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出谢家,一直走到大门外面,谢品如没来由地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回头看着紧闭的角门,转身脚下的步子加快,很快汇入人流中去。

    谢品如经常出门,江城的一街一巷都很熟悉,昨夜连翘送来的信中有谢松等人的地址,谢品如感觉有点不对劲,路上几次回头,确定没有人跟踪后,钻进了江城一条狭小繁乱的巷子里去了。

    破旧的宅子前有人敲门,谢松等人从川蜀地区回来,早就变成了惊弓之鸟,听见有敲门的声音,他们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腰上的刀柄上。

    王二走到门口,低声问:“谁?”

    听着门里面熟悉的声音,谢品如松了口气,她敲门之前,都在担心是不是敲错门了。

    “谢金蝉。”

    谢金蝉?

    王二眉头一皱,紧接着满脸的疑惑不解,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谢金蝉好像是大小姐的妹妹,从小痴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听这说话的语气,不像是个傻子。

    当即,王二很不客气的讽刺:“三小姐天生痴傻,你想冒充,你不打听清楚点。”

    谢品如就知道,肯定会这样,她叹了口气,道:“王二,我真的是谢金蝉,不信你开门看看。”

    某次机缘巧合中,王二意外的见过谢金蝉一面,王二想着外面不过一个女子,开门看看也不会少块肉,干脆开了一个门缝。

    等他看清楚站在门外的人的确是谢金蝉后,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面前这人看上去和三小姐长得一模一样,可是精气神又和三小姐完全不一样,更像已经故去的大小姐。

    “王二,外面的人是谁?”

    王二和谢品如的对话旁人都听见了,被王二挡着,屋里面的人都看不见谢品如的样子。

    谢品如推了推门:“快让我进去。”

    好像是大小姐的吩咐,王二主动松开手,让谢品如走了进来。

    谢品如进来后,反手把门关上,她看着曾经熟悉的手下人,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

    “你真的是三小姐?”

    谢松也见过谢金蝉,他见过的谢金蝉,呆呆傻傻的,像个无知的孩子,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谢品如,却很正常。

    “你又不是没有见过我,还能有假吗。”

    谢品如也能明白谢松等人的疑惑,换成谁看见痴傻了十几年的人脑子忽然正常了,都有点难以接受。

    谁料,谢品如话音刚刚落下,一把泛着白刃的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拿刀的那个人是谢松。

    谢品如一动不动,她看着谢松,等着谢松解释。

    “王二之前说过,三小姐天生痴傻,而你和痴傻两个字完全不沾边,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三小姐。”

    谢品如从怀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印信递到谢松的面前:“你怀疑我之前,先看清楚这个。”

    看清楚谢品如手中东西,谢品如脖子上的那把刀以最快的速度移开。

    他惊愕地看着谢品如:“你真的是三小姐?”

    谢品如手中的印信,是谢家护卫队专用的印信,只有两块,一块在谢老太爷的手上,一块在她的手上。

    指使谢松等人办事,只需要她这个人站在他们面前就足够,压根用不着印信,就被谢品如留在了谢家,和谢家的地契一起,放在了玉枕里面。

    这会儿她换了一个身份,这个印信倒是起了作用了。

    “你们才回到江城,有些事还不清楚,爷爷把我送到了大明寺惠能禅师身边待了几个月,经过惠能禅师的点化,我脑子逐渐恢复了神智。”

    谢品如说的太过天方夜谭,谢松觉得不可信,可望着谢品如手中的印信,又不得不相信。

    谢家护卫队的印信很少露在人前,放也是放在隐蔽的地方藏好,真正见过的人没有几个。

    当上护卫队队长,谢松曾经有机会仔细观察过印信,和谢品如掏出来的那枚一般无二。

    不可能一直站在门口说话,谢松领着谢品如进去,留下两人看守在外面,防止有人偷听。

    “三小姐来找我,所为何事?”

    “昨天晚上,周爷爷让人给我传了消息,说你们发现了是赵即墨害死了姐姐,这可是真的?”

