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案子到目前为止也算是结束了,只有泠颐还在那间没有了主人的小酒馆里搜查着什么东西。

    上楼的时候,她踩到了一块中空的木板,撬开来一摸。

    里面也是一块木板,像是特地给她看似的,在上面敲出了些许盲文。

    她刚准备仔细核实,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便先将其收了起来。

    来的是无羁。泠颐现在可是一点都不能信他,好歹现在来说也是背上了一条人命。

    “要不是跨族的人犯法两边都不管,我一定会把他送进监狱的。”

    无羁想带她回府邸里去,见她站着不动,便伸手去拉她胳膊。

    但是,他很明显摸到了一只凹凸不平的胳膊,恰好此时袖子滑落,她手臂上那些坑坑洼洼的伤口暴露无遗。那一道道深褐色的疤纹,像是血还凝固在那里,似乎是被重度烫伤的痕迹。

    他皱了皱眉,道:“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她不满的立刻就抽回了手,抖了抖袖子,淡淡留下一句“熬药烫到的”自顾自的走了,回到了自己的那间小医馆里。

    无羁坐着马车回到了府邸。刚一推开门,他就看见悦颜正骂骂咧咧的提着一只木桶:“写字就写字,写纸上不好吗?偏要写墙上!你报仇就报仇,干嘛还要害我擦一遍墙?!你付我钱啊!?”

    “……”

    和泠颐见到的好脾气样截然不同。那只木桶里满是红腥色的不明液体,还飘着许多脏兮兮的泡沫,刺鼻的味道一阵反胃……

    一看见无羁,她更没好气,直接将木桶扔在地上,孩童的声音中充满了怒气,尖声骂道:

    “我是来当暗卫的,不是来给你当打工的!?”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不是我来给你们效劳的,是你养母拿着钱请我来的!!!还有,我才十二岁!能不能不要让我为你们的那些破事买单?”

    “不能。”

    “硬脑子,活该你现在还单身!在这样我就卷钱跑路!”

    “你就跑吧,反正没有钱。”

    “……”

    悦颜被气的直跳,碰上了个“死脑筋”的主子,再怎么咆哮也只是无能狂怒。

    思来想去,她最终跑去找泠颐了。

    医馆的门开着,现在也没什么人来看病。悦颜敲了敲门,没人应。她又试着推了推门,推不开。

    于是,她极不礼貌的从窗户里翻了进去。

    结果……“不是?怎么这么乱啊!”

    地上堆满了书,简直没有落脚地;一卷长轴散在地上,上面的字虽然是端着的瘦体,但却写的毫无逻辑:上一句还是春满园下一句就直接变成了王八翘头。还有几团晕开的墨水。

    想不到啊,这外面看起来还挺儒雅。里面却……却……

    这是悦颜作为一个洁癖绝对不能忍的。她四处张望了半晌,才在安乐椅上看见了这里的主人。

    泠颐脸上盖着本书,自己躺在那里似乎是在休憩。

    悦颜轻手轻脚的理了起来,泠颐却突然作声:“悦颜吧?不用理了,我自己搞。”

    她坐直身子,挥了挥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悦颜:“……灵力是这么用的吗……”

    泠颐用一种飘渺的声音说:“多简单啊,还有,另外那两位是不是忘了什么正事?”

    “啊?……我不知道啊?”

    “海灵珠。”

    她把一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水蓝色珠子交给悦颜。

    “回去的时候带上。对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简单来说就是罢工一段时间,我觉得小姐你人还好的,就来了。”

    “也行陪我说说话吧。”

    悦颜可是闲不住,滔滔不绝道。自然,大多数都是在抱怨那位“大白毛”。

    悦颜忽然道:“哦,顺带问一下,你有没有什么进期目标?”

    “你要听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

    “正……经的?”

    “没有。”

    “不正经的呢?”

    “诅咒某人喝水被呛死,吃饭被噎死,走路被绊死,出门被撞死。我想想,还有别的吗?”谁都知道她在说谁。

    “骂人被气死。”

    悦颜忍着笑,起身道:“在下先走了,我去看看被您诅咒的人。”

    门关上了,泠颐的声色立刻严肃起来,她从袖袋里拿出那块木板。

    “南宫诗?四?这和东而他们有什么关系?”

    她仔细的回忆着,在这个案子的起始中,出现了那张暗语。

    后半张!

    在当时他们并没有找到那后半张!

    是被东而拿走了吧?

    但为什么呢?是和这“南宫”有关,还是和这里藏着的海灵珠有关?

    想必是前者,东而几乎连碰都没碰到海灵珠。

    现在海灵珠是安全了,但另外的她还一无所知。

    思索了半天还是毫无头绪,天却黑了。太难想就先不想了。

    照理来说,今天好像又要病发了。

    但是并没有。泠颐缩在床上,一点点病发的燥热都没有,反而是略冷的。

    她又搬来了几层压箱底的厚棉被,烧了柴火才好。

    夜晚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静谧过,这几年来,第一次睡好觉。

    第二天早晨,她是被小镇里的病客门拍着门叫醒的。模糊中一秒清醒,草率的理了理头发,跌跌撞撞的下了楼。

    医馆的门口早就已经挤满了人了——不过不全是病人,大多数都是来看热闹的。

    “啊,赵郎中,以前可都是你等我们来的,今天出来的倒晚了许多。”

    “是啊是啊,前几天都还是寅时就出诊,今天到了辰时呢!”

