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飘霏原本想转身就走的,但当她睇着鄢以行投过来的眼神时,就不由自主地上了他的车。

    鄢以行并没有马上开车,而是手握住方向盘静静地停了一段时间。她眼尖地注意到他的手,他的手掌厚实有力,骨节分明,此时却隐隐冒出青筋,仿佛他在非常用力地克制着什么。

    “你……”她微微一怔,开口想问他一些话,但他却率先问她了--“付哲敏是不是找你麻烦了?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他问得理直气壮,好像她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她抬眼盯着他的脸,发现他跟刚才的徐英杰表情如出一辙,都是让人心头发颤的冷肃。她过去从未看过他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不禁愣住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反问道。事实上,今天是她去找付哲敏的麻烦,虽然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她,但她毕竟还是采取了行动,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她不觉得有这个必要,要向他说明自己的一切所作所为。一个人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的,若是干等着别人来救她,估计她的尸体都凉了。

    他眉头紧皱,明显是对她这样的回答很不满意。不过大概是意识到僵持在原地不合适,他这才开车离开了这里。

    “我以为昨天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他一边开车一边缓缓开口:“你有事情可以跟我说。”

    今天付哲敏怒气冲冲地打电话质问他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就立即意识到一定是她和单飘霏发生了什么,她才会发出这么大的怒火和脾气。以往付哲敏在他面前都是一副名门淑女的模样,轻易不会那么忘了自己的形象。

    至于那个付哲毓,就更有意思了。按理说他跟单飘霏毫无血缘关系,他跟单飘霏母女之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存在一些矛盾,但他居然也会特意打电话给他,态度阴阳怪气地试探了他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事都表明了一个问题--单飘霏因为他而被针对了。他们都不高兴看到她和他走得太近。

    他一直等待着,等着她会打电话或者发信息给他,告诉他她所遭遇的所有事情。结果等了那么久,她竟然跑去跟钟秀薇约会了?而且还完全没有要向他倾诉一切的念头?这……

    感觉好像是他白操心了。

    他抿紧唇,不太习惯这种自己的好意却不被人好好珍惜的感觉。

    她安静地坐在他的旁边,直到理智回归正常了才回答道:“我没有什么事,也不觉得有那个必要告诉你。”过去的那些风雨她一个人都闯过来了,她不认为现在她就必须得依附于他了。

    别人的屋檐再大,都不如自己有把伞。她不能丧失自己的自保能力,一刻也不行。

    他一语不发,眼神微微闪了闪。所以这位单飘霏大小姐,其实并没有信任他是吗?之前她在他面前的那些温柔缠绵,都只是一时的气氛使然?

    他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他保持着沉默,专心致志地驾驶着自己的车。她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五味杂陈的感觉,好像有些酸涩,又隐隐有些窃喜。她习惯了自力救济,这时候突然冒出一个人,无比真诚地对她说:她可以依靠他,他会保护她。这种感觉就像做梦,因为太不真实,所以再美好也无法当真。

    但是,一个再坚强的人,内心哪怕披上了最厚的铠甲,也是会有软肋的吧?

    她想不通,鄢以行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是因为他真的爱上了她,还是……仅仅只是因为她的处境让人同情?

    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去深思这个问题,便将目光投向了车窗外。

    他开着车,先是穿过熙攘的市区,上了高架,一路奔驰在平坦的马路上,然后转过几次车道,就朝着她完全陌生的方向驶去了。

    她终于感觉到不对劲,有些警觉地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瞥了她一眼,唇角微微扬起。“怎么,你怕我把你卖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她下意识地想到。不过她丝毫没有紧张或害怕的感觉,只是觉得他似乎要做些什么。

    “其实,”见她脸上透出一丝茫然,他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本来我没打算那么快带你去那个地方,但现在我时间不多了,只能趁着我离开之前带你过来看看。”

    听他说了半天,她仍是一头雾水。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有,他马上要离开了吗?他要去哪里?还有,他又什么时候回来?

