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贞同样搁下了碗筷:“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非常明显,完完全全写在脸上了。”

    短暂沉默后,姚贞将去拿饭菜路上遇上的事同苍艾说了一遍。

    她走到半路上之时,遇上了女儿杨玲。

    杨玲略施粉黛,毫无疑问,是一副要出门的打扮。

    姚贞觉得她的样子有些奇怪,便走上前去进行了追问。然而,她对她母亲的态度实在称不上是友善。

    “我大概知道她是想去做什么。她瞒着我和她父亲,偷偷为自己找好了一门亲事……就是、就是你之前提起过的那一桩。我知道她看中的那孩子,俊朗、风雅,但是……并非良人。”

    “干娘为何会得出如此结论?”

    姚贞轻叹了一声:“我不放心玲儿这样频繁地同他见面,曾穿上仆人的衣服,偷偷跟出门去,见到了他们相处时的模样。若是他真心想求娶玲儿为妻,不会在上门提亲前,做那些……过分亲昵、并不尊重的事情。”

    她没有说出口的部分是,当时不大凑巧,她被他们两人发现了。

    杨玲形容她为“经常管些闲事的奶妈,总将我当成孩子,实在让人不耐烦”,而他给出的态度则是:嘲笑,侮辱,恫吓,以及一点点的推搡和肢体冲突。

    姚贞本已下定决心,不会再掺和进女儿与那小子的破事,可今日看到女儿要出门,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结果就演变成了新的冲突。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我的三个孩子,对我都不太亲。阿珽本是乖巧些的那个,幼时还说过要保护我,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他在耳濡目染之下,成了和父亲一样的施暴者。

    苍艾拉起姚贞微微发颤的手,追问道:“阿珽说要保护您,难不成是因为,当时杨大人正在对您动粗?”

    姚贞点点头。

    这又是一桩她不太愿意同旁人提起的事。可是今天,在这饭桌之上,她忽然有了一吐为快的冲动。于是她再不犹豫,将曾经经历过的种种尽数告诉了苍艾。

    杨承望对她的毒打,不是一回两回,而是持续性的几十年。

    刚结婚时,他倒表现得颇为温柔,可成婚一年她都未能替他生下一儿半女,导致他的耐心彻底告罄。

    以此为理由,杨承望第一次动了手。

    姚贞刚开始还想着,这也没什么,等到哪一日她怀有身孕,一切就会过去的。显然,她想得太过简单了。当她怀着杨瑾仍旧被杨承望拳脚相向时,她才意识到今后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其实……”姚贞别开视线,小心翼翼地四下一打量,确认过外头没有人后,才继续说了下去:“他的腿会变成那样,不是因为他口中的意外。他想打我,我下意识避开,他才会摔下楼,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苍艾的火气再次冒了上来。她再一次下定决心,定然要带着她的婆婆一块儿离开。

    姚贞想要和离,难度高了不止一星半点,不过没关系,她可以想些别的迂回方法。

    从婆婆的眼神中,苍艾看出,她这婆婆仍在为女儿的事而烦心。她思忖片刻,道:“干娘,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在这里操心,她也未必会领情。还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好好打发打发时间。我这里有一桩大生意,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姚贞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她定定地看向苍艾,好奇又期待。

    将那桩为将士们做冬衣被服的大生意介绍给姚贞后,苍艾再想带她这婆婆出门,就有了一定的难度。

    “干娘,你这一天到晚的,也不怕把眼睛给熬坏。陪我出门散散心。”

    “可是我想再多做……”

    见姚贞拿着针线就不肯放手,苍艾看不下去了,直接上手将人给拉起来,迈步便往屋外带去:“好了好了,做这些衣服也不急在一时,偶尔也该出门做些自己的事儿。走吧,之前和干娘说过的本朝女将军故事,今日要开场了。”

    这稍微勾起了姚贞的兴趣,她再没说要留在家中,跟着苍艾出了门。

    她们又一次去了上次的酒楼,还是同一位说书人,只是说书人口中的故事有了很大变化。

    最近这段时间,酒楼的说书故事再没围绕着英雄歌颂,而是更多夸起了女性的功绩。包括《花木兰》与《刘大哥说话理太偏》,也在几天前说过了。

    而今日的故事,便围绕本朝那位并不正式的女将军展开。

    故事的结局,是苍艾自行添加的。她想了许久,觉得皇帝的任何褒奖于那位女将军而言,都算不得什么。对此人而言,真正的荣耀,应当是其所保护百姓的爱戴。所以,在故事结尾,她让这位女将军与其后代继续镇守边关,享百年未断的香火与供奉。

    待一段故事终了,苍艾看向姚贞,笑着问道:“干娘,您对这故事结局,可还满意?”

