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修）
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小妹——小妹？！”
王旭阳开着村里唯一一辆东方红28轮式拖拉机正在往县里赶，正巧路过。远远地就瞧见一个熟人。
“陆双双，你干嘛呢？”
“我在找小妹呢。”
“宋建业那儿你去找过吗，她没准儿在那呢？”
陆双双当然知道：“找过了，第一个就是去知青宿舍那里找的，没找到！”
这都没找到？王旭阳心想这还真是稀罕。
坐在拖拉机后面的小伙戳了戳王旭阳，示意他赶紧走。
王旭阳自然感受到了。“村里交代下来的任务要去县里一趟。我得赶紧过去才行。先走了啊！”
“那行，旭阳哥别耽误你正事儿，你去忙吧。”
王旭阳开着拖拉机离开了。
坐在后面的陶友军道：“这样的人，咱们还是少打交道的好！”
“怎么了？”
“你想想，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追在男人屁股后面跑，脸皮真厚，我都替她害臊！”
车上的彩旗随风飘扬着，温暖的阳光照耀着色彩鲜明的旗帜。
离去的身影沿着那条乡间土路蜿蜒，最后化成了一个小点儿。
陆双双痴痴地望着那个方向。
只见一个少女悄无声息地走到陆双双身后。
湿漉漉的头发遮挡住了脸蛋儿，唯独能看清那双眼睛，清澈透亮，乌黑的眼瞳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人都走了，别看了。”
陆双双转过身被吓了一跳，恼羞道：“说什么呢……”
“你这是下水了？！！”
陆怡这模样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凄厉幽怨的女水鬼，那副瘦弱的小身板再加上一头长发，青天白日也显得阴气森森，实在是吓人。
陆怡轻轻“嗯”一声。
身上衣服湿漉漉地实在难受，刚才在水底下憋气那种憋闷感还没完全消退。
陆怡拧了拧衣服。
有了这条鱼，好歹下一顿也能吃上点荤腥。聊以慰藉。
陆双双看着浑身湿透的小妹，还有她手里那条鱼，欲言又止。
“小妹，那个宋知青早晚都是要离开这儿的，到时候你还得嫁人呐……”
“人家是城里人，早晚都是要回城里的，咱们是农村人。”
陆怡没什么所谓地“嗯”了一声。
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城乡之间的差距，哪怕是县跟村之间的差距，都犹如天堑般不可跨越。
原主的姐姐这么想也不奇怪，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陆怡自顾自地看着手里的鱼，心满意足。
陆双双以为她是要送给宋知青的。
“宋知青怎么可能会要这个，小妹，咱还是自己拿回家吃吧。咱们大队的知青又没有单独开灶。现在还在农户家轮流吃饭呢。”
上次宋知青丢掉的手帕，小妹都拿回家里放在自己枕头底下，宝贝得很呢。
前阵子宋知青说无聊，那本小说《巴黎圣母院》已经被她送过去了。
现在，陆怡要把这本书拿回来。
----
陆家村里一共有四个生产大队，生产大队是一个最基本的组织单位。陆怡家里所在的就是第一大队，这个大队包括从村东头到后面一条街的所有农户，还有十五个插队落户的知青
知青宿舍是单独的一个平房小院。男生们住一间房，旁边的房间是给女生住的。
这算是这么多公社里条件不错的了，还其他地方很多插队的知青都得住到农户家里去。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知青都去农户家里吃饭去了，零零散散有几个人先回来。
几个青年男人中，身姿挺拔最出挑的那个就是宋建业，他双腿修长，进屋拿了盆出去，蹲在院子里洗衣服，湛蓝色的外套泡在水里，衣服边缘已经隐隐泛白。
洗完了衣服之后，他人就出去了。
陈牧也跟了出去，二人站在院子外面，望着这片黄土地。
陈牧问道：“你家老爷子给你写信了没？”
宋建业摇了摇头，“没有，他现在的情况恐怕是不可能跟任何人有书信来往的。”
说的也是，陈牧叹了叹气道：“都已经3个月了，一点儿联系也没有。咱们不会真的要在这里待上一辈子吧？”
