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蔡襄女士这大半辈子的经历说起来也颇有些传奇。
她原本是出生在大城市的女孩儿，但是因为当时政策一家只让留一个孩子在原籍，她的家庭里留下了哥哥，让她来到了这个小县城安家落户。
来到青阳县之后，蔡襄水土不服，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一度怨天尤人，但最后还是重新振作了起来。
好在上天垂帘这个姑娘，她嫁的老公陆安友比她大近十岁，是青羊县的供销社主任，而她自己在学校里也有教书的工作。
两口子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儿子也已经到了能打酱油的年纪。
如果说她对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话，那就是当初被迫离开大城市这件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于她而言始终都是意难平。
可就在前阵子，她收到了来自首都的表姐的来信，这才得知原来是表姐的儿子来这边插队来了，拜托她多加关照。
不知怎么的，她拿着这封信，总觉得这会是她改变命运的机会。
她拽过了老公陆安友，“等会儿他们吃完了饭，你开小汽车送我表侄子一趟。”
“这就是你那个从首都来的表侄子？你之前不是说他家出了点问题么，咱们跟他沾上关系不好吧？这年头要是跟黑五类沾上关系那可就完蛋了。”
蔡襄没好气地白了丈夫一眼，“你懂什么？真是乡下人没见过大世面。我表姐夫家里根基深厚，他连个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都没被扣上，现在学校虽然停了他的职，但是还照样给他发工资。他要是有事，能有这待遇？”
陆安友嘟囔了一声：“真有说得那么厉害，怎么还被停职了……？”
这可把蔡襄给惹毛了，他懂什么，她表姐夫就职的学府可是全国都名列前茅的，她也不再废话，直接问：“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他哪里敢惹这位大城市来的老婆，“去去去，可是这是领导的公车，我拿来送你侄子，这不合适吧……”
“你还真是鼠目寸光啊，你那十个领导加起来，也没办法跟我表姐夫比。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在万般的不情愿下，陆安友最终还是屈服了。
他回到客厅摆上了笑脸，招呼着两位年轻的不速之客。“多吃点，别客气啊，建业你把这儿就当自己家一样。”
宋建业道：“表姑父，谢谢您的盛情款待。我们是真的吃饱了。”
“吃饱了就行，吃饱了不想家。那要不我送你们回去？”
“那真是太谢谢您嘞。”
在这一片客气又略显尴尬的笑声中，几个人前前后后地下楼了。
陆安友开车去了，宋建业跟陆怡站在原地等着。
陆怡吃饱了饭，心情也是美美的，欣赏着居民楼对面绿化带里的月季花。粉粉嫩嫩的一大片，多漂亮啊。
“喜欢这花儿啊？”
“这花儿是挺好看的。”
陆安友刚把小轿车开过来，就隔着车窗看到两个人在那儿摘花。心道还真是糟蹋东西，更添了几分不悦。
他按了喇叭，长滴了一声。二人上了车，陆安友透过后视镜看到后面，宋建业手里拿了一只粉色娇嫩的月季花正在把玩，花在他手里转啊转。
“建业，你以前在北京坐过这车没有，212吉普车？”
宋建业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话里话外的炫耀意味。
“我哪里能坐得上这样的车，我在家那会儿天天骑自行车，今天头一会儿坐，还是托了您的福。”
“呵呵，这样啊。”陆安友果然满意，笑了两声，又问起旁边的陆怡。“小姑娘，你肯定是没坐过了？”
陆怡正注视着窗外，她的视线转向前方，透过后视镜看到了陆安友脸上略显得意的表情，十分配合道：“嗯，第一次坐。”
陆安友长吁短叹：“这个年代能坐上小汽车的可不多啊，你想想，得是什么级别的领导干部。”
陆怡无语，没完没了了还……
谁知宋建业十分配合地拍马屁，“谁说不是呢，可怎么也得是部长什么的。”
“你小子不愧是首都来的，挺懂这里头的门道啊……”
宋建业接着侃……
陆怡这一路听下来，只觉这两个人真是臭味相投，相谈甚欢。
到了村口，宋建业道：“表姑父，您给我送到这儿就行了。”
