无虞地过完下半辈子,我心里头也能稍稍好受些。”

    齐管家踌躇了一瞬,有些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可是,云家小姐与你前路难料,少爷还是先顾好自己,这身子比什么都重要啊!”

    齐管家不忍看着眼前之人日日受着仇恨的折磨,还得饱尝情伤的锥心之苦。

    “云家大小姐与世子爷乃天造地设的一对,自幼青梅竹马,少爷不若在日后找个可心的人儿放在身边,也好过孤单地守着那份遗憾,终老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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