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殿下,你真是个大好人!”夏至高高兴兴地接过糖葫芦,边走边吃了起来。

    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吃得小脑袋瓜一晃一晃的,双垂髻上粉蝶绒花颠地快飞了出去,直晃晃地闯进了十皇子的心窝里。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夏至,街侧高悬的花灯映得小丫头玉雪可爱,他忽的明白为何皇觉寺的大师傅不肯收了他,尘缘未尽四个字,他本以为言说的是杀母之仇,却不像还有这般儿女情长等着他。

    十皇子会心一笑,又伸出了手摸了摸夏至发间的绒花,这回再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夏至心思单纯,全然不懂十皇子方才那番情思弯绕,不过这也不怪她,跟着谢清安这么个主子,也学不出些东西来。

    她面带疑问地看向十皇子,嘴里还吃着红果子呢,说不出话来。

    “无事,你发髻上歪了,我帮你理理。”

    夏至点了点头,又安心地看花灯去了。

    六公主李初芙挽着她的小姐妹杨玉琼目睹了这几个人短短几瞬间的种种,惊得张大了樱唇,她晃了晃杨玉琼的玉臂道,

    “玉琼,我方才是不是眼花了,九哥和十哥怎么似长随小厮,他们还都是我皇兄吗?”

    杨玉琼出身显赫,太师的嫡孙女,自然家教甚严,读书识礼,琴棋书画皆是样样精通,又生得如牡丹般明艳动人,当得上京城世家小姐里的第一人。

    她哪里见过这场面,礼教森严,往常公子们与她都是规规矩矩的,哪怕暗自恋慕,也未敢逾矩分毫。

    只得浅笑摇头,髻上的凤穿牡丹步摇半点未动,端的一副大家闺秀做派。

    杨玉琼又抬眸张望了下,眼波欲动却还藏着,旁人尚未察觉,就收了回来。可若是细瞧,就见那双桃花眼中多了几分探究与跃跃欲试。

    “初芙初芙。”杨玉琼转首就见方才还好好的六公主竟呆愣住了,顺着视线一瞧,不就是刚刚寒暄过的柏家小公子嘛。

    朵朵莲花灯垂落于肩,那冷峻男子面颊映得愈加白净,浅青衣衫如嫩叶撑着漫天莲花,忽地弯唇浅笑,风华远胜人间所有。

    李初芙被叫了几声才回了神,面色早已绯红,连耳尖也都染了抹红,她今日算是明白何为 “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方才说他是谁家公子?”李初芙赶忙问道。

    “柏家的二公子柏平宁,柏家虽是世家,却门第不显,现下仅有柏平宁的长兄出仕,官不大,但也算有个指望。

    至于这位柏二公子,听闻他生意做得很大,京城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他都打过交道。”杨玉琼心思颇深,见这情形,哪还能不明白,六公主这是春心萌动了。

    “那他他…”李初芙忽地话说不出口了,小脸急得通红。

    杨玉琼掩面一笑,附在六公主耳侧,极为轻声道,“尚未娶妻呢。”说罢,又变回了个端庄大方的贵族小姐。

    李初芙骤然被好姐妹戳中心事,真是又羞又臊,骄矜的小凤凰直摇身边人的广袖,半句话也是说不出来的。

    她哪还想得起皇兄给人当小厮之事啊,怕是满心满眼都没了别的男子了吧。

    少女怀春,从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不过是莲花灯好看,人亦好看,仅此而已。

    柏平宁却不知自己就那么浅浅一笑,便惹下了桩风流债,他不过是瞧着清安吃得开心,馋嘴如猫儿,活泼俏皮,一时被戳中心房而已。

    谢清安也瞧见这笑了,却无甚心动,只觉定是这混小子笑自己,她装模作样地用帕子擦了擦朱唇,也没擦出些什么,只不过是唇间愈发红润了。

    李明如见状,深吸了口气,撇过头不去看惑人的小女郎,他近来越发觉着自己守不住君子之礼了,无论安安做些什么,他总是情难自抑,恨不得将她拆入腹中,才算是解了瘾。

    此刻他虽不看,可这瘾就如有了意识,顺着他的骨髓生根发芽,不自觉便想到小女郎樱唇软糯,方才食过蜜糖,必是甜得发腻,若是天地间仅有他们二人,他便狠狠欺上去,一同尝尝蜜糖的滋味。

    谢清安用过手帕,刚想收了去,不料一时手滑,掉到地上,柏平宁动作极快,立时拾了起来。

    好巧不巧,李明如侧过头来,只见有幸能得小女郎一亲芳泽的帕子,竟然落到了柏家小子的手中,气就不打一处来啊,这下他是真不笑了,连装都装不住了。

    “平宁兄手脚就是快,这帕子要是在灯会上丢了,也是件麻烦事呢,多谢啦。”

