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创伤
赵建滔在电梯里，看着宋清洛心情不错，感觉今天要做的事情应该能解决。
他知道她平时住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里，但他没有那边的地址，只能每个周末都来这楼下等着，见不到又回去，不想今天竟然看到了她。
宋清洛解开指纹锁，让赵建滔进了屋，却丝毫没有照顾他的意思，只坐到旁边，就这么等他说话。
“我来……”赵建滔犹豫了下，但看着宋清洛心情不错，继续道，“马上四月十七了，我想去看看你妈妈。”
宋清洛垂下眼，当年宋婕去世，她们并没有通知在京华的赵建滔，因而那么多年，他一直不知道宋婕墓地的位置。
那么多年过去，他好像刚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去世的前妻。
“为什么？”宋清洛看着他，“你为什么突然想起我妈妈了？”
赵建滔张了张嘴，小声道：“我最近老梦见你妈妈。”
“呵，”宋清洛冷笑，“你连理由都不愿意好好编一个吗？”
“你阿姨怀孕了，情况不太好，”赵建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庙里的先生说要我诚心去找你妈妈道歉，还说一定要和你一起去……”
荒谬。
宋清洛感觉怒火一下往上翻涌，气到极致人居然是想笑的：“她活着的时候你们就要让她不得安生，死了你们也要继续纠缠她吗？”她看着眼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言简意赅：“想都别想。”
“我是你爸！”赵建滔本来以为自己的服软能换来宋清洛的妥协，不想她竟然直接就和自己对呛，见她不吃这套，直接拍桌而起，“要没有我，你能住上锦香别院的房子？你能在这跟我呛声？”
“这房子是法院因为你隐瞒婚内财产才判给我妈妈的，”宋清洛站起身，声音冷淡。
宋婕去世前对赵建滔一直耿耿于怀，宋清洛一直觉得倘若赵建滔真的是诚心想要道歉，她不是不可以让他们了结这十年的恩怨。
所以今天她才会让他上楼。
但是此刻，她对眼前这个人已经没有愤怒了，看着他歇斯底里只觉得恶心：“赵建滔，我绝对不可能让你去打扰我妈妈。你要是再来找我，我就报警，让你公司的人都来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宋清洛的威胁直戳赵建滔软肋，他拿起一旁的衣服，抬起手指愤怒地指了指宋清洛，最后憋出一句狠话：“我就不相信你还能永远不去看你妈妈了！”而后摔门而出。
顾渚在楼下，刚看到赵建滔从电梯里走出来，手机就收到了消息：
【宋清洛：上楼，2502】
宋清洛在楼上给他开了门禁，电梯自动停到了二十五楼。
他过去刚刚要抬手敲门，门就被宋清洛推开了。
顾渚笑着调侃她：“你不是不约人……”来你家吗。
他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宋清洛堵住。
没有酒精，没有催化，顾渚却敏锐地察觉了她情绪的问题，在她攀着自己脖子又吻上来时侧过了头。
宋清洛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他，他们距离很近，顾渚身上那款定制香水的味道缠绕在鼻息之间，她看着他眼睛里自己的倒影，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把手放下来：“喝酒吗？”
顾渚摇了摇头。
顾渚看着她从一旁拿过一条毯子，坐到了客厅的懒人沙发上。他也跟着她往客厅走去，抬头便看到墙上一幅挂画。
写意的画法，工笔的笔触，宣纸上浓艳的色彩碰撞在一起，构成的画面却十分和谐，线条和图像纠缠，勾勒出一片繁花似锦。
非常眼熟的画风，和今天在饭馆里的一模一样。
和他从肖堇画展那里买下的那两幅也一模一样。
顾渚想到她和肖堇的关系，隐约猜到了什么。
宋清洛看他一直在看客厅里的画：“喜欢？”她抬头看过去，“喜欢送你了。”
“不便宜吧？”
宋清洛眯着眼：“还行。”她看着顾渚在自己旁边坐下，好像想起了什么，从放在一旁的包里拿出一摞纸，递给顾渚，“你帮我提些意见，我把画送你。”
顾渚看她对之前的事情缄口不提，也帮着她抽离出了刚才的情绪。
他接过那份资料，发现封面上写着“计划书”几个字，他翻了翻，坐直起来，表情逐渐认真严肃。
“你写的？”他把内容从前往后看了一遍，抬头看向宋清洛。
