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屿阔也没好到哪去，凌晨三点，靠在床头，书翻在第276页，看了一个小时。
他可以在今晚顺势而为，将模糊的东西明确，此刻失眠也会是因为另一种心情。
但比起仅仅是心意相通，段屿阔更想要以同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为诚意，也作为提出交往的前提，让林乐多安心——他们未来会走在同一条路上。
七月九号，应该已经填报志愿。
-
程想容问孙子要不要出去旅游，她知道好几家刚高考的孩子现在都在外面玩。
林乐多高考完没过三天，就跟郑家誉跑去海边看日出，把海鲜族谱吃了个遍。前几天又去徒步，饱览山河，好不恣意。
但段屿阔没有兴致，淡然回绝。
日新月异的摩登都市、源远流长的历史古城、鬼斧神工的古迹奇观……他从前跟父母去过太多地方，看过，新鲜过，也震撼过，已经没有那种急迫想要看世界的心境。
程想容说：“就当出去放松放松呀。”
段屿阔今天睡到自然醒，此刻准点吃早餐：“我现在就很放松。”
好吧，程想容无话可说，她只是担心初二暑假那场车祸对孙子的影响，父母意外去世后，他再也没提过旅游。
吃完早餐，段屿阔把杯盘洗净，物归原位，抽出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提醒程想容：“已经半个月了，这周要去王医生那复诊。”
王医生是第一人民医院的牙医，程想容今年确诊重度牙周炎，一直挂他的专家号。
“你不说我又忘了。”程想容戴着老花镜，在沙发上看报纸，闻言一拍膝盖，赶紧翻茶几上的日历。
人老了容易忘事，这两年格外是。
周四复诊，刚好这天出高考成绩，程想容没让孙子陪着。
外面艳阳高照，程想容脸上的笑比阳光还灿烂。
王医生挤一泵免洗洗手液净手，也笑起来，问：“程阿姨，今天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这事确实值得高兴，值得分享，程想容说：“小阔今天出高考成绩，他们班主任昨晚就打电话来提前预祝，说今天有好消息。”
“他今天本来要来陪我复诊的，学校找他有事，就没来了。”
出成绩的日子，学校特地找人去，必定是天大的好事。
晚上要庆祝一下。前面两个公交站就是海鲜大市场，这会儿罗氏虾上市，应该有卖，再买条鲈鱼，买点紫苏。
程想容想着，从门诊大楼走到医院门口，笑意欣然的坐上45路公交车。
可是到终点站都没听到海鲜市场的报站，程想容下车前询问司机：“请问45路车换路线了吗，现在不经过河西海鲜市场了？”
司机正想下车抽根烟解乏，停下脚步，表情古怪：“45路车我开了十多年，从来没换过路线，一直在河西海鲜市场前面那个路口就拐弯了，阿姨你是不是记错了车。”
记错车？她分明这些年都是坐45路公交车去河西海鲜市场，怎么会记错。
程想容茫然下车，坐在终点站，看着一辆辆车在这始发，脑子空茫茫一片。
午后日光刺眼，照得人头晕目眩，她闭下眼，缓过神，又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要去干嘛。
直到日落西山，看着几个穿校服的孩子从面前走过，程想容才想起来：小阔今天出高考成绩，要给他庆功的，她得坐35路车去海鲜市场。
35路车……她想起来了，是35路车！
程想容最后没买海鲜，也没坐公交车，而是在自己意识清明时，打了辆出租车送自己回家。夕阳余晖照不进脸上深深浅浅的沟壑里，她知道，自己真的老了。
有次她向王医生随口提起自己近来多忘事，随手开了门都能忘记拔钥匙。
王医生认真说：“程阿姨，牙周炎有诱发阿尔兹海默症的可能性，有时间可以去神经内科看一下。”
有些事是真忘了，但这句话，她是假装忘了。
听到开门声，段屿阔从沙发上起身去看。
暮色把一屋子胡桃木染得静默沉重，程想容在门口换鞋，宜喜宜嗔道：“今天王医生那生意格外好，居然搞到现在才回来，怎么样，打算报哪个学校？”
程想容的从容自然令人不疑有他，段屿阔给她倒杯凉茶：“新大、宜大、建大和梁大，四选一。”
国内顶尖四校任选，显然是非常不错的成绩。
程想容问孙子想报哪一所？她就是新大毕业，段展越也是，家族传承放一边，新大的教学质量和综合实力更是毋庸置疑。
但段屿阔似乎不为所动，程想容喝完茶水，放下杯子，忽然福至心灵：“宜大也不错，气候好，就是不知道理工类水平怎么样。”
