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谢婉坐在枢星阁前悬崖边的石凳上,这里很高,能看到山下练功的门人弟子,和灯火通明的房舍。

    风很大,天上没什么云,星子格外清楚。

    “二兄,你说天上有没有神仙?”她坐在凳子上踢着腿,脖子上的伤又痒又疼,不敢把头抬的太高。

    后面的人没有回答,谢坤看着不远处的的人影,是刘星和。

    顿了顿才回头答她:“有啊,玉皇大帝,王母娘娘,都在天上。”

    “他们为什么不管西边的天灾?”谢婉问。

    “或许是人间该有的劫难吧。”

    “道家的神仙和佛家的神仙哪个厉害点?”她又问。

    “不知道,佛家吧?”他拉了拉手上的一根檀木的手串,上面刻着道家法咒,只随口一说。

    刘星和已走到两人背后,“谢坤。”

    “刘门主。”

    刘星和站定,背着手,还是玉立身长的模样:“水循为何不听我使唤?”

    谢坤转身,“我怎么知道?”

    谢婉坐在那里,矮他们一截,一言不发凑热闹。

    刘星和看她一眼,她唇居然那样白。

    “你拿着看看。”刘星和把水循递给谢婉,谢婉接过。

    “然后呢?”谢婉拿着水循,一束淡黄色的光晕,生出分支,缠绕着她手指往她身上爬。

    “水循是不认主的吗?”刘星和看着这奇景问。

    “暂不得知。”谢坤笑着,天时地利人和,机会送上门来了。

    他抓着谢婉另一只手,轻轻划拉一下,谢婉一疼,中指流了血。

    说时迟那时快,刘星和还没反应过来,谢婉的血落到水循上去,一滴一滴,水循逐渐转为淡紫色。

    “你?”刘星和看着这猝不及防的一刻,谢坤要做的事呼之欲出。

    “嗯,看来水循也是要认主的。”谢坤一本正经,看着已经完全变色的玉环,满意的点点头。

    “啊?”谢婉惊掉下巴。

    “怎么又认主了?”谢婉埋怨道。

    刘星和眯眼,知道被算计了。

    他眯起眼睛,笑了,“我试过百种方法,都不能让它认主,你们俩算计我?”

    刘星和皮笑肉不笑,此时就是暴风骤雨的前景。

    “你自己来找我的,水循也是你拿着来的,你自己这么做,我哪里算计的到?门主明鉴。”谢坤站好,衣袍遮着手。

    刘星和声调清平:“好啊,愚弄我。”

    剑光夺目而来,刘星和今日特意带的星淞剑。

    谢坤也是早有防备,把谢婉往后一捞,抽出佩剑挡住。

    “哎呀,”谢坤捏着剑柄,刘星和没用力,他自然力气也没使多少,“刘门主不想知道为何水循在你手上没了灵力么?”

    “为何?”

    “水循就是阳通灵枚,阳通在你身边十几年,他从前认可你,如今它不认可你了。”

    “这是什么道理?”刘星和终于声调起伏不定。

    “你大可以试试,你能不能动谢婉一根毫毛?”谢坤甚至软了手上的力道。

    刘星和的剑瞬时落到谢婉面前,他猛的顿住,不是杀不了她,而是手上传来了剧烈疼痛。

    谢婉看着剑向自己劈过来,就落在颈边,闭了闭眼,准备躲开,却发现刘星和眼睛都红了,剑锋硬是没落下来。

    这时只觉得觉得脖子有些痒,她伸手挠了挠,白色绷带上还带着血,绷带下伤口却不知什么时候不疼了!

    她两只手在脖颈间摸索,说,我的伤怎么好了?

    闻言谢坤将剑向上一挑,刘星和剑被挡开,两人分的稍微远了一点。

    “我看看。”谢坤把她脖颈间的绷带解开,露出光滑白皙的肌肤,果然伤口不见了,只留下了缝合伤口的线,落下来。

    之前被摇光拿着剑割出来的小伤口却还在。

    “……”刘星和收剑,“拿来。”

    “什么?”谢坤问。

    “水循拿来,你答应了,它就仍是九星的东西!”

    “可是它已经认主了。”谢坤用剑柄移开他手。

    “认主又如何?拿来!”

    然后刘星和直接伸手去谢婉手中抢,谢坤手刃劈过来,刘星和躲开,另一只手随即朝她而去。

    谢婉脖子不疼了,帮衬这谢坤:“刘,刘星和,你怎么这么小气!”

    谢坤再次抽剑,两人针锋相对,谢婉抓着水循躲在谢坤后面。

    一顿,刘星和气急攻心,他剑指谢婉:“你叫我什么?”