“我提的想法，”宋清洛难得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有些不太确定，“商业部分是和朋友一起做的。”
顾渚点点头：“很不错的一份创业计划书，如果我是投资人的话应该会很心动。”
宋清洛有些惊讶：“评价这么高？”
“以方言为切入做文创品牌，价值主张独特，市场分析深入且到位，经营目标清晰、愿景明确，”顾渚又翻了几下，“运营计划和可行性分析也都是可以落地的，”他下了个结论，“确实很不错。要做的话通知我，我入股。”
宋清洛失笑，把计划书拿了回来：“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做。”她神色怀念地低头，“这是我本科刚刚接触方言的时候就有的想法了，后来写成了大创的策划。但是方言和其他民俗不一样，二次创作和异地传播都有一定困难，”她叹了口气，“所以被人否决了。”
你靠什么去做这个项目？
靠梦想还是靠情怀？
梦想和情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那天在信平，宋清洛听到顾渚的话，才又把这个项目翻了出来，找了些朋友咨询帮忙，做成了这一份创业计划书。她本来没有想过要拿出来，但是她既不想聊和赵建滔的事，也不想聊刚才被顾渚躲开的事，只能借此把话题引开。
没想到顾渚给了那么高的评价。
“你别是为了哄我开心。”宋清洛侧头看过去。
顾渚看着她，神情认真：“我以我的专业作保，这一定是一个非常有前景的项目。”
宋清洛垂眼看着他，觉得他是真的认为这个项目可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可以摘画了吗？”顾渚站起身来，走到客厅的挂画面前。
宋清洛往前倾了倾身子，抬头看着那幅画：“这幅我挂很久了，”她想了想，“过两天，过两天我送你一幅新的。”
顾渚没有在宋清洛家留宿，他看着宋清洛的情绪逐渐平复，就起身离开。
宋清洛把他送到电梯口，斜靠在房门口，环抱着手看着他的背影。
她看着电梯的数字落到“B1”，才转身回到家里，打开了主卧旁边书房的灯。
那个房间里堆满了画材，桌上还摊着几幅尚未装裱的成品，她走过去挨个看了看，都不甚满意。
顾渚下了楼，走到自己车上，收到了林帆发过来的几条消息，是许酩的背景调查。
顾渚大概瞟了一眼，京华大学毕业，全世界排名第一的商科留学背景，大学时期就参与了诸多项目，成绩斐然，一直在国外一家投行工作，不知道怎么被他家那些人找来的。
他想起宋清洛对这个人奇怪的态度和评价，在对话框里发了几条消息：
【顾渚：还有别的吗？】
对面回复了一个问号。
【顾渚：前女友之类的，或者感情纠葛？】
对面回复了三个问号。
【顾渚：没事，我开玩笑的】
【林帆：……你是不是有病？】
顾渚今天其实有千百种方法可以从宋清洛那里套得许酩的信息，但最后还是觉得这件事不该让她牵涉进来。
无论她和许酩有怎样的过去，至少现在看来他们还是朋友，把她牵扯进来总是会让她为难的。
宋清洛给自己准备了三天假期，把家里收拾了一遍，收拾着一堆画材出了门。
大约是因为职业习惯，顾渚对于京华周围的景点都十分了解，就如他曾经和宋清洛提过的寥远山。
只是宋清洛对这个地方要熟悉得多。
此时正是春风吹拂、草长莺飞的时节，她在楼下的度假村订了个房间，背着写生的工具跑到了山下的公园。
工作日的度假村空无一人，垂丝海棠开得正艳，她选了个角度，支起花瓣。
清风拂面，混着些草木的味道扑面而来，宋清洛掏出画笔刚准备开始起稿，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她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伸手去拧开颜料的盖子。
顾渚在电话那边应了一声，问她现在在哪，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我不在家，”她把颜料放下，换手拿着手机，“我在寥远山呢。”
“怎么一个人去哪了？”顾渚有些意外。
宋清洛看着自己面前的画板，笑意盈盈：“还债。”
约饭不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聊了几句。
挂断电话后，顾渚却没有放下手机，他点开刚才朋友发过来的消息，若有所思：
【你说的这种情况不是没有。】
【人经历过一些创伤，会寻找自己的排解方式，寻求亲密关系也是其中一种。】
【我们一般建议尽早干预。】