段屿阔说：“数学和应用数学、理论物理、工程物理、计算机科学等都有领域杰出成果和国际知名学者。数学科学系研究团队发表论文讨论Gelfand-Kapranov-Zelevinsky的超几何方程解与环面簇中卡拉比-丘超曲面的周期积分的关系在国际上引起了很大讨论。”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选择分明已定。
程想容顺水推舟：“这么看来，宜大确实不错。我记得多多也想去宜大，她考得怎么样？”
林乐多十分钟前刚给他发来宜大中文系近五年录取分数线，她高出十五分，几乎稳进。
程想容猜测：“多多以后想当老师？”
段屿阔说：“嗯。”
他语气平和，神情认真，像电影里提到理想主义：“她说老师可以教授知识，让学生成为优秀的学生，还可以传递温暖和鼓励，让他们成为更好的人，然后再更好的成为大人。她想成为那样的人。”
基本是原话转述，段屿阔言而未尽的，是林乐多当时脸上的专注坚定和野心勃勃。那是五月一次晚自习放学后，晚风习习，两人走路回家时偶然谈到的。
段屿阔从不回避自己的欣赏：美丽如果仅指容貌，内涵未免太过肤浅，自信和生命力是一种更高能量高范式的美学。
七月一号开始填报志愿，林乐多结束了短途旅游，这几天跟外婆在梁城舅舅家小住，系统一开放她就登上电脑，第一且唯一的志愿，宜大中文系。
郑家誉不想离家太远，报考的新城理工大学，也为好姐妹开心：【今晚要写个漂流瓶告诉十四岁的小林乐多，暂时没能去一中不要太伤心，十八岁的她考上宜波大学啦！】
林乐多发送两个呲牙笑的表情过去，心里也有快慰和畅然。两人聊了一阵。
趴在床上，林乐多托腮，切换聊天界面，想问段屿阔报了什么学校，可又觉得两人现在关系模糊，不适合问这样具体的问题。
思来想去，发过去：【我跟外婆这几天在梁城，你想吃什么？我带回来】
段屿阔外公外婆早年去世，舅舅移民美国，施曼屿去世后，甥舅两偶有联系。这两天舅舅回国祭祖，他在外地全程陪同。
上午目送人坐上回洛杉矶的航班，段屿阔买了下午的高铁票回新城。
此时在高铁上，网络断断续续。
段屿阔：【甜的不吃】
林乐多嘴角抿了下：【梁城没有不甜的】
段屿阔：【或许我是在婉拒】
林乐多笑出声，在床上翻了个身，轻咬下唇。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
【晚上到家，明天填报志愿】
这是在报备吗？
林乐多适时装傻：【你分数那么高，报哪个学校另外三所都要扼腕叹息】
段屿阔明知故问：【你报了哪所】
林乐多：【宜波大学】
段屿阔：【看来新大梁大和建大的校长要扼腕到脱臼】
林乐多忍笑，没忍住，两条小腿在空中交叠晃动。
-
程想容知道段屿阔的到站时间，掐着时间进厨房，段屿阔到桃李新村时，她刚好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饺子。
二十五个，段屿阔一口一个，不紧不慢地吃完。
程想容说：“晚上容易积食，我少煮了几个。”
段屿阔放下筷子：“没事，差不多了。”
他到厨房洗完碗，整理好行李，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程想容已经回房间。她年轻时睡前喜欢读会儿书，上年纪后眼睛不行，就爱听人念，段屿阔给她在手机上开通了年度听书会员。
今晚《射雕英雄传》听到第十四回——桃花岛主。
程想容年轻时爱读金庸，欣赏侠之大者，快意恩仇。
路过门口的玄关柜，段屿阔一顿，玄关柜上立着瓶喝过半的矿泉水，这个本地矿泉水品牌很小众，他只在人民医院里见过。
矿泉水瓶里挂壁的水珠很少，蒸发时间不长，应该是今天开的。
段屿阔回头，穿过一片距离望向传出字正腔圆播音腔的房间。
老太太今天去人民医院了？
上次去复诊，迟迟回来，说是王医生那人多耽搁了。但段屿阔打她两通电话没通，就打到王医生那问过，王医生说人早已经离开。
今天不是复诊日，又去了一次医院？程想容未提只言片语，让整件事看起来更显疑窦。
站立良久，段屿阔沉默不言，神情的平静与心底的不安在坐标轴上呈显著负相关。
晚上睡得不安宁，早起后也带着丝焦躁，段屿阔干脆换了衣服去晨跑，在这一点上林乐多跟他很相似：运动是控制情绪的有效手段。
跑完一个小时，回到家七点半，程想容已经洗漱好，还在客厅打完一套太极：“回来了，早上吃什么？你买了生煎包？正好想吃了。”