    谢坤知道他剑法出众,招式极快,警惕的看他,防止他偷袭:“我妹妹一向不懂规矩,门主不要生气。”

    刘星和这才看他,冷笑一声:“你打不过我,不想负伤失玉,就把玉给我。”刘星和拿着剑指着他,风吹的衣袂飘然,他此时的神情,让谢婉想到了之前的姜睿。

    “二兄,怎么办啊?”她在身后问。

    “拖着,拖到他心灰意冷,我就能带着你去三江源了。”

    纯纯挑衅!刘星和跋扈这么多年,头一次为了个玉环,处处碰壁,被几个小他十多岁的无名之辈拿捏。

    他能发怒吗?能。

    他能杀了谢婉,把玉抢过来吗?不能,也没必要。

    水循认主了,阳通也不会让谢婉死,自己的刀给她割了个口子,这水循立马就给她治好了,偏心是吧!

    对峙半天,但是谢坤先放下剑,“门主寻玉之苦心众人皆知,陡然到手的水循成了别人的东西,自然心中有气。”

    “只是苍生为重,还请门主放我与谢婉离开,三昧水会想尽办法补偿九星。”

    刘星和也放下剑,闹也闹了,吵也吵了,倒是自己成了反派。

    “如何补偿?”

    “自然是门主定夺。”谢坤这时才略略收敛一点,剑尖朝下,捏着剑柄抱拳施礼。

    刘星和能怎么办呢,他也不是什么固执的人,两相比较,三昧水给的好处,总比那破不识相的玉环好的多。

    他顺着台阶下,“水循,我也算寻觅多年,乍得又失,我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门主想要什么?”

    “三昧神水。”

    谢坤没想到他堂而皇之的狮子大开口。

    “……这样,你放我俩安然去三江源,三昧这水,任九星索取。不管成与败,都归你使用。”谢坤没想到还是如千鹳所说,事情会到这个地步。

    “好。”三昧水是青州一门名头不小的门派,立世百年,其圣物和三昧真火齐名,三昧水的水可治百病,强筋健骨,益寿延年,只是这水一滴难求,被严严实实的藏于青州。

    刘星和此人真是会计算得失,两人一会打,一会和,婉转交锋,谢坤还是败了下来,况且这水循本来就不是九星的东西。

    刘星和将九星门主的信物九芒星给谢坤,谢坤将手上的手串取下来给他。

    “千年沉香木?”刘星和看着那手串。

    “嗯,师傅初时给我,还以为他要归隐让位了,原来,他老人家早就看到这一步了。”

    “千鹳道长一目千里。”刘星和已经没了方才吃瘪的模样,翩翩的朝北边行礼。

    谢婉觉得原来江湖,朝廷,都是这幅模样,得势卖乖一笑,失势偃旗息鼓。多少人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没有一丝真性情,这半年来,谢婉自己也是曲意逢迎,看人说话。

    三江源的灵玉损毁,百年来西北西南不得安息,刘星和任然可以为了修炼心法将水循据为己有,就算水循认主,不能为他所用,他也要抓着水循不放。

    原来错的不是江湖,是人心。

    就像如今她自然站在谢坤这边,归玉三江源也好,扳倒张裕也好,自然是从心而论,谢婉没有谢坤为生灵苍生的大道,也没有谢衍谏天下之不公的大义,她只是在袒护自己的亲人罢了。

    再说谢坤以大换小,这当口上才能让刘星和完全松口,归玉三江源。

    “那事不宜迟,我这就收拾东西,明日一早便走。”谢坤带谢婉离开。

    刘星和不多言:“谢婉留下。”

    谢坤一顿,转头看他:“水循认主,我不知它会不会和灵枚一样,让她生病,所以还是得带上她一起。”

    “门主已经有了三昧水的信物,何至于要用谢婉做人质?青州三昧水立世多年,就是为了水循归位,门主大可放心。”

    “谢坤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归玉后,三昧水就是九星的了。”

    刘星和其实话很少,谢坤一顿话下来,他也没什么可说的,捏着剑看向山林暗黑处。

    “好。”然后刘星和收剑,离开。

    水循在谢婉手里生光,血迹已经消失不见,她一托,水循微微离手浮在空中。

    谢坤微微惊讶,这幅场景,人语玉应,实在是奇妙绝伦,暗自感叹水循之奇。

    “真是阴错阳差,即便早知道这个结果,但这过程实在荒唐。”谢坤反倒有些疲惫。

    “什么结果?”她双手托着玉,“这么神的宝贝,居然要认我为主。”谢婉看着水循,不由的感叹。

    “这只是个开始,”谢坤从衣兜里摸出张符咒来,贴在水循上,食指中指一并,念到,“清净二神显圣灵,掩我法器不沾熏。”

    水循瞬间失了光彩,落回谢婉手里。

    “我们明日就走……”他一顿,思索一番,“……我送你下去收拾东西。”谢坤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在忧心什么,谢婉不得而知。

    “好。”把水循交给谢坤保管,她终于能睡个好觉。

    第二日,谢坤不告而别,留下一封信,独自去了三江源。

    信上说,水循现世,危险重重,三江源路途遥远,谢婉命在京中,当等待薛玟后回京,不需在牵挂水循一事。

    九星的人任由他离开,并没有阻拦。

    刘心鹤失神落魄,几天前她用自己的命胁迫谢坤,他被抓着回来,如今他又走了。

    谢坤似乎在挣扎着什么,他多次试探,要改变结果,可是结果没变,他依然独身去了三江源,谢婉会跟着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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