宋建业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中的烈日，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的。”
陈牧情绪低落，唉声叹气道：“在这儿天天除了干活还是干活儿，别的不说，我都已经好久都吃过饱饭了。”
“你得学会苦中作乐。”
陈牧问：“怎么学啊？”
“慢慢学呗……”
傍晚，知青们在宿舍里面谈天说地。
在陆家村的这些知青们，女知青当中最出挑最漂亮的人是赵秀雅，这是男知青们达成的一致共识。
这个年代还没“女神”这个词，但是所有男生跟她说话都会柔和上几分，绝不会在她面前嬉皮笑脸。
“宋建业在么，我想找他借本书？”
陈牧一开门，他看到眼前的赵秀雅，被惊艳了一瞬。
她身形窈窕，长相清秀，弯弯的眉毛，会说话的眼睛，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矜持羞涩。
“他人不在这儿，洗完衣服就出去了，你要找什么书啊？”
“听说你们这儿有一本《巴黎圣母院》，能借给我看看么？”
“行，你等等啊。”
陈牧扭头回了宿舍找，这一找才发现，书没了。整个宿舍都让他翻了一遍也没找着。
“你找什么呢？”
“找那本《巴黎圣母院》，你看到了么？赵秀雅过来借书，我帮她找找。”
一听说是赵秀雅要借的，几个室友也跟着一起帮忙找。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陈牧走到门口，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跟赵秀雅说：“不好意思，没找到。让你白来一趟。”
实际上男女知青的宿舍就挨在一块，几步远的距离。
赵秀雅露出了温柔善解人意的笑。“没关系的，还是谢谢你了。”
就在这时，陆瑞雪正巧路过。
赵秀雅很眼熟她。她是村里的姑娘，扎着两根大麻花辫儿，腮上两坨高原红，皮肤黄黄的。爱打扮，但是怎么打扮都改不掉土气。
她经常跑来知青这边，喜欢主动跟她们搭话。向他们请教学习课本上的知识，十分勤奋。
见了她，陈牧突然想起陆怡，插队几个月之后，知青们基本能摸清生产队里的情况，谁跟谁是亲戚。
他觉得陆怡嫌疑最大。上次宋建业丢掉一块手帕，都被她捡起来当个宝贝似的当回家了。
他问：“你有没有见过你表姐拿着一本小说，《巴黎圣母院》？”
陆瑞雪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我见到过。”
想到自己此行来的目的，陆瑞雪问：“对了，宋知青在这儿么？”
陈牧摇了摇头。“他出去了。怎么今天都找他？”
大约是十分清楚宋建业的受欢迎程度，陆瑞雪心下明了，笑着道：“我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也有他的一份功劳，我不懂的题拿来问他，他帮忙解答。所以我想专程过来谢谢他。”
“原来是这样啊。”
几人并没有深究，陈牧跟赵秀雅对视一眼，“要不咱们去把书给要回来？”
“嗯。”
---
厨房里，陆怡正在忙活着做饭，她准备先把鱼炖了汤。
每家农户都有小小的一块自留地种菜。葱姜蒜这些配料反倒是不缺，而且不要钱买，地里种的就是。
她去摘了点新鲜的回来。把鱼肚子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又把鱼鳞刮干净，处理好的鱼肉扔进了水里泡着。
简单切了一点姜片，又把葱打了个结，这些扔进灶台上的那口小锅里，她又往锅里倒了几瓢水。
陆怡开始坐在洞口前生火。
她是个很会自得其乐的人，坐在灶台的火洞跟前，倒是被烤得暖洋洋。
很快，烟囱又冒出了白烟。
小锅里冒出“咕咚咕咚”的声音，鱼汤往往是小火慢炖煮出来的才够香，陆怡掀开锅盖看了一眼，汤还没有泛白，她又往洞里添了几根柴火，确保火不会小了。
柴火烧的相对慢一些，趁着这个空闲，陆怡又拎着桶去压水井那儿装满一桶水，拎着水桶倒进缸里。
装满了水缸，她这才坐回去继续看着火。非常自觉地把厨房里的活儿干了，最后柴火整了整。
陈家芬走了进来。
她没好气地问道：“大人都要忙死了，你倒是会偷懒在那儿坐着。锅里烧得什么？！”