陆安友却道：“这你就不懂了，我给你送到你们知青宿舍。你还不知道呢吧，我以前也是这个村子的，很久没回来看过了。”
现在他们一大家子都在县城住，回来的机会自然也就少了。
坚持开到知青宿舍，自然是为了长长脸，他现在怎么说也算是混出个模样来了。金榜题名荣归故里的情结谁还没有呢。
“那行吧。”
那霸气十足的小汽车往乡间土路上一开，这可叫陆家村的村民开了眼，车轮行驶过的地方，它成了最靓丽的风景线。
它不仅能响起鸣笛声，吓得大家伙儿只敢躲得远远看，而且还能发出强烈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
这玩意儿简直就像是天外来客一样，大家只在广播里听说过小汽车这种东西。
“你快瞧瞧，这是什么？”
“小汽车啊，我之前在城里见过！你连这儿都不知道？”
“那里面坐着的是谁啊，该不会是县革委的领导吧，还是县长？”
在庄稼人有限的认知里，县长就是最大的官儿，再往上他也不知道了。
“县长哪里够级别坐这玩意儿？说你没见识你还真没见识。”
“啊，县长都不能坐？那这得是多大的领导啊！”
还没下车，周围就已经围了不少人，议论纷纷。大家都想知道这里面坐着的人是谁。
赶巧了，路上成群结队都是人，就连老支书陆国庆也在这儿，他也注意到了这辆小汽车，内心不由得打起鼓来，七上八下。
这八成是什么领导，他得负起责任来接待。想到这儿，他有些紧张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拍了拍灰尘黄土。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宋建业跟陆怡一人开了一边车门下来了。
“怎么是你俩？！”
“你俩不是进县城买东西办事儿去了么？”
紧接着，陆安友从驾驶座上下来了，他笑呵呵地望着在场的众人，内心满足极了。
陆国庆见了他，连忙恭恭敬敬走上前去。“这不是供销社的陆主任么了？”
有大娘突然道：“唉，这不是老陆家的小五哥儿么？”
“是啊，是他。可不就是小五，他混出息了啊，连小汽车都开上了！”
旁人或许可以没规没矩，叫陆安友小五。陆国庆可不会这么没眼色，他还是坚持叫陆主任。
“陆主任，您今天怎么来了？”
陆安友看着他万分的恭敬，十分满意。露出了春风般的微笑，彰显自己的修养。
“我开车送领导，顺道捎他们两个回来。”
陆国庆顺着他的话，看了看陆怡跟宋建业，心里琢磨着这事儿肯定不是这样，表面上却不显。只热情道：“既然您人都到这儿了，那就吃个晚饭再走吧。”
陆安友假意推辞了几下，也就答应了下来。他其实想留在这儿吃个晚饭，追忆一下以往的艰苦岁月的。
“行吧，大娘还好么？”
他口中的大娘就是陆国庆的母亲，都是一个村子的，自然也都互相认识。
“她身体硬朗着呢，回头我带您去看看她也成。”
“行，我也很久没见大娘了。”
……
这下可热闹极了，消息传的飞快。
一群大人小孩儿都围在那小汽车跟前，东瞅瞅西看看。好奇极了。
陆安友担心野孩子把车弄坏，坚持要开车。但是他也不能开快，于是以龟速前行，周围还有一堆人在旁边走路，偶尔还有小孩扒着车。
开着车的陆安友时不时回头张望，看见小孩扒车就呵斥几句，陆国庆再呵斥几句，家长再打孩子，孩子鬼哭狼嚎。场面滑稽极了。
老屋，陆国庆领着人进来，对着老太太招呼道：“娘，你看看是谁回来看你来了？是供销社的陆主任。”
老太太一听是个当官儿的，连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她哪里认得面前这人哦，颤颤巍巍走上前，陪着笑脸。
直到旁边的吴大娘提醒：“老姐姐啊，他是小五啊。”
老太太这才想起来。“小五啊。”
意识到了眼前这位达官显贵是她带过的小娃娃，看着门里门外这么多人围观，老太太高兴极了。
她慌忙拉住陆安友，“这么多年没见了，小五还记得我呢，我算是没白疼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今天晚上就在咱们家吃一顿。”
---
正值五六月份，正是洋槐树开花的时节，青黄不接的时候，村里实在是没什么好吃的，有些人就会去洋槐树上够槐花下来吃。
会弄的人就会用竹竿儿绑上镰刀，或者钩子去割。而不会弄的，比如有些淘气的小孩儿就会直接把一整个树枝都撅断，扛着树枝回家。
陆怡回到家的时候，正巧陆瑞雪也过来了。
“二婶儿，我想跟你借个镰刀用用，或者是钩子也行。”
