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陆瑞风去了陆国庆家里，但是他人不在。于是就跑到村部去了，果然他正在那儿办公，陆瑞风笑道：“二伯，我回来了。”
陆国庆一抬头，看见他，笑道：“是瑞风回来啦！”
二人开始叙旧话家常，陆瑞风问：“对啊，振华哥怎么样？”
提到自家儿子，陆国庆“嗐”了一声，“他就那样呗，不过倒是马上要成家了，跟隔壁村的春艳丫头相看好了。”
陆瑞风笑道：“那是喜事啊，人生大事马上就要解决了。”
“差远了，不成器的东西。”
“对了，回来的时候我还在稻场看到小表妹了，她现在会帮着家里做活儿了吧？这样您也少累点。”
陆国庆摇了摇头，“她哪里是帮我干活，最近知青不是要开灶么，她去给人家烧饭去了。”
陆瑞风笑笑。“是这样啊。”
陆怡担任炊事员刚开始几天，提高了伙食的水平，大家都高兴，可渐渐地，问题也就出来了。
这天，口粮吃完了之后，陆怡让知青们去磨粮食。
可轮到这会儿，王旭阳通知下一组的时候，陶友军跟陈曼曼却十分不情愿。
他们两个人是自愿组成一组的，在这方面的意见也是出奇的一致。
陈曼曼正在洗衣服，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皱着眉头说，“凭什么让我们去，她不是拿了工分么，她不去？”
陶友军附和道：“没错，我们天天干活累死了，回来还得干食堂的活儿？她拿工分干什么的？”
王旭阳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况，他劝说道：“这也不是她说的，是生产队长说的，她只负责做饭的事儿，粮食让我们自己来。”
这话谁信谁有鬼了，陈曼曼冷哼一声，“谁不知道她爹是村里的支书啊，仗着家里的关系就这么欺负我们外来的知青。”
“就是，生产队长肯定帮着她说话啊。”
正巧这时赵秀雅回来了，陈曼曼走过去拉着她说：“要这样的话，这活儿以后都给我们做了？秀雅你的意思呢？”
赵秀雅还不知道事情前因后果，“怎么了？”
陈曼曼又把事情给她说了一遍，又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你说说，这活儿是不是该她干的，结果推给我们？”
赵秀雅也不好说什么，王旭阳抢话道：“行了行了。抱怨的话就停一停，赶紧去吧，别再耽误时间了。”
半强制性的话一压下来，陈曼曼很清楚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她犯了一个白眼，不情不愿地跟着陶友军两个人一起走了。
傍晚，太阳下山了，落日的余晖洒在大地上。
早就到了平时下工的时间点，回来早的知青们都已经吃完回去了。陆怡在心里默默数了数人，发现还剩下两个人没回来。
左等右等，留下的饭菜都已经凉透了。地也扫了，碗也刷了。可是还没等着人。
陆怡坐在那儿等到天都已经黑了，终于，食堂门口出现了人影。
一男一女有说有笑的。
“哎你说刚才的那个，好玩么？”
“嗯，下次我们再去吧。”
二人一前一后地进来，见到坐在那儿等他们回来的陆怡，也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反而理直气壮地问：“菜在哪儿呢？”
陆怡看了一眼这二位，见到他们这种表现，心下了然。
她把胳膊撑在桌面上，手指指了指一个方向。简短回答：“那儿呢。”
桌面上摆着几个碗，碗里的菜已经凉了。
两人又打打闹闹过去，陈曼曼突然娇羞：“你真讨厌。”
陆怡听着她的声调，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又多看了一眼。
只见陈曼曼的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有些凌乱，脸颊上泛着红晕。眉眼含春。
而陶友军的手则是毫无社交边界的揽在她的腰上。
他们以为没人在看。