程想容娴熟冲泡一壶红茶：“以前在英国住那一年，天天早上是一大杯早餐茶，刚去还不习惯，没想到回国这么几年，就这个习惯保留下来了。”
段展平曾在英国做过几年生意，拖家带口，程想容也跟过去住了一年。
不过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
段屿阔把生煎包放到餐盘：“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程想容把清透的茶汤倒进白瓷杯里：“弟弟快上高中了，你二婶前两天跟我说，打算下半年带着孩子去英国，在那读高中。”
别人的家事段屿阔不好置评。
倒是程想容毒舌起来不分敌我：“弟弟虽然不太聪明，但好在吃饭不挑，想来吃英国菜也能茁壮结实，我也放心了。”
吃完早餐，隔壁楼李奶奶约程想容去市场买菜。把带回来的一条猪肋排和一些时令小菜放进冰箱，程想容又去小区牌馆里打麻将了。
她平时也买菜，平时也打麻将，跟平时几乎没有区别。段屿阔说不出哪里怪，也可能是疑心在作祟。
上网填完志愿，宜大计算机系。这个点林乐多可能在睡懒觉，段屿阔准备出门，学校里有事要他去一趟，回来再告诉她。
玄关换鞋时，远远看到程想容的手机躺在沙发上，段屿阔走过去拿上，准备路过牌馆捎给程想容。
突然，他想到什么，打开程想容手机，点进微信，停顿了下，似是为即将可能会看到些什么做心理准备。
指尖略微往下，界面滑动，果然人民医院的公众号昨天下午两点半给程想容发送过一条预约挂号通知。
患者姓名：程想容。
预约科室：神经内科。
盯着屏幕，段屿阔在原地站立许久。
功能栏里有一项“诊疗报告”，段屿阔点进去，输入验证码，获取到报告。
诊断结果一栏，初步诊断结论白纸黑字：1）认知障碍，2）阿尔兹海默病。
段屿阔很早就知道，现实从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命运降临时，不会在乎你同不同意。只能接受。
只能接受。
他可以在今晚顺势而为，将模糊的东西明确，此刻失眠也会是因为另一种心情。
但比起仅仅是心意相通，段屿阔更想要以同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为诚意，也作为提出交往的前提，让林乐多安心——他们未来会走在同一条路上。
七月九号，应该已经填报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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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想容问孙子要不要出去旅游，她知道好几家刚高考的孩子现在都在外面玩。
林乐多高考完没过三天，就跟郑家誉跑去海边看日出，把海鲜族谱吃了个遍。前几天又去徒步，饱览山河，好不恣意。
但段屿阔没有兴致，淡然回绝。
日新月异的摩登都市、源远流长的历史古城、鬼斧神工的古迹奇观……他从前跟父母去过太多地方，看过，新鲜过，也震撼过，已经没有那种急迫想要看世界的心境。
程想容说：“就当出去放松放松呀。”
段屿阔今天睡到自然醒，此刻准点吃早餐：“我现在就很放松。”
好吧，程想容无话可说，她只是担心初二暑假那场车祸对孙子的影响，父母意外去世后，他再也没提过旅游。
吃完早餐，段屿阔把杯盘洗净，物归原位，抽出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提醒程想容：“已经半个月了，这周要去王医生那复诊。”
王医生是第一人民医院的牙医，程想容今年确诊重度牙周炎，一直挂他的专家号。
“你不说我又忘了。”程想容戴着老花镜，在沙发上看报纸，闻言一拍膝盖，赶紧翻茶几上的日历。
人老了容易忘事，这两年格外是。
周四复诊，刚好这天出高考成绩，程想容没让孙子陪着。
外面艳阳高照，程想容脸上的笑比阳光还灿烂。
王医生挤一泵免洗洗手液净手，也笑起来，问：“程阿姨，今天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这事确实值得高兴，值得分享，程想容说：“小阔今天出高考成绩，他们班主任昨晚就打电话来提前预祝，说今天有好消息。”
