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陌楚末来霖州,绝不会只是为了弄一身伤回去陷害陌璟寒。他既然有把握将所有事都推到陌璟寒身上,就说明他认为对他有威胁的证据都已经被销毁了。

    府内都搜过了,如若没有暗室,那就真的是没留下一点证据。

    现在就只剩下人证……

    可若是汪自成到死都一口咬定幕后之人就是陌璟寒……

    月不离想到什么,眼神一寒:“不好,去狱牢!”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未等他们赶到狱牢,便撞上急急忙忙跑来的狱吏。

    “圣女大人,大、大事不好了!汪、汪县令他他死了……”

    江凌一把揪过来人的衣领,冷目圆睁:“你说什么!?”

    狱吏一颤,被他吓得话不太利索:“汪…汪县令被、被刺、刺客杀了……”

    江凌放开他,气极:“废物!”

    说完偏头看向月不离。

    轻轻浮动的面纱掩住了月不离的神情,只露出一双沉寂的眸和微蹙着的眉。

    “先去看看。”

    她冷静地吐出四个字。

    狱牢。

    这里常年不见天日。

    两边的油盏闪着微弱的光,昏暗潮湿的空间泛着糜烂和腐尸的味道,外面的光线自一扇高悬的天窗斜射进来,入了里也变成了冰冷惨白的幽光。

    阴风一吹,油盏灭了两盏,半明半暗地映在粗糙的大理石墙壁上,散发出森森阴气。

    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血腥味浓重得盖过了其他味道,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处处可见打斗过的痕迹。

    躲在暗处发抖的徐谦见月不离几人到了,连忙扶正自己的官帽走出来。

    “圣、圣女大人……”

    江凌嫌弃地扫了他一眼,冷嗤:“徐大人真是好样的。”

    徐谦擦着额头上的虚汗,声音还有些发颤:“这、这刺客突、突然就来了,拼死也要杀了汪自成……这…下官也、也拦不住啊……”

    月不离看向地上的尸体。

    汪自成倒在几具狱卒的尸体之间,不远处的一具尸体身着夜行衣,黑布蒙面,大抵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刺客了。

    亦画亦姝同月不离对视一眼,走到那具尸体旁开始查看。

    满地血污中,月不离向前几步,在汪自成面前蹲下,素手探向他颈侧的脉搏。

    已经完全没了动静,死透了。

    她扫了一眼汪自成的身体,拔出插在他胸前的匕首,匕首上满是血,染上些红在她素白的手心。

    月不离看着这把匕首,落下的目光却擦过它扫到别的什么,突然一滞。

    横躺在地上的汪自成手指是紧紧蜷着的,像是在用力握着什么。

    月不离放下匕首,将他的手指一指一指的掰开,逐渐露出里面染着血迹的金块。

    一旁瞧见此物的江凌轻嗤:“这人还真是爱财如命,到死也要握紧他的金子。”

    亦画也偏头看过来,看清这一幕后好笑道:“刺客又不是来抢他的金子的,他握那么紧也没用啊。”

    此话话音刚落,原本不发一言的月不离突然站起身,开口道:“若不只是单纯的金子呢。”

    汪自成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刺客是来要他命的,命都没了,要金子有什么用?

    亦画有些莫名其妙:“金子不就是金子吗,难道还能变成别的什么?”

    月不离抬步往外走,“走,回府看看就知道了。”

    “回府?”

    ……

    一箱一箱装着金银珠宝的箱子往外运,月不离站在一个箱子面前,打开看了里面金灿闪光的珠宝片刻,道:“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出来。”

    侍卫们依言上前,将几大箱金银全部倾倒倒出。

    一瞬间金银的碰撞声叮铃作响,同箱子倒地的哐哐声交织相错,堆了满地的金银珠宝于天日下闪着光亮,熠熠璀璨。

    亦画再三揉了揉眼睛,简直目瞪口呆:“我的天,这么多!”

    月不离绕过这些金银,走到那一排空的箱子旁倾身挨个看了起来,直到走至倒数第三个箱子面前,她停了片晌,眸光轻动,蹲下身屈指敲了敲箱底。

    果然,是空心的。

    最底下有一层夹层。

    亦姝见状握剑上前,用剑鞘往夹板上狠狠一砸,随着木板破碎的声音响起,里面堆叠在一起的信件露了出来。

    月不离拂开上面的碎板,拿出信件。

    是陌楚末同汪自成所有的来往信件,有一些同月影宫先前截获的信类似,还有一些上面盖着陌楚末的私印。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一块符牌,大抵是用来调遣陌楚末那些私兵的。

    “竟然藏在这里!”