在这个年代能做到这么大胆的举动，只能说明他们俩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做过更亲密的行为。
陆怡看得分明，心下了然。
他们俩走过去准备吃饭，突然一惊一乍地喊道：“这饭菜怎么是凉的啊？”
“你们回来的这么晚，饭菜当然已经凉透了。”
陈曼曼嫌弃道：“这怎么吃啊？！”
陆怡走了过去，端起了桌上的碗，道：“嫌弃凉的话，就早点回来吃。”
陶友军见她把东西端走，心里慌了。这饭还没吃呢，她不会是要把东西给倒了吧。吃凉的也比饿着肚子好啊 。
“你端走干什么？”
灶台的锅下面还续着火，里面温着水，陆怡端着碗过去，又把饭菜放进去热。
“稍微等会儿，热了之后就能吃了。”
陶友军这才放心，“好好，谢谢你啊。”
陆怡看了看他身侧站着的陈曼曼，这女孩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眼睛转啊转。
按道理来讲，她是不可能会跟这种蠢到家的女孩子有什么交集的。
出于好心，她提醒了一句：“下次早点回来，外面不安全。”
陈曼曼没好气地回怼道：“你管我们呢？”
女生宿舍。
赵秀雅拿着毛巾去外面拧干了水，然后把毛巾搭在架子上，这个点她们都已经洗漱得差不多了，这才发现了少了一个人。
“曼曼人呢？”
“是呀，怎么这个点了还没回来。”
正说着，只见陈曼曼回来了，嘴里还嚷嚷着：“真是气死我了!”
"怎么了这是？"
她把手里的东西一摔，火气大得压不住。“还不是那个炊事员，管天管地还管到我头上来了，让我想吃热的就早点回来。”
赵秀雅问：“你刚才才吃上饭啊，这天都黑了，你上哪儿去了？”
提到去哪儿了，陈曼曼心虚不好回答，岔开话题：“别管我上哪儿去了，你们说说，有她这样的么，本来该她干的工作都推给我们干。”
“我回来的晚点怎么了，她本来就该等到最后一个人吃完饭，下回我还这么晚！”
听了她这一席“慷慨陈词”，躺在床上的顾云劝道：“你别这么激动，你跟那个炊事员无冤无仇的，何必成心跟她过不去呢？”
陈曼曼被她这话激得更生气了，质问道：“你是咱们这边的人，还是她那边的人，怎么还帮她说话呢？”
这话一出，顾云也从床上坐起来了，解释道：“我可没帮她说话。我当然跟你们站在一边的，可我们这些知青都是初来乍到，何必得罪人呢？”
陈曼曼冷笑一声，“我怕她？她算个什么东西，村里长大的土妞儿一个。等着瞧吧！”
这话可是不该说的，宿舍里几个人听了全都脸色一变。歧视农民的话是绝对有问题，会被人抓住把柄的。
这个年代有太多因为祸从口出，而毁了一辈子的人了。
赵秀雅冷声道：“你刚才说的话，我们全当没听见，谁也不许再提，都睡觉吧！”
陈曼曼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色难堪，悻悻然闭嘴。
顾云却在这个时候又说：“我也不想去磨粮食，每天在地里都够累人的了。”
赵秀雅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她何尝不是。
这可给陈曼曼递了话头，她又提起了另一件事：“昨天我去磨粮食，多亏了有陆瑞雪帮忙，我瞧着她比她表姐像话多了。人心肠也好。我当时跟她说，她也觉得这活儿不该让我们知青们干。”
赵秀雅问：“昨天是陆瑞雪帮你们干的？”
陈曼曼嘚瑟道：“是啊，她说我们城里人不懂怎么弄这些，她来帮帮忙。乡下人要是个个都像她这样热心肠就好了。”
有人愿意帮忙干活儿自然是好，可顾云也跟着纳闷：“她这么好心？”
陈曼曼说：“当然！”
早上，女知青们都围在院子里那口井旁边刷牙，时间很紧张，洗漱完了就去赶紧吃饭，然后上工。
困意还没完全消退，那股饭香味又从食堂里飘了出来。
有人喊了一声：“吃饭喽吃饭喽~”
赵秀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曼曼，总觉得她还会闹出幺蛾子。
果不其然，陈曼曼一走进食堂，吃了两口饭，就开始发作。
“这烧得是什么啊，这么难吃！”