厨房里隐隐约约飘着一阵肉香，陈家芬看着那口小锅，“咕嘟咕嘟”的声音越来越大，她走上前掀开锅盖。
一股鱼肉的鲜美香味扑鼻而来，汤色奶白，里面还有些青嫩的白菜，点缀上了一些翠绿。
到底是没忍住，陈家芬咽了咽口水。
“这哪儿来的鱼？”
陆怡正在往里面添柴火，抬起头看见陈家芬。只见她板着脸，似乎非得挑点毛病。
“我下河抓的。”
“就你？”
“不信可以问我姐。”
陈家芬又把锅盖放了回去。嘀咕道：“这么大的丫头，连个鱼汤也不会煮，还放青菜，谁家煮鱼汤不放豆腐……”
陆怡内心吐槽。就这点青菜还是现摘的呢。不然什么都没有。
“水用了不少吧，回头记得水缸打满！”
说着，陈家芬就顺手把水缸盖子掀开，一看，没想到缸里的水是满的。
她这才住嘴，悻悻然离开了厨房。
不知过了多久，陆怡正在干活儿，突然门外来了几个人。
两个知青的脸上都挂着隐隐的怒气，旁边还有一个漂亮姑娘，陆怡并不认识她。
“怎么了？”
两个男知青对视一眼。
陈牧率先开口：“我们的书丢了，有人曾经看到你从知青宿舍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赵秀雅目光凛然：“如果你把书归还回来，我们是不会追究的。这件事就当是过去了。”
在来的路上，赵秀雅就想起来这个村支书家里的姑娘倒追宋建业的事儿，没想到她还偷拿别人东西。
就仗着她爸是村支书，简直就是当地的土霸王。
这都是什么人啊，果然是穷乡僻壤出刁民。总之，她是不会任由这些人不讲道理的。
陆怡不紧不慢道：“你有什么证据么？”
人证当然是有，可是想起陆瑞雪，大家都觉得不应该把她牵扯进来，这么不讲义气的事不该做。
对她，大家总是下意识地产生保护欲。
赵秀雅站出来说：“你直接把那本书拿出来看看，是不是我们的，不就行了？”
“是呀，拿出来看看不就弄清楚了！”
陆怡本来不打算跟这几个人较真，可看他们这个气势汹汹的架势，实在是欠抽。于是点点头。
“拿书可以，但你要是错怪了我，得跟我道歉。”
“行！要是真弄错了，我给你道歉。”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只见陆怡去里屋拿了本书走了出来。
陈牧远远地看见那本书，“没错，就是这本书！”
赵秀雅冷声道：“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你还不承认自己偷了我们的书么？”
农村的房子都是一家挨着一家，这边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左邻右舍都能听到，不少村民都凑过来围观。等着看热闹呢。
村民们哗然，“果然没冤枉好人，真是她偷的！”
“这么小就学会偷东西，长大还得了？那不得去杀人放火？”
陆怡刚打算开口，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
“今天家里这么热闹啊。人这么多！”
大哥陆振华回来了，他从门口挤进来就发现了不对劲。
陆怡心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省了她一番口舌，能少说两句。
她把书往他面前一递：“哥，你看看，这本《巴黎圣母院》是不是你的？”
陆振华接过小妹手里的书，直接翻开最后一页。
“我刚想说我这书怎么找不到了，原来在你这儿啊。这书是我的啊。最后一页还写着我的名字呢！”
他把书摊开，叫众人瞧。
最后一页上赫然写着：陆振华。
村民们大多不识字，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只能望向知青们。赵秀雅跟陈牧目瞪口呆，这……
他们看书的时候都还没看到最后一页。自然没注意到还有这个细节。
一旁的赵秀雅忍不住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上面怎么会是陆振华的名字？！”
“那我就说个明白。”
陆怡缓缓说出事情原委：
“这书是我临时借给宋知青看看而已。他就把书放在你们知青宿舍里传阅。后来时间太长了他不还，我就把书拿回来了。”
“本来就不是你们的东西，怎么用久了就成了你们的？”
“你要是怀疑这名字是我临时写上去的，大可以去问问宋知青是怎么回事，去叫他来当面对质。”
