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一声闷哼入耳,叶秋安抬眼望去,就见端坐在窗前软榻上的牧遥,双眼紧闭,嘴唇毫无血色一片苍白,定睛一看,嘴角已泛出血珠,红白相配,惊心眩目。

    心头大惊,来不及管适才的怪事,叶秋安蹙起眉头快步走上前去,他这是怎么了?

    精雕细琢的脸蛋但色若死灰,五官拧在一起十分扭曲,黑色的血管透过不正常的惨白肌肤,荦荦可见,瘦小的身体剧烈颤抖,仿佛他在承受什么极大的痛苦,不时有闷哼声入耳。

    黑色的血管?怎么还有人的血管是黑色的呢?

    糟糕!他该不会是和话本子里般,任人欺凌的他国质子遭歹人下毒了吧。

    许多疑问在叶秋安心头涌起,仔细观察,脸上的黑色"血管"凸起,在脸上的位置却不固定,就好像是有生命的物体在肌肤下蠕动。

    "牧小王爷,牧遥,你还好吗?牧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然而久久听不见回响,他身体的颤抖也渐渐停止,叶秋安咽了咽口水,伸出手颤颤巍巍地伸在牧遥鼻下,去探他的鼻息,就只能感受到他若有若无的气息,高跳至嗓子儿的心微微落下,长吁一口气。

    “你这情况太糟,小王爷你再坚持坚持,我去请太医。”

    牧遥的小命若是交代在这里,那她岂不是成了洗不清的凶嫌了。罪过罪过,佛祖保佑啊。

    叶秋安刚准备转身离开,感觉到衣角被轻轻拽动,微不可闻的声音入耳,声如蚊蚋,“姐姐...姐姐...我没...事。”

    说完牧遥就爆发出猛烈的咳嗽,叶秋安转过身,就见牧遥嘴角的血越流越多,很快在肩膀处染成一片血团。

    她的脑子当场宕机。

    血!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

    血液伴随着咳嗽,喷洒至地上,染红一片,然而猩红之间黑色格外明显,那分明是蠕动的黑虫!

    她何曾见过这般场面,眼泪唰的就流了下来,脸上的血色全然褪去,小脸惨白,气息变得不稳,身体微微发软,人也变得轻飘飘地。

    叶秋安在晕倒之前,对上了方才牧遥一直紧闭的双眸,眼型狭长,一片寒光从眼中射出直逼人心。

    “是我眼花了吗?”叶秋安心底闪过这一丝念头,便跌落在地,彻底晕死过去。

    牧遥的手按在胸前,压抑的咳嗽声从紧闭的嘴角溢出,咳嗽牵扯胸口处隐隐作痛,眉头紧蹙,大声喘气好一会,缓劲儿过来。

    低头看向晕倒在地的叶秋安,抬脚踢了踢她,毫无动静,竟到真是被吓晕过去,轻嗤一声。

    既然她撞见了,眼底闪过杀意,她的结局就只一个字,死!

    走到方才被自己吐出的黑血中,一脚踩死正在蠕动的黑色虫子,足尖微微碾动,雪白的衣摆沾染的点点血迹,雪中挂红梅。

    “少主!”福来跌跌撞撞地推门而入,声音染着焦急。

    方才他离开,去讨要饭食,分明记得自己在走前特地把门扉阖住了,等他回来竟是大喇喇的敞着,配着冬凤吱呀作响。

    短短几秒,无数的想法从福来的脑子里闪过,自责笼上心头,心头发酸,仿佛爬山虎攥着他的心头,力度逐渐加紧,牢牢攀附,苦涩酸痛。

    看见屋内场景,福来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少...主这...个小娘子不是赠您手炉与果子的那个吗,怎的晕倒在地?少主你没事吧?多怪奴才明知道少主你将要...我还自作主张的离开,没有守在你旁边。请少主责罚,不要...赶奴才走。”说到最后,嗓音竟还带上了哭腔。

    听着福来没完没了,牧遥太阳穴突突作响,一排黑线爬上额头,抬起手掌止了福来罗里吧嗦的碎碎念。

    福来垂着脑袋,脖子高高隆起,如缩脖的鸵鸟般,站在一旁不再敢吭声。

    牧遥用下巴点了点自己脚下的污血。

    福来见状,丝毫不敢怠慢,手脚麻利地将血迹清扫,将那已死绝的蛊虫放进从怀里掏出的瓷瓶里。

    一步一步地逼近晕死在地上的叶秋安,牧遥手腕轻翻,白色瓷瓶落在掌心,指尖在瓶身微点,他改变主意了,并不打算杀这个人了,如若能好生利用一下,总比直接杀掉强,也还能省掉不少麻烦。

    打开瓷瓶引出一只黑色蛊虫,蛊虫乖顺地趴在指尖,薄翼轻扇。

    牧遥拿出一方手帕细细地将嘴角的血擦净,“唔,福来,把她弄到床上,你再去烧些热水。”

    吩咐完,牧遥抬脚上前,低头看着趴在指尖上的小虫,点点血珠从蛊虫身下冒出,待蛊虫吸食完毕。

    牧遥用手指撬开叶秋安惨白的嘴唇,口中的琼浆浸湿了手指,黑色的蛊虫顺着指尖,飞入叶秋安嘴中,小娘子秀丽的脸下冒出淡淡的黑色,又很快消失,不知所踪。

    撤出手指,带出一条细微的银丝,在透射的阳光下,发出点点星芒,格外璀璨。

    用手帕细细地将手指擦净,牧遥嘴角微扯,露出轻蔑的意味,竟是这般不经吓,不过也好,倒是方便他忽悠了。

    接过福来烧来的热水,方帕打湿,将晕倒小娘子脸颊两侧的乌润头发拂到两侧,用湿帕子将其脸上冒出的汗擦净,又展开直接铺在叶秋安脸上。

    牧遥脱掉已被血污沾染的白色外衣,丢给福来。

    福来连忙接过,将早已备好的新外衣递给牧遥,点了个火折子,脱下的外衣被燃起的火焰一点一点的吞噬。

    叶秋安感觉自己被浸入深海之中,无尽的海水涌入鼻腔,难以呼吸,难以自抑地疯狂挣扎,却越发无力,渐渐地感觉自己的双脚如同灌铅一般沉重,她感觉此时已经绝望紧紧包裹住,彷徉无所依凭。