    一大堆的问题闪过她的脑海,一时竟让她无从问起。

    他的车子突然拐过一个有些僻静的街道,沿途是一排排造型精致简洁的住宅小区。这片小区并不像是那种独栋或联排别墅,但看起来又比一般的商业住宅多了几分高端气质。

    “这里是……?”她盯着面前的那片小区,感觉更加困惑了。她以前从没有来过这里,也没听说有哪个亲友住在这里。

    “这是我买的房子。”他笑了一下,轻描淡写的口吻仿佛像说他买了一颗菜。“也是很久以前买的,还是用我自己挣的第一桶金,而且那时房价还不算太高,也算是一笔投资了。”

    毫无疑问,这笔投资是很成功的了。

    她不禁怔愣了一下,毫无预料他会对她说出这些事。

    “我的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了,”他在这片小区的其中一栋楼外面停了下来,但并未急着下车。“本来还想着好好跟你告个别的,但现在……”

    他略微停顿了半晌,似乎在思忖应该怎么跟她说。

    “我一直在美国那边工作,你是知道的。”他微笑地看着她,声音沉稳中还透着一股让人想臣服于他的力量。“所以这套房子我大部分时间都没在住,只是请了一个钟点工定时帮我过来打扫护理一下。”他还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她静静地听着,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然后呢?”他总不会无缘无故告诉她这些事。

    他笔直地望进她的眼底。“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帮我好好看管这套房子。”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帮你看管房子?”她无意识地睁大眼,表情明显透露出不可思议,好像听到了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

    他面色不改,还十分认真地点点头。

    “房子长期不住是不好的,”他有理有据地继续说道:“但我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人住进来,更不想租出去,现在--我觉得将房子交给你看管是最适合的。”他说完,还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然后递到她眼前。

    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这串钥匙。这就是一串再寻常不过的房间钥匙,以及一张门禁卡。但是此时此刻,她感觉这串钥匙仿佛蕴含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意义和份量。

    “你可以住进来,也可以偶尔过来看一下。”他像是生怕她拒绝似地,用一种无比体贴周到的语气说道:“当然,我的要求就是你得保证房子的干净卫生。”

    她不说话,头一次发现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回应。这是一种彻底的不知所措的惶然感,就好比一个不学无术的学生,面对着完全看不懂的试卷,全然不知该如何下手。

    “拜托,就当帮我个忙吧。”他见她始终不回答,便自作主张地将房子的钥匙交到了她手里。

    她本能地想推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串钥匙热得发烫,烫得她完全不敢去碰触它。可他完全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坚定地把钥匙按在了她的手心里。

    “你连这点忙都不肯帮我吗?”他忽然低声道,磁性的声音里隐约透出一股蛊惑的味道。

    她像个木偶人一般地坐在车椅上,呆呆地捏着那串钥匙一动不动。

    他说要请她帮忙看管他的房子,这算是帮忙吗?但凡头脑清醒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他这分明是在帮她,帮她有个可以遮风避雨而且不用看人脸色的去处。

    他知道她在付家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他也清楚她和付哲敏之间的矛盾已经摆到台面上了,可他没有直截了当地说由他来出面解决这一切,反而是给了她自己房子的钥匙。

    扪心自问如果是她自己,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地就交出自己的房产给别人使用,还是完全免费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是鄢氏集团的长房长孙,家里财大气粗,所以才仗义疏财?

    她想他不可能是这种人。

    可是难道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这个理由太薄弱了,薄弱到她自己都没法相信。他们才相识多久,就算有感情,也不至于就到了这种地步吧?

    鄢以行像是看不出她内心的怀疑和纠结,也或许是他刻意忽视了这些,交出了自己的房子钥匙,他便像了却了一件心事似地,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我带你去我家看看吧!”他重新开车,将车开进某个小区的大门。她注意到这片小区的名字叫做天玺园,听起来很喜庆的样子。

    不过喜庆归喜庆,可安保的管理还是很严的,不光需要刷门禁卡,甚至还需要刷脸。

    鄢以行带她去做了入住的登记手续,这样她拿着钥匙就可以随时进来了。

    在他们等电梯下来的间隙,他忽然冷不防问了她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回美国呢?”他记得她还在念心理学的硕士,总不能一直留在付家这边吧?

    她一怔,望着他的双眸,语气有些期盼又有些不确定地回答:“应该也快了吧。”她也确实盼着赶紧回美国那边的学校,而这股期盼,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无比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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