在陆家村里，基本熟人之间借东西都是要给的，不然就被人说是小气。陈家芬即便是不情愿，也摆上了笑脸，“好，我进屋给你拿。”
“谢谢二婶儿。”
陈家芬回屋里找镰刀给了她，又问：“你借镰刀干什么？”
“我想去弄点儿槐花蒸着吃。”
“你要弄槐花啊？”
陆瑞雪点点头，“二婶儿，回头我蒸好了也给你送点来。”
陈家芬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好好好。你小心点儿啊。”
想到了蒸槐花，陈家芬对着原先看不顺眼的陆瑞雪也开始赞不绝口。“看看人家姑娘多会干活，再看看你，你进城一天了，这买的都是些什么破烂？”
她眼力可好着呢，从陆怡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她手里的东西，只不过刚才外人在她没说。
陆怡随口敷衍道：“给女知青们带的，又不是我的。”
陈家芬一想也是，她哪里知道什么。竟然也就信了陆怡的话。
回到小屋子里，陆怡就开始穿针引线，打扮起了她刚买回来的那顶帽子。
她把布剪成一块儿一块儿，又捏出花瓣的弧形，再缝上。不过一会儿，一朵精致漂亮的绢花就做好了。
陆双双回来的时候，看到陆怡正坐在床上缝花，那花儿小小的，精致的一个。
她光是看着，就喜欢极了。
惊呼：“这是什么呀，也太漂亮了吧？竟然有这么细致巧妙的东西！”
“你喜欢啊，拿一朵吧。送给你。”
陆双双就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样，不可置信道：“真的啊小妹？”
而另一边。
陆瑞雪蒸好了槐花，她先是要表孝心给老太太送一份。她端着槐花走得很快，心想老太太回头肯定会夸她孝顺。
走到阿奶家，她这才发现今天的异常，怎么里里外外为了这么多人。
“阿奶？”
她挤进人群中，看着屋内站着的几个男人，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摆上甜甜的笑脸，“阿奶，我给你送点蒸槐花，趁热吃吧。”
出人意料的是，老太太不仅没有高兴，反而还拉了脸。“今天有贵客，这东西怎么能拿来吃呢。”
被这么当众否定，陆瑞雪脸色刷一下白了。
而陆国庆也赞成老太太的想法，他想了想道：“小丫头烧菜不错，把她叫来。”
她原本是出生在大城市的女孩儿，但是因为当时政策一家只让留一个孩子在原籍，她的家庭里留下了哥哥，让她来到了这个小县城安家落户。
来到青阳县之后，蔡襄水土不服，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一度怨天尤人，但最后还是重新振作了起来。
好在上天垂帘这个姑娘，她嫁的老公陆安友比她大近十岁，是青羊县的供销社主任，而她自己在学校里也有教书的工作。
两口子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儿子也已经到了能打酱油的年纪。
如果说她对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话，那就是当初被迫离开大城市这件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于她而言始终都是意难平。
可就在前阵子，她收到了来自首都的表姐的来信，这才得知原来是表姐的儿子来这边插队来了，拜托她多加关照。
不知怎么的，她拿着这封信，总觉得这会是她改变命运的机会。
她拽过了老公陆安友，“等会儿他们吃完了饭，你开小汽车送我表侄子一趟。”
“这就是你那个从首都来的表侄子？你之前不是说他家出了点问题么，咱们跟他沾上关系不好吧？这年头要是跟黑五类沾上关系那可就完蛋了。”
蔡襄没好气地白了丈夫一眼，“你懂什么？真是乡下人没见过大世面。我表姐夫家里根基深厚，他连个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都没被扣上，现在学校虽然停了他的职，但是还照样给他发工资。他要是有事，能有这待遇？”
陆安友嘟囔了一声：“真有说得那么厉害，怎么还被停职了……？”
这可把蔡襄给惹毛了，他懂什么，她表姐夫就职的学府可是全国都名列前茅的，她也不再废话，直接问：“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他哪里敢惹这位大城市来的老婆，“去去去，可是这是领导的公车，我拿来送你侄子，这不合适吧……”