    谢清安虽不拘小节,可奈何京都规矩多,眼下这光景,万一有小人利用,就不好办了。

    “夏至,将帕子收好。”谢清安这才回头瞧了眼夏至,却吓了一大跳。

    十皇子是个什么章程啊?他那眼神怎的似是要吞了夏至一般,不妙不妙,自家粉雕玉砌的小丫头怕是被人惦记上了。

    夏至还在那舔红果子呢,听了小姐的话,才抬起头来,赶忙接过帕子,藏于袖中,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谢清安回过头,却还是按耐不住,身子斜了斜,对着正面色发黑的李明如轻声问道,“十殿下有妻房了吗?”

    李明如恰似烧得正旺的柴火,碰巧耳边又来了阵风,将这火吹得又大又高,直叫他理智全无。

    他停了下来,凭着最后一丝清明,又深吸了数口气,才沉声回道,“你问这个作甚?”强按住心底那些胡思乱想,不得胡乱造次。

    “你弟弟好像喜欢夏至,我可不得问问吗?”谢清安嗔怪道。

    这话好似一盆凉水刹那浇灭了他心底的妒火,聪明的脑袋瓜子终于又回来,他不留痕迹地回头看了看,哟,十弟看夏至那眼神,宛如狼崽子扑了兔子窝一样。

    他默默转头过来,更为轻声道,“没有,他府上和我府上一样,连女的都没有。” 这下脸也不黑了,笑得极为灿烂。

    谢清安可没工夫看李明如这张笑脸,她不由得思索起来,夏至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丫头。

    荣华富贵这四个字怕是从未出现在她脑子里,她每日所想不过是活得简单开心,要是能再当个侠女,就更好不过了。

    十皇子应是还未表明心迹,要不夏至早就躲起来了,哪还会一同看灯会啊。

    总之此事,她须得为夏至撑足了面子,不能叫别人欺负了去,若是夏至不愿,那就三十六计溜为上策。

    “清安,你看那鲤鱼灯做得也不错,活泼生动。”柏平宁见谢清安面有愁色,虽不知因何而起,却也不急,指着那胖鲤鱼道。

    谢清安顺着纤长食指一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寻常的鲤鱼灯都精致可爱,偏这只鲤鱼灯格外肥硕,活活有旁的两倍大,圆圆鼓鼓得甚是有趣。

    柏平宁见清安笑了,他那冷冽面容也解了三分风雪,“我去将这个买来。” 说罢便大步流星前去了。

    身后情窦初开的李初芙神色微动,她年纪虽小,但宫里的孩子,看了几眼,就知端倪。

    她性子不是个软和的,生得些傲骨,又贵为公主,深得圣宠,自然做不出那眼巴巴痴恋情郎之事。

    柏家二公子现下明摆着就是对着谢家小姐大献殷勤,不过怕也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九皇兄这么矜贵的人儿,都能舍了面子,讨好这谢家小姐,自然不怕这女郎不动心。

    两相比较下来,要她是谢家小姐,也是选九皇兄的吧,九皇兄身份地位如今已然不同,依她对父皇的了解,若是九皇兄不犯错,来日帝位或就是他的。

    当个世家宗妇和做个皇后,有些眼界的人,都是能选出来的。

    至于她自己嘛,公主之尊已然贵无可贵,下嫁世家亦是常事,如今遇着个心仪的男子,哪管什么出身门第啊。

    这李初芙也是个聪明人,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得帮着九皇兄抱得美人归,自己就能和柏家二公子情情爱爱了,到时候坏人都是九皇兄的,可不赖她。

    丰知白与萧墨并肩而行,沿路还买了些冰镇过的果饮子,萧将军的嘴才不至于丢脸丢到全京城去。

    萧墨边喝着饮子,边看着前面一众人种种情态,会心一笑,情爱折磨,不知今夜过后,多少痴男怨女或喜或悲啊。

    “阿墨,今夜这花灯当真漂亮,若是日后都是这样的日子就好了。”丰知白今夜闲适得很,反倒是这一行人中,最为纯粹的所在,只赏灯不赏人。

    一旁的萧墨微微点头笑道,“是啊,我大乾国力强盛,待来日凉州也定会繁荣如此。”

    他低头看向了堪堪到自己肩膀的丰知白,忽地觉着,心中说不出的妥帖与温暖。

    情意自心底蔓延,有的情爱如清风云霭,你追我逐,聚散常有,终有一日天外相见,而有的情爱似高山流水,涓涓细流萦绕山峦,相互滋养,久而久之也是离不开彼此了。

    丰知白莞尔一笑,嫣然无方道,“大局已定,必如你我之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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