    谢松看着谢金蝉的脸,神情之中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和谢品如说实话。

    谢品如担心谢松因为她是谢金蝉,不肯和她说实话:“松队长,我是姐姐的妹妹,我必须要知道,赵即墨究竟是怎么设计我姐姐的。”

    她出来一趟不容易,她那么容易就走出了谢家,开门的婆子肯定进去通报了,她只有今天这一次可以出门的机会。

    以后想出门,多半会被人盯上,她需要速战速决。

    “这个……”

    谢松还在犹豫要不要和谢品如说详情,旁边王二等不及了,他道:“三小姐是大小姐的妹妹,我们没必要瞒着三小姐,就直接和三小姐说吧。”

    谢松抬头,对上谢品如那双急切的眼睛,他心中一软,想着谢品如出来一趟也很不容易,就道:“我们也是因为一场机缘巧合知道了这件事……”

    几个月前在川蜀,谢松护送谢品如一路,一路上偶尔有劫匪出没,每次都是化险为夷,算得上风平浪静。

    直到最后那批杀了谢品如的劫匪出现时,所有的风平浪静都化为乌有,谢品如为了救赵即墨被刺杀身亡,他们这些护卫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个人的状态是好的。

    谢松当护卫多年,早就练成了一身分辨劫匪的本事。

    一般的劫匪,抢劫都是为了财物,杀了谢品如的这批劫匪不是,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很明确——是人。

    他们要劫的不是货物,而是人。

    谢品如死了,谢松这些当护卫的人难辞其咎。

    赵即墨是谢品如的丈夫,平时谢品如有管不过来的事,都会交给赵即墨处理,谢品如又是因为赵即墨而死的,谢品如死的时候,赵即墨哭的十分伤心。

    谢松找到了赵即墨,把猜测告诉了赵即墨,并且希望赵即墨能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对他们夫妇动手。

    与赵即墨说这些话时,谢松尚未怀疑到赵即墨的身上,他说完所有的猜测,赵即墨问他的这个想法有几个人知道。

    谢松猜测劫匪真正的目的,与身边的人推商议过。

    赵即墨问他,他毫不犹豫地就说出来了。

    他说完后,赵即墨面无表情的让他先回去。

    当时赵即墨脸上的神情其实有点怪异,谢松没有多想,赵即墨让他先回去,他也就回去了。

    他回去后的当天晚上,莫名的睡得很沉,昏昏沉沉中,听见有人大喊“走水”的声音。

    谢松过得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一听见“走水”,瞬间惊醒了。

    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满目的都是火光,他居住的房间被大火团团围住。

    谢松这群人是住在一间屋子里的,谢松醒了,王二等人还在沉睡。

    他们这些习武之人,五官灵敏,这么大的动静王二等人都没醒,说明他们是被算计了,看这个状况,多半是中了迷药。

    谢松用打湿的手帕捂着鼻子,强行把王二他们叫起来。

    平时喊一声就能从床上起来的人,这会儿睡得格外的沉,怎么喊都不肯睁开眼睛。

    房子里的火势越来越大,谢松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人叫了起来。

    被叫醒的王二等人,还是昏昏沉沉状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不理解谢松为什么要把他们喊起来。

    谢松说的很单调,从他的言语中,谢品如可以想象到,那会儿的情况是有多么的凶险。

    生拉硬拽的把几个人从屋里面拽出来,才一跑出院子,就遭到了几个黑衣人的围攻。

    谢松等人中了迷药,身上酸软无力在打斗中折损了一半的兄弟,本以为会全军覆没,半途中杀出另外一群人救了他们一命。

    一个年轻俊俏的公子睡眼朦胧地从屋里面出来,很不高兴的说他的美梦被打扰了,要给惊扰他美梦的人一通教训。

    那年轻公子嘴上说要给惊扰他美梦的人教训,被教训的人只有来刺杀他们的黑衣人。

    黑衣人全部被杀,谢松也得了救,他想感谢那个公子,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公子就走了。

    闹到这种程度,谢松他们完全清醒,他们望着地上黑衣人的尸体,数了数发现死的黑衣人正好是活着的人的数量。

    他们面面相觑,谢松实在是舍不得死了的兄弟的尸体,把黑衣人换上他们的衣服,全部扔进了火海中,把死了的兄弟带走了。

    谢松习惯了刀尖上讨生活,某些方面的敏感程度很高,他直觉他和他的兄弟被人暗杀,和大小姐的死因有关系。

    他只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赵即墨,他白天才告诉赵即墨,晚上就被人暗算,若说真的和赵即墨一点关系都没有,谢松说什么也不相信。

    怀疑到赵即墨的身上,谢松一点证据都没有,他带着人干脆躲了起来,不和谢家的大部队走到一起,省的误伤他人。

    谢家对谢松有恩,谢松怀疑赵即墨,就想查清楚背后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调查,很快又被另一拨人追杀。