闻言，陈牧的脸上浮现了尴尬之色。恐怕真是他们弄错了。
王旭阳开着村里唯一一辆东方红28轮式拖拉机正在往县里赶，正巧路过。远远地就瞧见一个熟人。
“陆双双，你干嘛呢？”
“我在找小妹呢。”
“宋建业那儿你去找过吗，她没准儿在那呢？”
陆双双当然知道：“找过了，第一个就是去知青宿舍那里找的，没找到！”
这都没找到？王旭阳心想这还真是稀罕。
坐在拖拉机后面的小伙戳了戳王旭阳，示意他赶紧走。
王旭阳自然感受到了。“村里交代下来的任务要去县里一趟。我得赶紧过去才行。先走了啊！”
“那行，旭阳哥别耽误你正事儿，你去忙吧。”
王旭阳开着拖拉机离开了。
坐在后面的陶友军道：“这样的人，咱们还是少打交道的好！”
“怎么了？”
“你想想，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追在男人屁股后面跑，脸皮真厚，我都替她害臊！”
车上的彩旗随风飘扬着，温暖的阳光照耀着色彩鲜明的旗帜。
离去的身影沿着那条乡间土路蜿蜒，最后化成了一个小点儿。
陆双双痴痴地望着那个方向。
只见一个少女悄无声息地走到陆双双身后。
湿漉漉的头发遮挡住了脸蛋儿，唯独能看清那双眼睛，清澈透亮，乌黑的眼瞳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人都走了，别看了。”
陆双双转过身被吓了一跳，恼羞道：“说什么呢……”
“你这是下水了？！！”
陆怡这模样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凄厉幽怨的女水鬼，那副瘦弱的小身板再加上一头长发，青天白日也显得阴气森森，实在是吓人。
陆怡轻轻“嗯”一声。
身上衣服湿漉漉地实在难受，刚才在水底下憋气那种憋闷感还没完全消退。
陆怡拧了拧衣服。
有了这条鱼，好歹下一顿也能吃上点荤腥。聊以慰藉。
陆双双看着浑身湿透的小妹，还有她手里那条鱼，欲言又止。
“小妹，那个宋知青早晚都是要离开这儿的，到时候你还得嫁人呐……”
“人家是城里人，早晚都是要回城里的，咱们是农村人。”
陆怡没什么所谓地“嗯”了一声。
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城乡之间的差距，哪怕是县跟村之间的差距，都犹如天堑般不可跨越。
原主的姐姐这么想也不奇怪，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陆怡自顾自地看着手里的鱼，心满意足。
陆双双以为她是要送给宋知青的。
“宋知青怎么可能会要这个，小妹，咱还是自己拿回家吃吧。咱们大队的知青又没有单独开灶。现在还在农户家轮流吃饭呢。”
上次宋知青丢掉的手帕，小妹都拿回家里放在自己枕头底下，宝贝得很呢。
前阵子宋知青说无聊，那本小说《巴黎圣母院》已经被她送过去了。
现在，陆怡要把这本书拿回来。
----
陆家村里一共有四个生产大队，生产大队是一个最基本的组织单位。陆怡家里所在的就是第一大队，这个大队包括从村东头到后面一条街的所有农户，还有十五个插队落户的知青
知青宿舍是单独的一个平房小院。男生们住一间房，旁边的房间是给女生住的。
这算是这么多公社里条件不错的了，还其他地方很多插队的知青都得住到农户家里去。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知青都去农户家里吃饭去了，零零散散有几个人先回来。
几个青年男人中，身姿挺拔最出挑的那个就是宋建业，他双腿修长，进屋拿了盆出去，蹲在院子里洗衣服，湛蓝色的外套泡在水里，衣服边缘已经隐隐泛白。
洗完了衣服之后，他人就出去了。
陈牧也跟了出去，二人站在院子外面，望着这片黄土地。
陈牧问道：“你家老爷子给你写信了没？”
宋建业摇了摇头，“没有，他现在的情况恐怕是不可能跟任何人有书信来往的。”
说的也是，陈牧叹了叹气道：“都已经3个月了，一点儿联系也没有。咱们不会真的要在这里待上一辈子吧？”
宋建业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中的烈日，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的。”