坐在这里吃饭的人被她这一声喊吓得不轻，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谁也没说话，一种古怪的气氛蔓延开来。
见没人吭声，陈曼曼反倒是壮了胆子，变本加厉。
她直接把手里的窝窝头扔在地上，“这么难吃的东西烧给谁吃啊，故意的吧！”
这一举动叫众人震惊。
自下乡以来，大家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艰苦，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居然还有人嫌弃东西难吃，这么糟蹋粮食。
陆怡看到地上的半个窝窝头，她简直要被这个陈曼曼给整笑了。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这点粮食可没有多余的，陈曼曼不吃扔了，可不会再有东西给她吃了。
回头还是得饿着肚子下地干活，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陆怡慢悠悠道：“想吃好吃的，城里国营饭店有啊，出门右转不送。”
“你……！”
陈曼曼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话也反怼回去，生平第一次因为自己嘴笨给气得不轻。
周围的人也不赞同她的做法，没人搭理她，也没人安慰她。
同一个宿舍住的倒是想去劝劝，可是她们自己吃的东西也有限，还是先顾好自己要紧。没法儿给她分。因此也就不去触霉头了。
她自己下不来台，气呼呼地走了。
到了地里上工，陈曼曼没干一会儿就开始觉得肚子饿，她只能咬着牙强撑，可日头越来越大，她弯腰去锄地，刚想起身，结果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曼曼你没事吧！”
“你怎么了？”
“来人呐，她昏过去了！”
几个女知青一喊，大家伙儿都围了过来。可是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陈曼曼，他们都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可怎么办呐？！”
陆瑞雪刚学习完，出来提着水桶打水回家，刚好路过，她走过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王旭阳回答她：“有人晕过去了。”
“让我来瞧瞧。”
王旭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有办法？”
陆瑞雪摇了摇头，“不一定管用，我只能尽力试一试。但是我见过很多这样中暑昏迷的情况。”
一听到她这么说，众人连忙给她让出一条道儿来，“那麻烦你了，快来给陈曼曼看看吧！”
陆瑞雪露出了笑，“没什么麻烦的，陈曼曼本来就是我的朋友，应该的。”
她走过去，扶起陈曼曼的背，给她顺了顺，然后掐了掐她的人中。又用水往她的额头，干裂的嘴唇上涂了涂。
过了一会儿，陈曼曼悠悠转醒。
大伙儿看到她人醒了没事，也就都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王旭阳看着陆瑞雪，由衷地夸奖她道：“还真管用，你可真厉害！比我们这些人有本事多了！”
陆瑞雪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哪里能比得上你们，你们可都是从首都来的知青，可我连咱们这个小县城都没出过，旭阳哥你太会开玩笑了。”
陈曼曼看着她，十分感激。
她要从地上起来，陆瑞雪连忙制止，她解释道：“你可能是饿昏了，总之，先别动，现在地上躺一会儿。”
陈曼曼有气无力，应了声：“好。”
赵秀雅也跟着劝说：“你先歇着吧。身体要紧。”
陈曼曼欲言又止，“可是我手里的活儿还没干完……”
这可是要算工分的。她可不想半天没有工分拿。