    亦画看着这些东西,颇为惊讶,“不过,宫主你怎么知道证据在这里?”

    月不离抬眸:“你提醒我的。”

    刺客确实不是来抢金子的,所以在汪自成看来,最后他手心紧握着的金子不单单只是金子。

    汪自成不傻,相反还有些小聪明。他知道陌楚末唯一不会动的东西就是他那些放金银的箱子。一是陌楚末知道他爱财,藏这么多的珠宝箱子简直太正常了;二是里面还有大部分是陌楚末给他的钱;三是陌楚末根本不缺钱,况且他爱权,对于汪自成的这些金银,他懒得多看一眼。

    “我?”

    亦画思索半天,没想出来自己怎么提醒她了,但她眨眨眼,并不打算再想了,总之自己是大功臣就对了。

    她朝亦姝得意地扬了扬眉,后者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

    月不离将所有的信和符牌收好,抬头看了眼天色。

    深冬的寒意将散未散,此时天色晦暗,浮动的几片云也染上些灰白,仿若泼上了几团浓墨重彩的墨。唯有西边的天际还残余一点天光,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月不离望着西边的院子,突然问:“凌度呢?”

    一旁有下人回道:“回圣女大人,凌侍郎昨夜受了寒,今早才去请的大夫,此刻怕是还在休息。”

    月不离想到昨晚凌度的反应,没说什么。

    书房接连传来不小的动静,刀出鞘的声响同凌乱的脚步声纷杂在一起,最终又一同归于寂静。

    半刻钟后,江凌领着一队人出了书房,紧跟在其后的是两人抬着的一具尸体。

    江凌沉着脸道:“是死士。”

    “无妨,将他抓出来便好。”

    月不离淡声道,“城外一处村庄藏有五千私兵,明日得让刑部和监察司的人知道他们是谁的人。”

    “五千私兵?”江凌皱眉,沉声问,“是三皇子的人?”

    月不离不答,只是将手中符牌递向他,道:“你模仿汪自成的笔迹写一封信同这个符牌一起送到村庄,就知道他们是谁的人了。”

    方法她给了,至于江凌要如何写这封信,要如何让他们露出破绽,就看江凌自己了。

    亦祺明日也该带着琉月殿的人回来了,就算对方发现端倪要强攻霖州城,有他们及刑部和监察司的人,应当是能守住的。

    翌日一早,亦祺带着两千琉月卫悄无声息地进了城,随之江凌写的信也送到了村庄。

    正午,县令府外多了一百名私兵。

    而他们刚抵达县令府便被一众琉月卫团团围住。

    为首的一人慌道:“你们不是殿下的人!”

    江凌冷笑:“自然不是,我们是朝廷,是皇上的人。”

    一旁的徐谦似是难以置信:“这、这……他们真的是三皇子的人?”

    江凌扫了他一眼,冷声道:“难道昨日徐大人不是亲眼看着本使写的信?难道本使不是以三皇子的名义下达的命令?”

    徐谦哑口无言,他的的确确是亲眼看着江凌写的信,一字一句他都看的明明白白,今早也是亲眼盯着信被送出。

    江凌不再管他,偏头问月不离:“圣女大人,如何处置?”

    月不离想了想,开口道:“劝降吧。”

    江凌点头,重新看向那为首的人,扬声道:“你们为陌楚末卖命,可他给你们的是什么生活?躲躲藏藏,见不得光,可还有一点士兵的样子?你们再看看那些军营里的兵,同为士兵,他们驰骋沙场,上阵杀敌,保卫国家,那是拼出来的血性。”

    “难道你们就不想同他们一样,有正式的编制,能光明正大的训练,再不用过这种躲藏的日子?”

    “现在,我们给你们机会。降者,我们会在皇上面前替你们求情,让你们也有进军营的机会;不降者,一个字,死。”

    江凌将最后一个“死”字咬得格外重。

    一百人中已有不少人动摇了,他们左右互视几眼,最后一同看向最先说话的那人。

    为首的人沉默片刻,道:“你能保证我们不会被杀,还能进军营?”

    江凌道:“你们若降,我们自能护下你们。但你们若还想进军营,当然还要看各位的本事,符合条件,自然能进。”

    “好。”那人放下兵器,“还望你说到做到。”

    其余人见状,也都纷纷跟着放下兵器,“我们降。”

    那人又道:“村子里余下的那些人,大都也跟我们的想法一样,我会去同他们说。”

    江凌赞许点头:“识时务者也。”

    霖州一案算是彻底结束,在返都的前一晚,月不离同江凌辞别:“西昭有邀,如实同东景皇说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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