“他今天本来要来陪我复诊的，学校找他有事，就没来了。”
出成绩的日子，学校特地找人去，必定是天大的好事。
晚上要庆祝一下。前面两个公交站就是海鲜大市场，这会儿罗氏虾上市，应该有卖，再买条鲈鱼，买点紫苏。
程想容想着，从门诊大楼走到医院门口，笑意欣然的坐上45路公交车。
可是到终点站都没听到海鲜市场的报站，程想容下车前询问司机：“请问45路车换路线了吗，现在不经过河西海鲜市场了？”
司机正想下车抽根烟解乏，停下脚步，表情古怪：“45路车我开了十多年，从来没换过路线，一直在河西海鲜市场前面那个路口就拐弯了，阿姨你是不是记错了车。”
记错车？她分明这些年都是坐45路公交车去河西海鲜市场，怎么会记错。
程想容茫然下车，坐在终点站，看着一辆辆车在这始发，脑子空茫茫一片。
午后日光刺眼，照得人头晕目眩，她闭下眼，缓过神，又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要去干嘛。
直到日落西山，看着几个穿校服的孩子从面前走过，程想容才想起来：小阔今天出高考成绩，要给他庆功的，她得坐35路车去海鲜市场。
35路车……她想起来了，是35路车！
程想容最后没买海鲜，也没坐公交车，而是在自己意识清明时，打了辆出租车送自己回家。夕阳余晖照不进脸上深深浅浅的沟壑里，她知道，自己真的老了。
有次她向王医生随口提起自己近来多忘事，随手开了门都能忘记拔钥匙。
王医生认真说：“程阿姨，牙周炎有诱发阿尔兹海默症的可能性，有时间可以去神经内科看一下。”
有些事是真忘了，但这句话，她是假装忘了。
听到开门声，段屿阔从沙发上起身去看。
暮色把一屋子胡桃木染得静默沉重，程想容在门口换鞋，宜喜宜嗔道：“今天王医生那生意格外好，居然搞到现在才回来，怎么样，打算报哪个学校？”
程想容的从容自然令人不疑有他，段屿阔给她倒杯凉茶：“新大、宜大、建大和梁大，四选一。”
国内顶尖四校任选，显然是非常不错的成绩。
程想容问孙子想报哪一所？她就是新大毕业，段展越也是，家族传承放一边，新大的教学质量和综合实力更是毋庸置疑。
但段屿阔似乎不为所动，程想容喝完茶水，放下杯子，忽然福至心灵：“宜大也不错，气候好，就是不知道理工类水平怎么样。”
段屿阔说：“数学和应用数学、理论物理、工程物理、计算机科学等都有领域杰出成果和国际知名学者。数学科学系研究团队发表论文讨论Gelfand-Kapranov-Zelevinsky的超几何方程解与环面簇中卡拉比-丘超曲面的周期积分的关系在国际上引起了很大讨论。”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选择分明已定。
程想容顺水推舟：“这么看来，宜大确实不错。我记得多多也想去宜大，她考得怎么样？”
林乐多十分钟前刚给他发来宜大中文系近五年录取分数线，她高出十五分，几乎稳进。
程想容猜测：“多多以后想当老师？”
段屿阔说：“嗯。”
他语气平和，神情认真，像电影里提到理想主义：“她说老师可以教授知识，让学生成为优秀的学生，还可以传递温暖和鼓励，让他们成为更好的人，然后再更好的成为大人。她想成为那样的人。”
基本是原话转述，段屿阔言而未尽的，是林乐多当时脸上的专注坚定和野心勃勃。那是五月一次晚自习放学后，晚风习习，两人走路回家时偶然谈到的。
段屿阔从不回避自己的欣赏：美丽如果仅指容貌，内涵未免太过肤浅，自信和生命力是一种更高能量高范式的美学。
七月一号开始填报志愿，林乐多结束了短途旅游，这几天跟外婆在梁城舅舅家小住，系统一开放她就登上电脑，第一且唯一的志愿，宜大中文系。
郑家誉不想离家太远，报考的新城理工大学，也为好姐妹开心：【今晚要写个漂流瓶告诉十四岁的小林乐多，暂时没能去一中不要太伤心，十八岁的她考上宜波大学啦！】
林乐多发送两个呲牙笑的表情过去，心里也有快慰和畅然。两人聊了一阵。
趴在床上，林乐多托腮，切换聊天界面，想问段屿阔报了什么学校，可又觉得两人现在关系模糊，不适合问这样具体的问题。
思来想去，发过去：【我跟外婆这几天在梁城，你想吃什么？我带回来】
段屿阔外公外婆早年去世，舅舅移民美国，施曼屿去世后，甥舅两偶有联系。这两天舅舅回国祭祖，他在外地全程陪同。
上午目送人坐上回洛杉矶的航班，段屿阔买了下午的高铁票回新城。
此时在高铁上，网络断断续续。
段屿阔：【甜的不吃】
