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让司翡亲手杀了皇帝?

    司佑远扔了剑,率自开了殿门。

    殿外已有了落雨的架势,阴潮的泥板味暗暗泛上,不难猜这将会是一场大雨。

    “带上她。”

    司翡被侍卫拉起身。

    “我自己会走。”

    司翡的语气不算好,她的威严好像是与生俱来的那般,竟是让侍从们不敢轻举妄动。

    司翡自己行了步,也不劳烦侍从们动手。

    司可云眼中挂泪,她怎不知司翡刚刚故意激怒司佑远是为了救她,可她却是没办法将她从那混账手中救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带往另一个险境。

    也不知司佑远那畜生能做出什么来······

    当司翡踏出殿门时,雨倾然落下,无有预兆的想将一切洗涤。雷声还在响彻,而司佑远已然不顾,带着司翡前往紫宸殿。

    一路上的雨水挥打,将一行人的衣袍染湿,雨声大而不止,但司翡却觉得宫中此刻静的让人感到彻骨的寒凉。

    这真是初夏应有的寒暖吗?

    宫中的守卫都叫司佑远给调走了,偌大的皇宫好像只有红墙砖瓦仍在坚守。地上的积水,被他们蹚了又蹚,可这也不见司佑远有要执伞而行的意思,他与司翡皆是淋雨而行,好似要混入这雨夜般。

    “司佑远,你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司翡的声音混杂着雨声,她在雨下逼视司佑远,但她的气势也全然没有弱下半分。

    她也是走到半路才幡然醒悟的,按时辰来算,竹清也早去白府禀报了,不出意外,白府中人也应该出现在宫中,誓死守卫了,实不用拖沓到现在还毫无响动······

    那照这般,真相也就只有一个了······

    这一切不若是给司佑远自陷的局,没有什么是偶然,皇帝的病不是突然而至,司佑远的计划也不是顺遂至此,他的如意只不过是局中假象,是水中镜花。

    司佑远止步,回身看司翡。

    雷声又至,雨的滂沱好似在给她造势,她的胆颤不显,眼底的清明让他觉得她好像才是这掌控一切之人。

    这一切都让他不爽,她凭什么挑衅他至此!

    “你在胡说些什么?”他向司翡走近,雨水不尽的从他的脸上滑落,他无疑是狼狈的,但此刻他还是沉浸在他得势的假象中不能自抑。

    司翡莫名觉得的他有可怜之处,可那也不过是他的咎由自取。

    “当局者迷。”司翡轻道一句,但显然她没稀得让司佑远听见,他只知司翡嘀咕了一句什么。

    “还不快走吗?你的皇位还等着你垂怜呢。”司翡的这句似催促又似嘲讽。

    “有本事为我着急,还不如为你自己考虑。”

    ······

    紫宸殿的门被打开,殿中的静是一眼到底的,昏黄的烛光点不亮这皇帝的寝宫,好像是有意为之般,殿中竟是连伺候的女婢也无。

    司佑远的疑心竟是在此刻才又了影,他浸湿的鞋身踏入紫宸殿,直往龙床上看去,但那处却是早没了皇帝的身影。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司佑远无妄的自问,他的自得好像在这一刻崩塌了,他四下张望,祈求能找到些破绽,可他自己心中也该有数了吧。

    这是一场,皇帝不惜舍弃皇子皇女换来的博弈。

    司翡沉默,显然她也是被舍弃的一方,可有了前世那十年的城府,司翡自觉的这没什么值得伤怀的,皇权的魅力之处不就是可以让人不择手段,不惜舍弃先前一切,以来得到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都在骗我——都在骗我——”

    他好像已经疯了。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不,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他质问着司翡,言辞激烈,他的颓败好像要在此刻尽显。

    他抽取了侍卫手中的剑,对准了她。

    “你们都在瞒我。”

    司翡冷眼瞧着他,将他的疯,将他的怒,将他的怨尽收眼底。

    她明明是来的及抢先他一步抽取侍卫腰间的剑的,但她知道她不能,这殿中还有人在伺机瞧着,她不能暴露太多,现下她只不过是个被挟持的公主,她不应该有太过张扬的本事,她应当是无助且弱小的。

    守备多时的将领已然率兵将此处包围了,皇帝缓缓走入殿中,他看向司佑远,失望是直白的描摹在脸上的。白与归跟在皇帝身后,他手中提着黄廊将军的项上人头,那便是陪司佑远一同谋反的共犯,此刻他已率先领了罪罚了。

    司佑远的手不可自抑的颤动几分,但很快,他拉过司翡,将她挟持。

    剑刃贴着司翡的肌肤,司翡冷然的有些麻木。

    她沉默地看着殿门外那倾泻的雨,可也就在下一瞬,她的身躯竟是一颤。

    她见贺少执也从殿外走入。

    他与她遥遥相望,司翡一时不知该做什么,也·····也不能做什么······

    她竟忘了这计谋定是有他的手笔了。

    司翡的唇角扯动几分,心中无奈的清明许些。

    她静静地想,其实贺少执哪有变呢?他还是如前世般的杀伐果断,料事如神,他不在《天机》上多花心思,想必也是知道没有抓捕她的必要,眼下配合皇帝演戏才是正紧。

    她就知道。

    那他有没有将她算计在内呢,就如前世那般?