    之前从火海中逃生,谢松等人还没有缓过这口气,忽然又有人追杀他们,他们只能疲于奔命。

    躲避追杀的途中,谢松绕了一圈,尾随追杀他们的黑衣人,没料到这一次的尾随,有一个重大的发现。

    赵即墨竟然和黑衣人认识,两人站在一起说话。

    谢松距离隔得很远,看不清楚赵即墨和黑衣人都说了些什么。

    不过光是看见这些就足够了,赵即墨与黑衣人相见,间接的说明了黑衣人的确是赵即墨派来的。

    由此,谢松已经肯定,谢品如的死和赵即墨有脱不开的关系。

    他知道这个真相,却没有机会说出来,他带着人从川蜀之地一路上躲避追杀,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回到了江城。

    谢家是谢品如管家,谢松保护谢品如多年,谢家情况他亲眼看见,谢品如一旦倒下,谢家就会后继无人。

    谢品如生前十分相信赵即墨,手中产业不少放在赵即墨手上让赵即墨代为处理。

    赵即墨买通黑衣人冒充劫匪杀了谢品如,间接的说明了赵即墨来谢家的目的绝对不简单。

    他担心谢家会落入赵即墨的手中,回到江城,谢松一路上的担忧变成了真的。

    三房完全掌握在赵即墨的手中,而赵即墨竟然要娶谢玉蝉。

    前面已经死了一个谢品如了,谢松怀疑,谢玉蝉嫁给赵即墨后,用不了多久,她的那条命也会没了。

    “也就是说,你手上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赵即墨害死了我的姐姐?”

    谢品如还指望谢松的手上能有确凿的证据,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

    “三小姐,属下见过那个黑衣人的长相。”

    闻言,谢品如双眼放光,她果断问:“有笔墨吗?”

    谢松这几个人都是一群大老粗,哪里来的笔墨,当即有人去了隔壁的书生家里,花了点银钱换来笔墨。

    把宣纸铺在桌子上,谢品如一边研磨,一边对谢松道:“你来描述那个人长得是什么样子。”

    她擅长丹青,平常闲着无事的时候,会在书房作画,她画的最多的是平时见过的市井生活,人物方面有点涉猎。

    望着谢品如手中拿着的那支笔,众人都在怀疑三小姐会不会画画。

    心里想着,谢松还是一边回忆,一边描述那个人的具体长相。

    谢品如耳朵里听着谢松说话,手腕移动,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张人脸逐渐出现在宣纸上。

    方块脸,鹰钩鼻,眼睛深邃,眉毛较粗,嘴唇偏厚。

    望着谢品如画在宣纸上的人脸,谢松很惊讶,他看着谢品如道:“三小姐画的和属下看见的那个人基本上没什么差别。”

    没有什么差别就好。

    谢品如松了口气,她望着宣纸上的那个人,准备牢牢地把这个人记在心里面,日后见到了也有应对之策。

    她抬头对站在身边的其他几个人道:“你们也看看,把这个人记住,日后要是能遇见,不要打草惊蛇,记住他的住处在什么地方就行。”

    王二摸着下巴,望着宣纸上的人道:“回头让我遇见这个鳖孙,一定要把他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他。”

    谢松一个巴掌直接拍在王二的后脑勺上:“三小姐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后脑勺挨了一个巴掌,王二捂着后脑勺道:“我听到了啊,等动手的时候,我把他打得连他妈都不认识。”

    王二性格大大咧咧,但是心眼不坏,谢品如了解王二,闻言只是笑笑:“对,一定要把这个人狠狠的揍上一顿。”

    其实谢品如现在最想揍得那个人是赵即墨。

    谢品如的眉眼很灵活,谈笑间眼睛弯弯的,粉嫩的唇瓣一开一合,很是灵动。

    谢松止不住的想,若是大小姐在世,看见三小姐像个正常人一样,一定会很开心的。

    可是大小姐却已经没了。

    宣纸上的人脸基本上被人记住,谢品如让人拿出火折子,把画像烧成了灰烬。

    万事小心为妙,谢松他们一路被人追杀,每次都是死里逃生,虽说谢松等人已经到了江城,危险并未因为他们到了江城后就解除了。

    一旦被追杀他们的人发现谢松住在这里,派人过来追杀,画像不小心被追杀的人看见,他们只会更加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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