陈牧情绪低落，唉声叹气道：“在这儿天天除了干活还是干活儿，别的不说，我都已经好久都吃过饱饭了。”
“你得学会苦中作乐。”
陈牧问：“怎么学啊？”
“慢慢学呗……”
傍晚，知青们在宿舍里面谈天说地。
在陆家村的这些知青们，女知青当中最出挑最漂亮的人是赵秀雅，这是男知青们达成的一致共识。
这个年代还没“女神”这个词，但是所有男生跟她说话都会柔和上几分，绝不会在她面前嬉皮笑脸。
“宋建业在么，我想找他借本书？”
陈牧一开门，他看到眼前的赵秀雅，被惊艳了一瞬。
她身形窈窕，长相清秀，弯弯的眉毛，会说话的眼睛，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矜持羞涩。
“他人不在这儿，洗完衣服就出去了，你要找什么书啊？”
“听说你们这儿有一本《巴黎圣母院》，能借给我看看么？”
“行，你等等啊。”
陈牧扭头回了宿舍找，这一找才发现，书没了。整个宿舍都让他翻了一遍也没找着。
“你找什么呢？”
“找那本《巴黎圣母院》，你看到了么？赵秀雅过来借书，我帮她找找。”
一听说是赵秀雅要借的，几个室友也跟着一起帮忙找。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陈牧走到门口，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跟赵秀雅说：“不好意思，没找到。让你白来一趟。”
实际上男女知青的宿舍就挨在一块，几步远的距离。
赵秀雅露出了温柔善解人意的笑。“没关系的，还是谢谢你了。”
就在这时，陆瑞雪正巧路过。
赵秀雅很眼熟她。她是村里的姑娘，扎着两根大麻花辫儿，腮上两坨高原红，皮肤黄黄的。爱打扮，但是怎么打扮都改不掉土气。
她经常跑来知青这边，喜欢主动跟她们搭话。向他们请教学习课本上的知识，十分勤奋。
见了她，陈牧突然想起陆怡，插队几个月之后，知青们基本能摸清生产队里的情况，谁跟谁是亲戚。
他觉得陆怡嫌疑最大。上次宋建业丢掉一块手帕，都被她捡起来当个宝贝似的当回家了。
他问：“你有没有见过你表姐拿着一本小说，《巴黎圣母院》？”
陆瑞雪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我见到过。”
想到自己此行来的目的，陆瑞雪问：“对了，宋知青在这儿么？”
陈牧摇了摇头。“他出去了。怎么今天都找他？”
大约是十分清楚宋建业的受欢迎程度，陆瑞雪心下明了，笑着道：“我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也有他的一份功劳，我不懂的题拿来问他，他帮忙解答。所以我想专程过来谢谢他。”
“原来是这样啊。”
几人并没有深究，陈牧跟赵秀雅对视一眼，“要不咱们去把书给要回来？”
“嗯。”
---
厨房里，陆怡正在忙活着做饭，她准备先把鱼炖了汤。
每家农户都有小小的一块自留地种菜。葱姜蒜这些配料反倒是不缺，而且不要钱买，地里种的就是。
她去摘了点新鲜的回来。把鱼肚子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又把鱼鳞刮干净，处理好的鱼肉扔进了水里泡着。
简单切了一点姜片，又把葱打了个结，这些扔进灶台上的那口小锅里，她又往锅里倒了几瓢水。
陆怡开始坐在洞口前生火。
她是个很会自得其乐的人，坐在灶台的火洞跟前，倒是被烤得暖洋洋。
很快，烟囱又冒出了白烟。
小锅里冒出“咕咚咕咚”的声音，鱼汤往往是小火慢炖煮出来的才够香，陆怡掀开锅盖看了一眼，汤还没有泛白，她又往洞里添了几根柴火，确保火不会小了。
柴火烧的相对慢一些，趁着这个空闲，陆怡又拎着桶去压水井那儿装满一桶水，拎着水桶倒进缸里。
装满了水缸，她这才坐回去继续看着火。非常自觉地把厨房里的活儿干了，最后柴火整了整。
陈家芬走了进来。
她没好气地问道：“大人都要忙死了，你倒是会偷懒在那儿坐着。锅里烧得什么？！”
厨房里隐隐约约飘着一阵肉香，陈家芬看着那口小锅，“咕嘟咕嘟”的声音越来越大，她走上前掀开锅盖。
一股鱼肉的鲜美香味扑鼻而来，汤色奶白，里面还有些青嫩的白菜，点缀上了一些翠绿。
到底是没忍住，陈家芬咽了咽口水。