“你还真是鼠目寸光啊，你那十个领导加起来，也没办法跟我表姐夫比。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在万般的不情愿下，陆安友最终还是屈服了。
他回到客厅摆上了笑脸，招呼着两位年轻的不速之客。“多吃点，别客气啊，建业你把这儿就当自己家一样。”
宋建业道：“表姑父，谢谢您的盛情款待。我们是真的吃饱了。”
“吃饱了就行，吃饱了不想家。那要不我送你们回去？”
“那真是太谢谢您嘞。”
在这一片客气又略显尴尬的笑声中，几个人前前后后地下楼了。
陆安友开车去了，宋建业跟陆怡站在原地等着。
陆怡吃饱了饭，心情也是美美的，欣赏着居民楼对面绿化带里的月季花。粉粉嫩嫩的一大片，多漂亮啊。
“喜欢这花儿啊？”
“这花儿是挺好看的。”
陆安友刚把小轿车开过来，就隔着车窗看到两个人在那儿摘花。心道还真是糟蹋东西，更添了几分不悦。
他按了喇叭，长滴了一声。二人上了车，陆安友透过后视镜看到后面，宋建业手里拿了一只粉色娇嫩的月季花正在把玩，花在他手里转啊转。
“建业，你以前在北京坐过这车没有，212吉普车？”
宋建业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话里话外的炫耀意味。
“我哪里能坐得上这样的车，我在家那会儿天天骑自行车，今天头一会儿坐，还是托了您的福。”
“呵呵，这样啊。”陆安友果然满意，笑了两声，又问起旁边的陆怡。“小姑娘，你肯定是没坐过了？”
陆怡正注视着窗外，她的视线转向前方，透过后视镜看到了陆安友脸上略显得意的表情，十分配合道：“嗯，第一次坐。”
陆安友长吁短叹：“这个年代能坐上小汽车的可不多啊，你想想，得是什么级别的领导干部。”
陆怡无语，没完没了了还……
谁知宋建业十分配合地拍马屁，“谁说不是呢，可怎么也得是部长什么的。”
“你小子不愧是首都来的，挺懂这里头的门道啊……”
宋建业接着侃……
陆怡这一路听下来，只觉这两个人真是臭味相投，相谈甚欢。
到了村口，宋建业道：“表姑父，您给我送到这儿就行了。”
陆安友却道：“这你就不懂了，我给你送到你们知青宿舍。你还不知道呢吧，我以前也是这个村子的，很久没回来看过了。”
现在他们一大家子都在县城住，回来的机会自然也就少了。
坚持开到知青宿舍，自然是为了长长脸，他现在怎么说也算是混出个模样来了。金榜题名荣归故里的情结谁还没有呢。
“那行吧。”
那霸气十足的小汽车往乡间土路上一开，这可叫陆家村的村民开了眼，车轮行驶过的地方，它成了最靓丽的风景线。
它不仅能响起鸣笛声，吓得大家伙儿只敢躲得远远看，而且还能发出强烈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
这玩意儿简直就像是天外来客一样，大家只在广播里听说过小汽车这种东西。
“你快瞧瞧，这是什么？”
“小汽车啊，我之前在城里见过！你连这儿都不知道？”
“那里面坐着的是谁啊，该不会是县革委的领导吧，还是县长？”
在庄稼人有限的认知里，县长就是最大的官儿，再往上他也不知道了。
“县长哪里够级别坐这玩意儿？说你没见识你还真没见识。”
“啊，县长都不能坐？那这得是多大的领导啊！”
还没下车，周围就已经围了不少人，议论纷纷。大家都想知道这里面坐着的人是谁。
赶巧了，路上成群结队都是人，就连老支书陆国庆也在这儿，他也注意到了这辆小汽车，内心不由得打起鼓来，七上八下。
这八成是什么领导，他得负起责任来接待。想到这儿，他有些紧张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拍了拍灰尘黄土。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宋建业跟陆怡一人开了一边车门下来了。
“怎么是你俩？！”
“你俩不是进县城买东西办事儿去了么？”
紧接着，陆安友从驾驶座上下来了，他笑呵呵地望着在场的众人，内心满足极了。
陆国庆见了他，连忙恭恭敬敬走上前去。“这不是供销社的陆主任么了？”
有大娘突然道：“唉，这不是老陆家的小五哥儿么？”
“是啊，是他。可不就是小五，他混出息了啊，连小汽车都开上了！”
旁人或许可以没规没矩，叫陆安友小五。陆国庆可不会这么没眼色，他还是坚持叫陆主任。
“陆主任，您今天怎么来了？”
陆安友看着他万分的恭敬，十分满意。露出了春风般的微笑，彰显自己的修养。
“我开车送领导，顺道捎他们两个回来。”