    脖颈处忽传来刺痛,司翡也终回了神,她知她现在是司佑远唯一的筹码了。

    司翡因痛而侧身,被刺激出的泪水倒落一滴,那落在贺少执眼中,令他心揪。

    可他的面上还是平淡如常,恍若视司翡的生死于不顾的模样,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有多么慌张。

    “太子殿下若真觉得,只要你现在挟持公主,你便能全须全尾的逃脱,那便是太天真了。”贺少执此话说的没错,就现如今鱼死网破的场面,司佑远无论如何也是逃不出去的,而他现在还把持着司翡,不若是无谓的挣扎。

    但贺少执的话,说的有些太过冠冕堂皇,显的有些视司翡的死活于不顾。

    司翡将头低了低,不去看他,她不祈望能从他那听见什么有人情味的话,毕竟他的不计人情,她已经领受多回了。

    “反正迟早有一死,我还不如带一个走。”司佑远的神情狠厉似真铁了心要让司翡与他在黄泉作伴一般。

    听到此处,司翡的眉心狠狠的一抽。

    历经两世,她难道逃不过给人殉葬的命运?

    “太子殿下何愁黄泉路上无人在侧······”他示意侍从将人带上来。

    官兵押解着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至殿中,她的身量单薄,好似屋外的暴雨即能将其摧残,但不可忽视的是,此妇人的小腹隆起,与她那纤瘦的身形很是不符。

    司翡明显感到了司佑远持剑的手一僵,她将视线转落到了那妇人身上。

    她好像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看样子,太子殿下已经是为太子妃找好退路。”贺少执语气稍顿,“但许是她放不下你吧,竟是在宫门附近藏着,被寻守抓了起来。”

    “殿下!”太子妃终是抬起了头,白皙的面庞与那褴褛的衣衫格格不入,她的脸侧带着泪痕,说不出的令人怜惜。

    “殿下,妾身放不下你。”她捂着隆起的小腹,“若是没了殿下,我们母子活着的意义又在何处呢?”她说的凄厉,听者动容。

    “你——你糊涂啊——”

    这一句似是无可奈何,却又不忍心责怪她之语。

    “生下孩子,你们母子平安,我便是在九泉下也能心安,而现下······”他不是在为自己着急,而是在为他的妻儿忧心,他放下剑,心中好像已经有了决断。

    他低身跪了下来,朝着皇帝,“父皇,孩儿知错了,我知我罪不可赦,但淑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无错,求您,求您放过他们·····求您放过他们······”

    司佑远不住的磕起了头,他在这一刻仿若才知,他还不能牵连他的妻儿,所以他竭力的祈求。

    “孩儿无能,知朝中大臣对我异议颇丰······我知道,我达不到您对我的期望······可我不甘,我不像四弟有鼎盛的母族撑腰,没有五弟讨父皇喜欢,甚至也比不过六丫头讨的您欢心,我自始至终都觉得你们都在等着我犯错,这样就好将这太子给换了······”

    “朕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皇帝终是开口了。

    “朕从未觉得你有哪里不好······你知不足便勤知好问,知有亏便懂刻专······朕实际对你,最是宽心·····”

    司佑远跪坐一处,久久未能言,他的泪似流不干,也流不尽。

    众人将视线都集中在了司佑远身上,早已忘了旁处还站这一个司翡。

    她僵立着,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可就在这时,她感到手心一热,她抬起头,对上了贺少执的双眸。

    但他不言说,她亦是无言。

    “儿臣知错。”

    终了,司佑远郑重向皇帝叩拜。

    “念陛下饶恕罪臣妻儿·····”

    “儿臣以死谢罪!”

    话落,司佑远就提剑自裁了。

    “殿下!”

    刘淑儿上前抱着倒下的司佑远,“殿下,你怎么那么傻啊——”

    “对不住······我死后你不必守着我,你会·····会遇见,能善待你的人的······”

    “殿下!”

    ······

    司翡感到自己的眼前一黑,周遭只有刘淑儿的哭喊声清晰。

    她知是贺少执用手遮蔽住了她的视线,他手上的温热触碰着她的肌肤,这让司翡感到恍惚。

    “公主······还是不要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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