“这哪儿来的鱼？”
陆怡正在往里面添柴火，抬起头看见陈家芬。只见她板着脸，似乎非得挑点毛病。
“我下河抓的。”
“就你？”
“不信可以问我姐。”
陈家芬又把锅盖放了回去。嘀咕道：“这么大的丫头，连个鱼汤也不会煮，还放青菜，谁家煮鱼汤不放豆腐……”
陆怡内心吐槽。就这点青菜还是现摘的呢。不然什么都没有。
“水用了不少吧，回头记得水缸打满！”
说着，陈家芬就顺手把水缸盖子掀开，一看，没想到缸里的水是满的。
她这才住嘴，悻悻然离开了厨房。
不知过了多久，陆怡正在干活儿，突然门外来了几个人。
两个知青的脸上都挂着隐隐的怒气，旁边还有一个漂亮姑娘，陆怡并不认识她。
“怎么了？”
两个男知青对视一眼。
陈牧率先开口：“我们的书丢了，有人曾经看到你从知青宿舍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赵秀雅目光凛然：“如果你把书归还回来，我们是不会追究的。这件事就当是过去了。”
在来的路上，赵秀雅就想起来这个村支书家里的姑娘倒追宋建业的事儿，没想到她还偷拿别人东西。
就仗着她爸是村支书，简直就是当地的土霸王。
这都是什么人啊，果然是穷乡僻壤出刁民。总之，她是不会任由这些人不讲道理的。
陆怡不紧不慢道：“你有什么证据么？”
人证当然是有，可是想起陆瑞雪，大家都觉得不应该把她牵扯进来，这么不讲义气的事不该做。
对她，大家总是下意识地产生保护欲。
赵秀雅站出来说：“你直接把那本书拿出来看看，是不是我们的，不就行了？”
“是呀，拿出来看看不就弄清楚了！”
陆怡本来不打算跟这几个人较真，可看他们这个气势汹汹的架势，实在是欠抽。于是点点头。
“拿书可以，但你要是错怪了我，得跟我道歉。”
“行！要是真弄错了，我给你道歉。”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只见陆怡去里屋拿了本书走了出来。
陈牧远远地看见那本书，“没错，就是这本书！”
赵秀雅冷声道：“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你还不承认自己偷了我们的书么？”
农村的房子都是一家挨着一家，这边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左邻右舍都能听到，不少村民都凑过来围观。等着看热闹呢。
村民们哗然，“果然没冤枉好人，真是她偷的！”
“这么小就学会偷东西，长大还得了？那不得去杀人放火？”
陆怡刚打算开口，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
“今天家里这么热闹啊。人这么多！”
大哥陆振华回来了，他从门口挤进来就发现了不对劲。
陆怡心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省了她一番口舌，能少说两句。
她把书往他面前一递：“哥，你看看，这本《巴黎圣母院》是不是你的？”
陆振华接过小妹手里的书，直接翻开最后一页。
“我刚想说我这书怎么找不到了，原来在你这儿啊。这书是我的啊。最后一页还写着我的名字呢！”
他把书摊开，叫众人瞧。
最后一页上赫然写着：陆振华。
村民们大多不识字，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只能望向知青们。赵秀雅跟陈牧目瞪口呆，这……
他们看书的时候都还没看到最后一页。自然没注意到还有这个细节。
一旁的赵秀雅忍不住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上面怎么会是陆振华的名字？！”
“那我就说个明白。”
陆怡缓缓说出事情原委：
“这书是我临时借给宋知青看看而已。他就把书放在你们知青宿舍里传阅。后来时间太长了他不还，我就把书拿回来了。”
“本来就不是你们的东西，怎么用久了就成了你们的？”
“你要是怀疑这名字是我临时写上去的，大可以去问问宋知青是怎么回事，去叫他来当面对质。”
闻言，陈牧的脸上浮现了尴尬之色。恐怕真是他们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