陆国庆顺着他的话，看了看陆怡跟宋建业，心里琢磨着这事儿肯定不是这样，表面上却不显。只热情道：“既然您人都到这儿了，那就吃个晚饭再走吧。”
陆安友假意推辞了几下，也就答应了下来。他其实想留在这儿吃个晚饭，追忆一下以往的艰苦岁月的。
“行吧，大娘还好么？”
他口中的大娘就是陆国庆的母亲，都是一个村子的，自然也都互相认识。
“她身体硬朗着呢，回头我带您去看看她也成。”
“行，我也很久没见大娘了。”
……
这下可热闹极了，消息传的飞快。
一群大人小孩儿都围在那小汽车跟前，东瞅瞅西看看。好奇极了。
陆安友担心野孩子把车弄坏，坚持要开车。但是他也不能开快，于是以龟速前行，周围还有一堆人在旁边走路，偶尔还有小孩扒着车。
开着车的陆安友时不时回头张望，看见小孩扒车就呵斥几句，陆国庆再呵斥几句，家长再打孩子，孩子鬼哭狼嚎。场面滑稽极了。
老屋，陆国庆领着人进来，对着老太太招呼道：“娘，你看看是谁回来看你来了？是供销社的陆主任。”
老太太一听是个当官儿的，连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她哪里认得面前这人哦，颤颤巍巍走上前，陪着笑脸。
直到旁边的吴大娘提醒：“老姐姐啊，他是小五啊。”
老太太这才想起来。“小五啊。”
意识到了眼前这位达官显贵是她带过的小娃娃，看着门里门外这么多人围观，老太太高兴极了。
她慌忙拉住陆安友，“这么多年没见了，小五还记得我呢，我算是没白疼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今天晚上就在咱们家吃一顿。”
---
正值五六月份，正是洋槐树开花的时节，青黄不接的时候，村里实在是没什么好吃的，有些人就会去洋槐树上够槐花下来吃。
会弄的人就会用竹竿儿绑上镰刀，或者钩子去割。而不会弄的，比如有些淘气的小孩儿就会直接把一整个树枝都撅断，扛着树枝回家。
陆怡回到家的时候，正巧陆瑞雪也过来了。
“二婶儿，我想跟你借个镰刀用用，或者是钩子也行。”
在陆家村里，基本熟人之间借东西都是要给的，不然就被人说是小气。陈家芬即便是不情愿，也摆上了笑脸，“好，我进屋给你拿。”
“谢谢二婶儿。”
陈家芬回屋里找镰刀给了她，又问：“你借镰刀干什么？”
“我想去弄点儿槐花蒸着吃。”
“你要弄槐花啊？”
陆瑞雪点点头，“二婶儿，回头我蒸好了也给你送点来。”
陈家芬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好好好。你小心点儿啊。”
想到了蒸槐花，陈家芬对着原先看不顺眼的陆瑞雪也开始赞不绝口。“看看人家姑娘多会干活，再看看你，你进城一天了，这买的都是些什么破烂？”
她眼力可好着呢，从陆怡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她手里的东西，只不过刚才外人在她没说。
陆怡随口敷衍道：“给女知青们带的，又不是我的。”
陈家芬一想也是，她哪里知道什么。竟然也就信了陆怡的话。
回到小屋子里，陆怡就开始穿针引线，打扮起了她刚买回来的那顶帽子。
她把布剪成一块儿一块儿，又捏出花瓣的弧形，再缝上。不过一会儿，一朵精致漂亮的绢花就做好了。
陆双双回来的时候，看到陆怡正坐在床上缝花，那花儿小小的，精致的一个。
她光是看着，就喜欢极了。
惊呼：“这是什么呀，也太漂亮了吧？竟然有这么细致巧妙的东西！”
“你喜欢啊，拿一朵吧。送给你。”
陆双双就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样，不可置信道：“真的啊小妹？”
而另一边。
陆瑞雪蒸好了槐花，她先是要表孝心给老太太送一份。她端着槐花走得很快，心想老太太回头肯定会夸她孝顺。
走到阿奶家，她这才发现今天的异常，怎么里里外外为了这么多人。
“阿奶？”
她挤进人群中，看着屋内站着的几个男人，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摆上甜甜的笑脸，“阿奶，我给你送点蒸槐花，趁热吃吧。”
出人意料的是，老太太不仅没有高兴，反而还拉了脸。“今天有贵客，这东西怎么能拿来吃呢。”
被这么当众否定，陆瑞雪脸色刷一下白了。
而陆国庆也赞成老太太的想法，他想了想道：“小丫头烧菜不错，把她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