    姚贞点点头:“不知那位女将军以为如何,我想着,这还挺不错的。”

    “就是可惜。我本来还打算把那本传记给找出来,让干娘能怀念一下过去,但我派人把城中的书铺都翻遍了,也没能找到这本书。”

    姚贞摆摆手,正想说些什么,厢房的门被人敲响了。

    苍艾怔了一瞬,起身过去打开了房门。

    外头站着的那个人,她曾见过一回。上次她带着姚贞到这儿来听说书,准备回去开门时撞见了两个人,这便是其中的一位。

    面对面近距离观察过以后,苍艾终于确定了,这两位,应该是女扮男装溜出来玩的贵族小姐。她们的女性特征虽被掩饰过,在近处看却仍然很明显,从对方考究的衣着布料来看,她们大概家世不凡。

    她礼貌一笑,没有点破,问道:“公子来敲门,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珑诗点了点头,将一件书本模样的东西双手奉上:“姑娘好。我家公子无意中听到了您与同伴的对话,得知您在寻这本书。公子手头正好藏有一本,便遣奴才前来相赠。您今日安排这剧情,他看得很尽兴,想将这作为心意,希望您能收下。”

    苍艾稍有些错愕,接过那书册简单翻看了一遍。

    这是一本传记,上头有个女将军的故事,怎么看怎么眼熟。传记本身除了纸张略显陈旧外,没有任何问题,倒确实可以收下。

    料想到姚贞看到这本传记应该会很开心,苍艾接受了这份好意,并诚挚地道了谢。

    目送着那位小公子离开后,苍艾回到厢房中,将传记交到姚贞手中,简略地说明了事情经过。

    姚贞果然对此感到了兴奋,立刻将书翻开,寻到了记忆中的那个故事。

    但看完结局的她很快就将书册放至一旁,面上满是失望。

    “怎么了,结局不好吗?”

    面对苍艾的询问,姚贞小幅度摇摇头。她凑到前者耳边,将声音压到最低后解释道:“所谓‘最为荣耀的封赏’,是封妃。那位女将军被当时的皇帝接进宫中,得封贵妃,荣宠一生。可我觉得,于她而言,那并非荣耀,而是囚笼。”

    苍艾对此表示赞同。

    “既然如此,就把我们刚才听到的那一段,当成是最终的结局吧。”

    说书已经听完,姚贞在吃饱喝足后感到了心满意足,心思又回到了家中那件还未能做完的冬衣上头。

    苍艾猜到她心中所想,当即抢先一步开口道:“干娘,既然我们都出来了,您不想去看看阿珽吗?”

    苍艾清楚,作为母亲的她,总会对孩子抱有永不消失的期待。从她之前的叙述中,苍艾做出一个初步的判断。

    在她的三个孩子里头,年纪尚幼的杨珽还有被掰回来的可能性。虽然有一定难度,但……值得一试。

    姚贞愣了一下:“这……可以吗?”

    她很少出门,丈夫也从不允许她插手任何同教育孩子有关的事,她之前跟着女儿出门反而遭遇了一些不快。所以这一刻,她感到了迟疑。

    “管他的,做了再说吧。”

    一刻钟过后,她们坐着的马车停在了学堂门口。

    苍艾简单观察过一阵,接着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干娘,我看这书院似乎有守卫的队伍,我们要是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去,估计会被拦下来。不如这样,我先翻墙进去看看情况,要是有合适的路径,再把您给带进去?”

    姚贞没有拒绝这个建议,于是她立刻行动起来。

    学堂虽然有守卫队伍,但那大概是为了防止学生逃学而设立,专业程度并不高,所以苍艾的潜入极为顺利。

    唯一的问题是——

    她没有找到杨珽。

    就像当初她为了找到三个孩子而看遍王府的每个屋子一般,她再次将学堂的每间课室都看了过去,里头孩子不少,却不见杨珽的影踪。

    苍艾隐约猜到些什么。

    显然,这个原本就不太安分的孩子逃学了。

    但如果这种事经常性发生、或者闹出了很大动静的话,杨承望不可能毫无反应。如此想来,杨珽的逃学大概局限在了较小且可控的范围之中。

    苍艾再次翻墙回到姚贞身边,将大致情况与推测同她说过一遍,随后便领着她下了马车,在附近的街巷中找起了人。

    姚贞凭着对儿子的了解,一路顺着热闹处寻去。就这么找了一会儿时间,她在一处生意极好的店铺前停下了脚步,对苍艾道:“就在这儿了,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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