顾云跟赵秀雅对视了一眼，“我们帮你那份干了。”
陈曼曼很感激，“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陆瑞雪也主动站出来说，“你们要是干不完的话，我也来帮忙吧！”
赵秀雅：“这怎么好意思让你来？”
她们干是有工分的，而且几个女知青本来就是同一个集体里的。可陆瑞雪帮忙却半点好处都没有。
陆瑞雪道：“没事儿的，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你们来到这儿，人生地不熟的。”
“那好吧。”
大家把陈曼曼扶到旁边的树荫底下休息，就回去一起干活儿了。
陈慢慢一边歇着，还一边抱怨道：“都怪那个炊事员。”
赵秀雅在旁边听着，心道这叫什么事儿，还能怪到人家头上。
下工之后，赵秀雅先回来了，她放下锄头，看着食堂屋里陆怡独自忙碌的身影，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觉得这姑娘有些可怜。
想起上次也是自己误会了她，还上门信誓旦旦地说人家偷东西。
赵秀雅动了恻隐之心，走上去搭话道：“你一个人忙着呢？”
“嗯。”
赵秀雅没想到这姑娘性格这么……冷淡。想了想也是，她直接说明了情况。
“刚才陈曼曼因为没吃饭在地里昏倒了，我也不知道你们俩有什么矛盾，但是还是别再较劲的好。不然真闹出来什么事对大家都不好。”
陆怡还是：“嗯。”
还真是奇了，赵秀雅从来就没遇到过她这样的人。
在这个年代，赵秀雅还不知道有“情绪稳定”这个时髦的词，但是她很清楚地感觉到，无论她说什么，对方似乎都不在意，叫人摸不清深浅。
她以前在学校里也是个挺优秀的姑娘，经常被人夸有才气，理智，她也有些小自负。
今天陆怡这种表现反倒是激起了她的好胜心，非要把她撩拨到不“嗯”为止。
“陈曼曼晕过去了，是你表妹给她看好的。”
赵秀雅咬了咬唇，犹豫着把话说出口：“大家都很喜欢你表妹，但是你的人缘好像就一般。”
陆怡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刁钻的问题没遇到过，那些记者们挖空脑子想办法给她出难题，都能被她以各种方式巧妙化解。
一个女知青的问题，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
她还是“嗯”。
态度摆得很明确，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谁跟谁好，谁跟谁不好，小孩子过家家么？
她活了两辈子了，只在乎过一样东西，钱。
陆怡之所以还愿意搭理赵秀雅，嗯几声，无非是因为这姑娘跟那群蠢人比起来，还算是有一点点脑子的。
不知怎的，赵秀雅竟然清晰无误地从陆怡的眼神中读出一个词：幼稚。一种觉得她无聊的嫌弃来。
赵秀雅生出了几分错愕来。
陆国庆一抬头，看见他，笑道：“是瑞风回来啦！”
二人开始叙旧话家常，陆瑞风问：“对啊，振华哥怎么样？”
提到自家儿子，陆国庆“嗐”了一声，“他就那样呗，不过倒是马上要成家了，跟隔壁村的春艳丫头相看好了。”
陆瑞风笑道：“那是喜事啊，人生大事马上就要解决了。”
“差远了，不成器的东西。”
“对了，回来的时候我还在稻场看到小表妹了，她现在会帮着家里做活儿了吧？这样您也少累点。”
陆国庆摇了摇头，“她哪里是帮我干活，最近知青不是要开灶么，她去给人家烧饭去了。”
陆瑞风笑笑。“是这样啊。”
陆怡担任炊事员刚开始几天，提高了伙食的水平，大家都高兴，可渐渐地，问题也就出来了。
这天，口粮吃完了之后，陆怡让知青们去磨粮食。
可轮到这会儿，王旭阳通知下一组的时候，陶友军跟陈曼曼却十分不情愿。
他们两个人是自愿组成一组的，在这方面的意见也是出奇的一致。
陈曼曼正在洗衣服，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皱着眉头说，“凭什么让我们去，她不是拿了工分么，她不去？”
