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往来的人影,与飘扬错落的薄纱,卫浥尘望见“自己”低首敛眉的脸庞,神情冷淡,带着些许郁色。

    以往裴朝衍总是以随性从容的姿态示人,这几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似乎此刻的心情极为不虞。

    蓦地,他抬起头望了过来。

    二人对视了共三息的光景,裴朝衍突然侧首,向不远处偏殿的隔门示意。

    半信半疑间,卫浥尘站起身,不声不响地离席。

    她在无旁人来往的偏殿之中坐了少顷,直到裴朝衍从另一侧走入。

    关实门扉后,裴朝衍盯着她的双眼,突然开口:“你那妆奁盒子里藏着的东西,我已经看见了。”

    这句话落入她耳中,意外程度不亚于平地惊雷。卫浥尘瞳孔睁大,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而后她定了定神,面色不改道:“我听不明白,那妆奁盒是旧物,我也不清楚里头有什么东西。”

    信中内容经过特定方法加密,以一部冷僻的骈句文集为母本,将单字后错五位后一一对应。

    写有破译方式的纸条已经被她毁去,按理说裴朝衍根本无法从留存的信件中读出有用的讯息。

    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矢口否认,裴朝衍甚至轻笑了一瞬:“谋逆之罪,祸及亲族——现在明白了吗?”

    怎么可能?!

    卫浥尘呼吸一滞,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她抿了抿唇,与他四目相对,破罐子破摔般应道:“毫不徇私……卫二娘子大义。”

    如今二人已然换身,而卫府那群所谓血亲的死活也并不能威胁到她。

    在她身躯里的是裴朝衍,而她必须以此得到他的配合:“把那叠信烧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闻言,裴朝衍嗤笑一声:“真的么?以后他们应当还会同你联系罢。”

    卫浥尘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境地,她只得如实以告:“如果我还有利用价值的话。”

    当初十六重病缠身,为了筹集治病的银钱,卫浥尘不得已隐匿自己的身份在秣陵市井中给人看诊。

    有一日秣山将领负伤垂危,她受邀而往,却不慎意外发现了山中蓄养的、迥异于寻常山匪的私兵。生死攸关之际,她只得向秣山头领左昱非许诺,会为秣山效力、绝不泄密。

    秣山如今的势力已经不容小觑,不仅得益于利用了先太子生前的美名,还因为能够集结调用一切可以笼络的人,并榨干他们所有的价值。

    也许,自她踏入秣山的那一天,她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卫浥尘预料过,若某一天秣山叛党事败,她定会受到牵连。

    她并不怕死,她怕的是往事蒙尘、夙愿未偿。

    “在卫府行事不便,今日宴毕之后,你吩咐人去告知我母后身边的内宦,卫尚书的长女突发急病,要留在宫中休养。放心,我手底下的人都守口如瓶,不会坏了你的名声。”

    “你这是……”心生疑惑,卫浥尘眉尖微蹙。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目的并不是留在宫中。“绕这么一大圈,你是为了……从卫府脱身?”

    “嗯。”裴朝衍乜眼微微颔首,“今日宴毕之时,我便与你一同回璟王府。”

    ——

    琼花宴期间,卫家二娘子在偏殿突发昏厥之症,留在禁庭内苑之中休养。

    得知此事后的秦雁在心中大呼晦气,想到至少近期不用看到那张让她心生怨怼的脸庞后又暗自庆幸,没有过问任何事情便独自回了卫府。

    驰往璟王府的马车之中,裴朝衍半掀眼帘,整个人活似没骨头一般倚靠在车厢壁上。

    “同你合作真愉快,卫二娘子——有一种马上要被押去砍头的安心感。”

    坐在对面的卫浥尘沉默良久,欲言又止几次,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她的眸光总是很沉静,像心里藏着许多事,却把最澄透无瑕的一面展现于人前。

    世有“深潭至清”一说,恰是如此。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坐直身子,向她凑近些许,“你是想通过与叛党牵连来报复卫家?”

    “不,”卫浥尘摇了摇头,“这只是个意外,非我本意。”

    裴朝衍抬手揉了揉额穴,“缠枝莲花纹,是你们之间交流的暗号凭证,是吗?”

    秣山耳目之间确定彼此身份的方式有数重,而缠枝莲花纹路只是其中一环。

    意外于他居然了解此事,卫浥尘有些诧异地抬眼,没有承认也没有直接否认,“这种纹路很常见,前些天在平钦侯府时,侯夫人所戴的錾金玉镯上,也刻有此纹。”

    听罢,裴朝衍微眯了眯眼,“说起来……刑部如今正在查的这件案子,也与那什么叛党有关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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