林乐多嘴角抿了下：【梁城没有不甜的】
段屿阔：【或许我是在婉拒】
林乐多笑出声，在床上翻了个身，轻咬下唇。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
【晚上到家，明天填报志愿】
这是在报备吗？
林乐多适时装傻：【你分数那么高，报哪个学校另外三所都要扼腕叹息】
段屿阔明知故问：【你报了哪所】
林乐多：【宜波大学】
段屿阔：【看来新大梁大和建大的校长要扼腕到脱臼】
林乐多忍笑，没忍住，两条小腿在空中交叠晃动。
-
程想容知道段屿阔的到站时间，掐着时间进厨房，段屿阔到桃李新村时，她刚好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饺子。
二十五个，段屿阔一口一个，不紧不慢地吃完。
程想容说：“晚上容易积食，我少煮了几个。”
段屿阔放下筷子：“没事，差不多了。”
他到厨房洗完碗，整理好行李，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程想容已经回房间。她年轻时睡前喜欢读会儿书，上年纪后眼睛不行，就爱听人念，段屿阔给她在手机上开通了年度听书会员。
今晚《射雕英雄传》听到第十四回——桃花岛主。
程想容年轻时爱读金庸，欣赏侠之大者，快意恩仇。
路过门口的玄关柜，段屿阔一顿，玄关柜上立着瓶喝过半的矿泉水，这个本地矿泉水品牌很小众，他只在人民医院里见过。
矿泉水瓶里挂壁的水珠很少，蒸发时间不长，应该是今天开的。
段屿阔回头，穿过一片距离望向传出字正腔圆播音腔的房间。
老太太今天去人民医院了？
上次去复诊，迟迟回来，说是王医生那人多耽搁了。但段屿阔打她两通电话没通，就打到王医生那问过，王医生说人早已经离开。
今天不是复诊日，又去了一次医院？程想容未提只言片语，让整件事看起来更显疑窦。
站立良久，段屿阔沉默不言，神情的平静与心底的不安在坐标轴上呈显著负相关。
晚上睡得不安宁，早起后也带着丝焦躁，段屿阔干脆换了衣服去晨跑，在这一点上林乐多跟他很相似：运动是控制情绪的有效手段。
跑完一个小时，回到家七点半，程想容已经洗漱好，还在客厅打完一套太极：“回来了，早上吃什么？你买了生煎包？正好想吃了。”
程想容娴熟冲泡一壶红茶：“以前在英国住那一年，天天早上是一大杯早餐茶，刚去还不习惯，没想到回国这么几年，就这个习惯保留下来了。”
段展平曾在英国做过几年生意，拖家带口，程想容也跟过去住了一年。
不过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
段屿阔把生煎包放到餐盘：“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程想容把清透的茶汤倒进白瓷杯里：“弟弟快上高中了，你二婶前两天跟我说，打算下半年带着孩子去英国，在那读高中。”
别人的家事段屿阔不好置评。
倒是程想容毒舌起来不分敌我：“弟弟虽然不太聪明，但好在吃饭不挑，想来吃英国菜也能茁壮结实，我也放心了。”
吃完早餐，隔壁楼李奶奶约程想容去市场买菜。把带回来的一条猪肋排和一些时令小菜放进冰箱，程想容又去小区牌馆里打麻将了。
她平时也买菜，平时也打麻将，跟平时几乎没有区别。段屿阔说不出哪里怪，也可能是疑心在作祟。
上网填完志愿，宜大计算机系。这个点林乐多可能在睡懒觉，段屿阔准备出门，学校里有事要他去一趟，回来再告诉她。
玄关换鞋时，远远看到程想容的手机躺在沙发上，段屿阔走过去拿上，准备路过牌馆捎给程想容。
突然，他想到什么，打开程想容手机，点进微信，停顿了下，似是为即将可能会看到些什么做心理准备。
指尖略微往下，界面滑动，果然人民医院的公众号昨天下午两点半给程想容发送过一条预约挂号通知。
患者姓名：程想容。
预约科室：神经内科。
盯着屏幕，段屿阔在原地站立许久。
功能栏里有一项“诊疗报告”，段屿阔点进去，输入验证码，获取到报告。
诊断结果一栏，初步诊断结论白纸黑字：1）认知障碍，2）阿尔兹海默病。
段屿阔很早就知道，现实从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命运降临时，不会在乎你同不同意。只能接受。
只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