陶友军附和道：“没错，我们天天干活累死了，回来还得干食堂的活儿？她拿工分干什么的？”
王旭阳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况，他劝说道：“这也不是她说的，是生产队长说的，她只负责做饭的事儿，粮食让我们自己来。”
这话谁信谁有鬼了，陈曼曼冷哼一声，“谁不知道她爹是村里的支书啊，仗着家里的关系就这么欺负我们外来的知青。”
“就是，生产队长肯定帮着她说话啊。”
正巧这时赵秀雅回来了，陈曼曼走过去拉着她说：“要这样的话，这活儿以后都给我们做了？秀雅你的意思呢？”
赵秀雅还不知道事情前因后果，“怎么了？”
陈曼曼又把事情给她说了一遍，又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你说说，这活儿是不是该她干的，结果推给我们？”
赵秀雅也不好说什么，王旭阳抢话道：“行了行了。抱怨的话就停一停，赶紧去吧，别再耽误时间了。”
半强制性的话一压下来，陈曼曼很清楚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她犯了一个白眼，不情不愿地跟着陶友军两个人一起走了。
傍晚，太阳下山了，落日的余晖洒在大地上。
早就到了平时下工的时间点，回来早的知青们都已经吃完回去了。陆怡在心里默默数了数人，发现还剩下两个人没回来。
左等右等，留下的饭菜都已经凉透了。地也扫了，碗也刷了。可是还没等着人。
陆怡坐在那儿等到天都已经黑了，终于，食堂门口出现了人影。
一男一女有说有笑的。
“哎你说刚才的那个，好玩么？”
“嗯，下次我们再去吧。”
二人一前一后地进来，见到坐在那儿等他们回来的陆怡，也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反而理直气壮地问：“菜在哪儿呢？”
陆怡看了一眼这二位，见到他们这种表现，心下了然。
她把胳膊撑在桌面上，手指指了指一个方向。简短回答：“那儿呢。”
桌面上摆着几个碗，碗里的菜已经凉了。
两人又打打闹闹过去，陈曼曼突然娇羞：“你真讨厌。”
陆怡听着她的声调，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又多看了一眼。
只见陈曼曼的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有些凌乱，脸颊上泛着红晕。眉眼含春。
而陶友军的手则是毫无社交边界的揽在她的腰上。
他们以为没人在看。
在这个年代能做到这么大胆的举动，只能说明他们俩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做过更亲密的行为。
陆怡看得分明，心下了然。
他们俩走过去准备吃饭，突然一惊一乍地喊道：“这饭菜怎么是凉的啊？”
“你们回来的这么晚，饭菜当然已经凉透了。”
陈曼曼嫌弃道：“这怎么吃啊？！”
陆怡走了过去，端起了桌上的碗，道：“嫌弃凉的话，就早点回来吃。”
陶友军见她把东西端走，心里慌了。这饭还没吃呢，她不会是要把东西给倒了吧。吃凉的也比饿着肚子好啊 。
“你端走干什么？”
灶台的锅下面还续着火，里面温着水，陆怡端着碗过去，又把饭菜放进去热。
“稍微等会儿，热了之后就能吃了。”
陶友军这才放心，“好好，谢谢你啊。”
陆怡看了看他身侧站着的陈曼曼，这女孩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眼睛转啊转。
按道理来讲，她是不可能会跟这种蠢到家的女孩子有什么交集的。
出于好心，她提醒了一句：“下次早点回来，外面不安全。”
陈曼曼没好气地回怼道：“你管我们呢？”
女生宿舍。
赵秀雅拿着毛巾去外面拧干了水，然后把毛巾搭在架子上，这个点她们都已经洗漱得差不多了，这才发现了少了一个人。
“曼曼人呢？”
“是呀，怎么这个点了还没回来。”
正说着，只见陈曼曼回来了，嘴里还嚷嚷着：“真是气死我了!”