顾渚看着这些消息，拿起车钥匙走出了办公室。
他知道她平时住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里，但他没有那边的地址，只能每个周末都来这楼下等着，见不到又回去，不想今天竟然看到了她。
宋清洛解开指纹锁，让赵建滔进了屋，却丝毫没有照顾他的意思，只坐到旁边，就这么等他说话。
“我来……”赵建滔犹豫了下，但看着宋清洛心情不错，继续道，“马上四月十七了，我想去看看你妈妈。”
宋清洛垂下眼，当年宋婕去世，她们并没有通知在京华的赵建滔，因而那么多年，他一直不知道宋婕墓地的位置。
那么多年过去，他好像刚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去世的前妻。
“为什么？”宋清洛看着他，“你为什么突然想起我妈妈了？”
赵建滔张了张嘴，小声道：“我最近老梦见你妈妈。”
“呵，”宋清洛冷笑，“你连理由都不愿意好好编一个吗？”
“你阿姨怀孕了，情况不太好，”赵建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庙里的先生说要我诚心去找你妈妈道歉，还说一定要和你一起去……”
荒谬。
宋清洛感觉怒火一下往上翻涌，气到极致人居然是想笑的：“她活着的时候你们就要让她不得安生，死了你们也要继续纠缠她吗？”她看着眼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言简意赅：“想都别想。”
“我是你爸！”赵建滔本来以为自己的服软能换来宋清洛的妥协，不想她竟然直接就和自己对呛，见她不吃这套，直接拍桌而起，“要没有我，你能住上锦香别院的房子？你能在这跟我呛声？”
“这房子是法院因为你隐瞒婚内财产才判给我妈妈的，”宋清洛站起身，声音冷淡。
宋婕去世前对赵建滔一直耿耿于怀，宋清洛一直觉得倘若赵建滔真的是诚心想要道歉，她不是不可以让他们了结这十年的恩怨。
所以今天她才会让他上楼。
但是此刻，她对眼前这个人已经没有愤怒了，看着他歇斯底里只觉得恶心：“赵建滔，我绝对不可能让你去打扰我妈妈。你要是再来找我，我就报警，让你公司的人都来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宋清洛的威胁直戳赵建滔软肋，他拿起一旁的衣服，抬起手指愤怒地指了指宋清洛，最后憋出一句狠话：“我就不相信你还能永远不去看你妈妈了！”而后摔门而出。
顾渚在楼下，刚看到赵建滔从电梯里走出来，手机就收到了消息：
【宋清洛：上楼，2502】
宋清洛在楼上给他开了门禁，电梯自动停到了二十五楼。
他过去刚刚要抬手敲门，门就被宋清洛推开了。
顾渚笑着调侃她：“你不是不约人……”来你家吗。
他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宋清洛堵住。
没有酒精，没有催化，顾渚却敏锐地察觉了她情绪的问题，在她攀着自己脖子又吻上来时侧过了头。
宋清洛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他，他们距离很近，顾渚身上那款定制香水的味道缠绕在鼻息之间，她看着他眼睛里自己的倒影，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把手放下来：“喝酒吗？”
顾渚摇了摇头。
顾渚看着她从一旁拿过一条毯子，坐到了客厅的懒人沙发上。他也跟着她往客厅走去，抬头便看到墙上一幅挂画。
写意的画法，工笔的笔触，宣纸上浓艳的色彩碰撞在一起，构成的画面却十分和谐，线条和图像纠缠，勾勒出一片繁花似锦。
非常眼熟的画风，和今天在饭馆里的一模一样。
和他从肖堇画展那里买下的那两幅也一模一样。
顾渚想到她和肖堇的关系，隐约猜到了什么。
宋清洛看他一直在看客厅里的画：“喜欢？”她抬头看过去，“喜欢送你了。”
“不便宜吧？”
宋清洛眯着眼：“还行。”她看着顾渚在自己旁边坐下，好像想起了什么，从放在一旁的包里拿出一摞纸，递给顾渚，“你帮我提些意见，我把画送你。”
顾渚看她对之前的事情缄口不提，也帮着她抽离出了刚才的情绪。
他接过那份资料，发现封面上写着“计划书”几个字，他翻了翻，坐直起来，表情逐渐认真严肃。
“你写的？”他把内容从前往后看了一遍，抬头看向宋清洛。
“我提的想法，”宋清洛难得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有些不太确定，“商业部分是和朋友一起做的。”