    “不过今天你气色似乎变得好些了呢。”

    泠颐疑惑道:“何之?”

    “赵医师总是一副面色发白的要死了似的,现在就正常一些。”

    “是的是的。”“医师也要自己注意啊。”“哎……”

    泠颐越听越愣,她自己还纳闷了,昨天晚上没发作,她就已经觉得是奇。现在从这些外人口中说出来倒是奇中之奇——往日常会在半夜三更被疼醒,也就提前出诊了——现在倒是……

    想不通又不重要的事,老样子,别想了。

    重要的是——没钱了!

    她行医通常不收费,理由很简单:在市井上行医的大多收取的是药材费,而她是木族,本就可以催动植物生长;再加上神农山也不远,采药也不累,干脆就不收了,也省点事。

    但就算退一万步来讲,她怎么能让自己饿着呢?

    算了,不要脸一点吧。

    “王夫人,关西镇这一片区域最有钱的那位贵客?”

    做馅饼的王婆子一边和面一边说:“我不太确定啊,大概是那个修罗吧?”

    泠颐好像被泼了一层凉水,试探的问道:“哪个……?”

    “你不知道吗?就是那个什么安颜无羁啊。但我们这一片都没怎么见过……”

    后面的她已经不想听了。她对这个人的印象不怎么好,“蠢”“烦”“傲”这三点统统精准无误的踩在了她的“雷区”,更不消说(应该是)还杀了一个人,好感度是要有多低就有多低。

    这天来的病人患上的都不是什么难治的重病。很快她就无所事事了。

    她郁闷的很。以往没钱,她会去找有钱人,给有钱人治病——打个临时工也行,虽然粗暴了一点,但简单有效。结果短短一年内,周围一圈的富豪搬家的搬家,入狱的入狱,衰败的衰败。可能还真的只剩下常年不下山不露面的他了。

    “我要是走上山去找他了我就是鬼。”

    因此,半个时辰后。她把药和一本医书放在门口,自己担着个包袱开了阵法把自己穿送到山的结界下了。

    悦颜刚好就在门口扫地,二话不说就把她请进了府邸。

    泠颐深感无语,略带一丝怒气的道:“你家公子呢,我找他谈事。”

    “哦,我去叫他。”

    泠颐在一间空旷的大厅里等着。大厅里的陈设虽然不多,但看起来都不廉价,连罕见的一些灵草都拿来做盆栽。

    门口传来脚步声,无羁入屋径直在她面前坐下。

    “你也坐吧。”

    泠颐微抬着头,动也没动,脸上的那丝怒色愈加明显。

    “我要和你谈个条件。”

    无羁听闻抬头,但没有看她,梦吟似的答道:“说吧。”

    不知道为什么,泠颐总觉得他的声音一下子疲倦虚弱了许多。但还是自顾自的说道:

    “你有权有势,还要调查,我又需要势力和权财。倒不如各取所需,我帮你调查,你给我权财。另外也是一个道理。”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命不可以。”

    “嗯。”无羁像是预料到了一样,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立誓。”面前浮现出了一卷卷轴。

    “好。”

    “各取所需,不可取命。”

    “允。”

    卷轴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时间。”

    “永久。”卷轴上出现了几行娟秀的字迹,想必是他的字。

    他的字很独特:横竖起伏完全相反,力度反倒没错。原来是个刚用右手写的左撇子。

    随机言罢,他就合了眼,没什么动静了。

    “好”,泠颐收起卷轴,又将她找到的那块木板,扔在桌上,“现在请你实约,你知道这上面刻的‘南宫’是什么吗?”

    她没有看见,刚刚还好像心不在焉的无羁立刻睁了眼,似乎是在回忆着。过了半晌他才回答。

    “知道,是修罗的一个组织,专门用来培训修罗的各大精英。大多数情况下会从幼小的死囚中寻找人选,也可以自行通过考核加入。但一旦入内,若无监者允许,终身不可离开。”

    “那南宫诗?……”

    “是东而的南宫等级,级别数四,数字越小,等级越高。”

    “东而是修罗四大将之一,那另外几个……”

    “是的,四大将都是这个级别的。”

    泠颐不禁怀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生母是颜并岭,四大将之首。”

    泠颐看着事情似乎解决了,满意了一些。

    厚着脸又耐着性子,忽悠了半天才要到了钱: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一:劳工费。二:我自已也要察点事情。还有,等我找到什么跨族杀人犯法的政论,我一定会把你送进牢狱的。”

    “我没.....”

    泠颐目前也没确认他杀人的证据,同时也不想听解释----主观性的辩解要是有用就不用衙门了。于是她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下山离开了。

    从开始到结束只花了一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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