"怎么了这是？"
她把手里的东西一摔，火气大得压不住。“还不是那个炊事员，管天管地还管到我头上来了，让我想吃热的就早点回来。”
赵秀雅问：“你刚才才吃上饭啊，这天都黑了，你上哪儿去了？”
提到去哪儿了，陈曼曼心虚不好回答，岔开话题：“别管我上哪儿去了，你们说说，有她这样的么，本来该她干的工作都推给我们干。”
“我回来的晚点怎么了，她本来就该等到最后一个人吃完饭，下回我还这么晚！”
听了她这一席“慷慨陈词”，躺在床上的顾云劝道：“你别这么激动，你跟那个炊事员无冤无仇的，何必成心跟她过不去呢？”
陈曼曼被她这话激得更生气了，质问道：“你是咱们这边的人，还是她那边的人，怎么还帮她说话呢？”
这话一出，顾云也从床上坐起来了，解释道：“我可没帮她说话。我当然跟你们站在一边的，可我们这些知青都是初来乍到，何必得罪人呢？”
陈曼曼冷笑一声，“我怕她？她算个什么东西，村里长大的土妞儿一个。等着瞧吧！”
这话可是不该说的，宿舍里几个人听了全都脸色一变。歧视农民的话是绝对有问题，会被人抓住把柄的。
这个年代有太多因为祸从口出，而毁了一辈子的人了。
赵秀雅冷声道：“你刚才说的话，我们全当没听见，谁也不许再提，都睡觉吧！”
陈曼曼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色难堪，悻悻然闭嘴。
顾云却在这个时候又说：“我也不想去磨粮食，每天在地里都够累人的了。”
赵秀雅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她何尝不是。
这可给陈曼曼递了话头，她又提起了另一件事：“昨天我去磨粮食，多亏了有陆瑞雪帮忙，我瞧着她比她表姐像话多了。人心肠也好。我当时跟她说，她也觉得这活儿不该让我们知青们干。”
赵秀雅问：“昨天是陆瑞雪帮你们干的？”
陈曼曼嘚瑟道：“是啊，她说我们城里人不懂怎么弄这些，她来帮帮忙。乡下人要是个个都像她这样热心肠就好了。”
有人愿意帮忙干活儿自然是好，可顾云也跟着纳闷：“她这么好心？”
陈曼曼说：“当然！”
早上，女知青们都围在院子里那口井旁边刷牙，时间很紧张，洗漱完了就去赶紧吃饭，然后上工。
困意还没完全消退，那股饭香味又从食堂里飘了出来。
有人喊了一声：“吃饭喽吃饭喽~”
赵秀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曼曼，总觉得她还会闹出幺蛾子。
果不其然，陈曼曼一走进食堂，吃了两口饭，就开始发作。
“这烧得是什么啊，这么难吃！”
坐在这里吃饭的人被她这一声喊吓得不轻，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谁也没说话，一种古怪的气氛蔓延开来。
见没人吭声，陈曼曼反倒是壮了胆子，变本加厉。
她直接把手里的窝窝头扔在地上，“这么难吃的东西烧给谁吃啊，故意的吧！”
这一举动叫众人震惊。
自下乡以来，大家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艰苦，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居然还有人嫌弃东西难吃，这么糟蹋粮食。
陆怡看到地上的半个窝窝头，她简直要被这个陈曼曼给整笑了。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这点粮食可没有多余的，陈曼曼不吃扔了，可不会再有东西给她吃了。
回头还是得饿着肚子下地干活，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陆怡慢悠悠道：“想吃好吃的，城里国营饭店有啊，出门右转不送。”
“你……！”
陈曼曼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话也反怼回去，生平第一次因为自己嘴笨给气得不轻。
周围的人也不赞同她的做法，没人搭理她，也没人安慰她。
同一个宿舍住的倒是想去劝劝，可是她们自己吃的东西也有限，还是先顾好自己要紧。没法儿给她分。因此也就不去触霉头了。
她自己下不来台，气呼呼地走了。
到了地里上工，陈曼曼没干一会儿就开始觉得肚子饿，她只能咬着牙强撑，可日头越来越大，她弯腰去锄地，刚想起身，结果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曼曼你没事吧！”
“你怎么了？”
“来人呐，她昏过去了！”
几个女知青一喊，大家伙儿都围了过来。可是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陈曼曼，他们都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可怎么办呐？！”