顾渚点点头：“很不错的一份创业计划书，如果我是投资人的话应该会很心动。”
宋清洛有些惊讶：“评价这么高？”
“以方言为切入做文创品牌，价值主张独特，市场分析深入且到位，经营目标清晰、愿景明确，”顾渚又翻了几下，“运营计划和可行性分析也都是可以落地的，”他下了个结论，“确实很不错。要做的话通知我，我入股。”
宋清洛失笑，把计划书拿了回来：“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做。”她神色怀念地低头，“这是我本科刚刚接触方言的时候就有的想法了，后来写成了大创的策划。但是方言和其他民俗不一样，二次创作和异地传播都有一定困难，”她叹了口气，“所以被人否决了。”
你靠什么去做这个项目？
靠梦想还是靠情怀？
梦想和情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那天在信平，宋清洛听到顾渚的话，才又把这个项目翻了出来，找了些朋友咨询帮忙，做成了这一份创业计划书。她本来没有想过要拿出来，但是她既不想聊和赵建滔的事，也不想聊刚才被顾渚躲开的事，只能借此把话题引开。
没想到顾渚给了那么高的评价。
“你别是为了哄我开心。”宋清洛侧头看过去。
顾渚看着她，神情认真：“我以我的专业作保，这一定是一个非常有前景的项目。”
宋清洛垂眼看着他，觉得他是真的认为这个项目可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可以摘画了吗？”顾渚站起身来，走到客厅的挂画面前。
宋清洛往前倾了倾身子，抬头看着那幅画：“这幅我挂很久了，”她想了想，“过两天，过两天我送你一幅新的。”
顾渚没有在宋清洛家留宿，他看着宋清洛的情绪逐渐平复，就起身离开。
宋清洛把他送到电梯口，斜靠在房门口，环抱着手看着他的背影。
她看着电梯的数字落到“B1”，才转身回到家里，打开了主卧旁边书房的灯。
那个房间里堆满了画材，桌上还摊着几幅尚未装裱的成品，她走过去挨个看了看，都不甚满意。
顾渚下了楼，走到自己车上，收到了林帆发过来的几条消息，是许酩的背景调查。
顾渚大概瞟了一眼，京华大学毕业，全世界排名第一的商科留学背景，大学时期就参与了诸多项目，成绩斐然，一直在国外一家投行工作，不知道怎么被他家那些人找来的。
他想起宋清洛对这个人奇怪的态度和评价，在对话框里发了几条消息：
【顾渚：还有别的吗？】
对面回复了一个问号。
【顾渚：前女友之类的，或者感情纠葛？】
对面回复了三个问号。
【顾渚：没事，我开玩笑的】
【林帆：……你是不是有病？】
顾渚今天其实有千百种方法可以从宋清洛那里套得许酩的信息，但最后还是觉得这件事不该让她牵涉进来。
无论她和许酩有怎样的过去，至少现在看来他们还是朋友，把她牵扯进来总是会让她为难的。
宋清洛给自己准备了三天假期，把家里收拾了一遍，收拾着一堆画材出了门。
大约是因为职业习惯，顾渚对于京华周围的景点都十分了解，就如他曾经和宋清洛提过的寥远山。
只是宋清洛对这个地方要熟悉得多。
此时正是春风吹拂、草长莺飞的时节，她在楼下的度假村订了个房间，背着写生的工具跑到了山下的公园。
工作日的度假村空无一人，垂丝海棠开得正艳，她选了个角度，支起花瓣。
清风拂面，混着些草木的味道扑面而来，宋清洛掏出画笔刚准备开始起稿，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她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伸手去拧开颜料的盖子。
顾渚在电话那边应了一声，问她现在在哪，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我不在家，”她把颜料放下，换手拿着手机，“我在寥远山呢。”
“怎么一个人去哪了？”顾渚有些意外。
宋清洛看着自己面前的画板，笑意盈盈：“还债。”
约饭不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聊了几句。
挂断电话后，顾渚却没有放下手机，他点开刚才朋友发过来的消息，若有所思：
【你说的这种情况不是没有。】
【人经历过一些创伤，会寻找自己的排解方式，寻求亲密关系也是其中一种。】
【我们一般建议尽早干预。】
顾渚看着这些消息，拿起车钥匙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