    眼前一片朦胧,能看个大概却不仔细。隐隐约约有声音入耳,可无论怎么认真也听不全完整的话语。

    叶秋安低头看下去,手指好像变得修长骨感,却布满了茧子,身体不受控制地跌跌撞撞向前跑去,跌倒,紧紧拽着只有朦胧身影的郎君胳膊,尖利的指甲深陷肉中。

    字字泣血,嗓音却是呕哑嘲哳。

    “狼心狗肺的东西!李……泠玉!你不得往生!”

    语音刚落,叶秋安感觉到身体传来异样,她的灵魂在脑海深处瑟缩,被另一只纯黑色的灵魂获得了身体。

    李泠玉狠狠掐住她的下巴,声音冰冷,“叶秋安,你放弃挣扎吧。除非你死,这后宫你也别想离开了。你就在这里给我安安稳稳的待着,等着我来迎娶你来做我的皇后!”

    “毕竟我可是你的意中人啊,对不对,渭渭。”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泠玉的声音放低,带着无尽的温柔。

    “呸!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不得好死!”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叶家满门的命,是叶家富可敌国的泼天财富!

    什么世家大族的礼仪规矩,统统都被此时的她抛在脑后。

    她只想用最脏,最恶毒的话对待李泠玉。

    她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将其剥皮抽筋,做成人.皮鼓,日日夜夜捶打。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也不能消除她的心头恨,不能挽回她叶家满门的性命!

    李泠玉忽的低下头含住叶秋安的唇。

    叶秋安睁大眼睛,眼内充斥着愤怒与厌恶,牙齿狠狠地咬向李泠玉的嘴唇。

    咬的血淋淋的,李泠玉也未没放弃。

    铁锈味包裹着二人的口腔。

    疯子!

    李泠玉就是个疯子!

    叶秋安疯狂挣扎,想使用神力,忽的想起她早已被挑断手筋脚筋,哪怕又重新接上,武功也早已散去。

    稍微用力,痛意就会席卷全身。

    叶秋安感觉自己被海水包裹着快要窒息过去。

    突然,海水尽数褪去,叶秋安猛然睁开眼,弹起身,双手往后一拨,大口大口地呼吸来之不易的空气,冷汗浸湿周围的发鬓。

    李泠玉是谁?梦中人是我?

    为何最近总是发生怪事。

    跌落声传进耳朵,打断头内杂乱的思绪。

    叶秋安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就看见牧遥低着头跌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一方白帕,帕子泛着水,在地上氤氲出一片湿痕。

    裹在身上的外衣还微微敞着,许是刚才跌倒上扯开的。

    刚才,她确实是拨到了什么东西,未曾料想,居然又是牧遥这个倒霉蛋,不过她不是来看望他的吗,怎么到最后是自己晕了过去。

    叶秋安刚想回忆方才发生了什么,头内就传来血肉被啃食的痛苦,轻呼一声,晃晃脑袋,作罢。

    而坐在地上的牧遥刚从不可思议的愣神中返过来,舔舔嘴唇,有趣,这个女娃看着娇娇弱弱的力气竟这般大。

    敛下神色,牧遥有了打算。

    牧遥低头看看自己微敞开的外衣,手摁向衣袖下与胳膊紧紧绑在一起的刀片扎了自己一刀。

    迟来的“嘶”了一声,眼眶泛湿,眼中又浮上不可思议,打量自己一圈,又抬头望向叶秋安,运睛四目相对。

    叶秋安看着眼眶泛红的牧遥,咽咽口水,疯狂眨动眼睛,这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向自己,就算自己不是自己的错也得有错啊。

    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连忙上前蹲下,胳膊从牧遥的胳肢窝下穿过,将其架起,“牧小王爷,你没事吧?”

    牧遥未曾料到叶秋安直接架起自己,一个踉跄,带着二人双双倒卧于床,头头相撞,声音甚是响亮清脆。

    叶秋安的手不知怎的还环上牧遥的腰。

    虽说是床,但只不过是木板上铺了几层棉衾罢了,加上棉衾泛了潮,几层堆在床板上并不教人觉得松软,反而硌人的很,仿佛躺在冒着寒意的石床石板上。

    牧遥被撞得背部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而叶秋安也好不到哪去,刚刚从晕死中苏醒,又来了这么一撞,顿时眼冒金星,头脑昏胀。

    这这这,她是不是和牧遥犯冲啊,怎么他又被自己扑到了,天爷啊,你要惩罚我,也不该这样啊!

    经这么一撞,他牧遥本就孱弱的身体岂不会雪上加霜啊!

    完了完了,牧遥该不会真的要把小命交代了吧,她该不会年纪轻轻地就要背上人命了吧,要落得个跟话本子里杀人逃犯一样的下场?!为躲避官兵,四处逃窜。

    一想到她以后可能的落魄场景,叶秋安不禁打了个寒颤。

    “姐姐,你还要在我身上趴着吗?”牧遥看着陷入沉思的小娘子,眉头微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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