陆瑞雪刚学习完，出来提着水桶打水回家，刚好路过，她走过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王旭阳回答她：“有人晕过去了。”
“让我来瞧瞧。”
王旭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有办法？”
陆瑞雪摇了摇头，“不一定管用，我只能尽力试一试。但是我见过很多这样中暑昏迷的情况。”
一听到她这么说，众人连忙给她让出一条道儿来，“那麻烦你了，快来给陈曼曼看看吧！”
陆瑞雪露出了笑，“没什么麻烦的，陈曼曼本来就是我的朋友，应该的。”
她走过去，扶起陈曼曼的背，给她顺了顺，然后掐了掐她的人中。又用水往她的额头，干裂的嘴唇上涂了涂。
过了一会儿，陈曼曼悠悠转醒。
大伙儿看到她人醒了没事，也就都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王旭阳看着陆瑞雪，由衷地夸奖她道：“还真管用，你可真厉害！比我们这些人有本事多了！”
陆瑞雪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哪里能比得上你们，你们可都是从首都来的知青，可我连咱们这个小县城都没出过，旭阳哥你太会开玩笑了。”
陈曼曼看着她，十分感激。
她要从地上起来，陆瑞雪连忙制止，她解释道：“你可能是饿昏了，总之，先别动，现在地上躺一会儿。”
陈曼曼有气无力，应了声：“好。”
赵秀雅也跟着劝说：“你先歇着吧。身体要紧。”
陈曼曼欲言又止，“可是我手里的活儿还没干完……”
这可是要算工分的。她可不想半天没有工分拿。
顾云跟赵秀雅对视了一眼，“我们帮你那份干了。”
陈曼曼很感激，“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陆瑞雪也主动站出来说，“你们要是干不完的话，我也来帮忙吧！”
赵秀雅：“这怎么好意思让你来？”
她们干是有工分的，而且几个女知青本来就是同一个集体里的。可陆瑞雪帮忙却半点好处都没有。
陆瑞雪道：“没事儿的，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你们来到这儿，人生地不熟的。”
“那好吧。”
大家把陈曼曼扶到旁边的树荫底下休息，就回去一起干活儿了。
陈慢慢一边歇着，还一边抱怨道：“都怪那个炊事员。”
赵秀雅在旁边听着，心道这叫什么事儿，还能怪到人家头上。
下工之后，赵秀雅先回来了，她放下锄头，看着食堂屋里陆怡独自忙碌的身影，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觉得这姑娘有些可怜。
想起上次也是自己误会了她，还上门信誓旦旦地说人家偷东西。
赵秀雅动了恻隐之心，走上去搭话道：“你一个人忙着呢？”
“嗯。”
赵秀雅没想到这姑娘性格这么……冷淡。想了想也是，她直接说明了情况。
“刚才陈曼曼因为没吃饭在地里昏倒了，我也不知道你们俩有什么矛盾，但是还是别再较劲的好。不然真闹出来什么事对大家都不好。”
陆怡还是：“嗯。”
还真是奇了，赵秀雅从来就没遇到过她这样的人。
在这个年代，赵秀雅还不知道有“情绪稳定”这个时髦的词，但是她很清楚地感觉到，无论她说什么，对方似乎都不在意，叫人摸不清深浅。
她以前在学校里也是个挺优秀的姑娘，经常被人夸有才气，理智，她也有些小自负。
今天陆怡这种表现反倒是激起了她的好胜心，非要把她撩拨到不“嗯”为止。
“陈曼曼晕过去了，是你表妹给她看好的。”
赵秀雅咬了咬唇，犹豫着把话说出口：“大家都很喜欢你表妹，但是你的人缘好像就一般。”
陆怡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刁钻的问题没遇到过，那些记者们挖空脑子想办法给她出难题，都能被她以各种方式巧妙化解。
一个女知青的问题，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
她还是“嗯”。
态度摆得很明确，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谁跟谁好，谁跟谁不好，小孩子过家家么？
她活了两辈子了，只在乎过一样东西，钱。
陆怡之所以还愿意搭理赵秀雅，嗯几声，无非是因为这姑娘跟那群蠢人比起来，还算是有一点点脑子的。
不知怎的，赵秀雅竟然清晰无误地从陆怡的眼神中读出一个词：幼稚。一种觉得她无聊的嫌弃来。
赵秀雅生出了几分错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