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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清零刚要走,就见越轻轻匆匆忙忙回房,又喘着气小跑着迎来。

    “韩哥哥!”

    “如意结!”

    “龙年大吉呀!”

    一个繁复的祥龙穿云如意结,被硬生生塞到他手中。

    是她给绣坊赶工的定制品。

    唔。

    那就重新熬夜,再做一个。

    韩清零停步,回眸,见她身上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艳红小袄,忍不住皱眉。

    “你只有这一件衣服么?”

    并不接那个如意结。

    越轻轻尴尬,不好意思再塞给他,只能局促不安捏在手心,低了头,小声回他。

    “……红的只这一件。”

    酒嬷嬷淘汰下来的冬衣,不是藏青就是乌黑,要不就是靛蓝,大过年图个吉利,总不能挑深色穿。

    越轻轻小声解释着,一边说一边扬起嘴角。

    “样子虽然不好看。”

    “但很暖和。”

    韩清零眸子瞬间冷了下来,口中又是一句轻讽。

    “呵,你倒容易知足。”

    似乎懒得再管她了,转身就走,走之前又扔下一句。

    “……式样越制了,我不能戴。”

    ??

    啥?

    式样越制了?

    越轻轻瞅瞅手中无比繁复精致的穿云吉祥如意龙,才后知后觉拍拍小脑袋,低声轻呼了一句。

    呀。

    他出入朝堂,若是随身佩戴一个龙纹如意结,自然惹眼。若是被人参一个谋逆罪,可就坏事了。

    即使是辰龙年。

    也不行。

    越轻轻有点懊恼,怎么那么多刺绣。

    偏偏挑了这个。

    至于定制这个穿云如意龙的客人,又是按了什么心思?

    **

    一晃到了正月十六。

    过了十五,这年就过完了。

    越轻轻觉得这年味于她,就是手中的刺绣,还有一顿索然无味的年夜饭。

    她把一枚枚如意结小心拾掇好,正想着出门去一趟绣坊,拿这三枚如意结换钱,却听到外头有女孩子叽叽喳喳争执声。

    “烦死了!逛个灯节,还要看韩冰蕊脸色,嫡女咋了?嫡女了不起啊?”

    韩如意骂骂咧咧的声音响了起来。

    “对啊,人家嫡女就是了不起嘛。”

    “咱们这些偏房出来的庶女妹妹们,当然只有乖乖忍着,赔笑,凑趣的份啊!”

    韩月明拿出一副大姐姐做派,装模作样安慰起来。

    却是火上浇油,越安慰烧得越旺。

    “!!”

    “哼!不要脸!”

    “明明只剩两盏莲灯了,明明是我先要买的,却被韩冰蕊截胡!”

    “害得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俩许愿,一起去清洲河中放莲灯!”

    韩如意嘴上骂着,脚上似乎在踢什么,很快小院中响起了簸箕翻飞的声音。

    “韩世子不是对谁都冷冰冰的么?”

    “大年夜时,当着老太太的面,也没见他对韩冰蕊多和颜悦色啊!”

    “怎么?”

    “私底下,却是处处捧着韩冰蕊那……”

    韩如意骂到兴头上了,嘴却突然被捂住。

    咽下去的俩字,估摸着是“贱人”。

    韩明月凶她。

    “你敢!”

    “小心隔墙有耳,到时候韩冰蕊让我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冰蕊的手腕,你还没交见识过么?”

    当头棒喝之后,韩明月又给了一把甜枣。

    “哎呀。”

    “韩世子也没对韩冰蕊多捧着哄着呀,昨晚不都是韩冰蕊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韩世子只是有一句没一句搭理她,说得最多的就俩字——”

    “是么。”

    “哈哈哈哈哈,被你这么一说,倒也是。”

    韩如意突然放肆大笑起来,捂着嘴,十分雀跃,“韩世子略略搭腔一句,那冰蕊姐姐就得意成什么样了,叽叽咕咕说个没完,也不怕人家嫌烦!”

    “越轻轻这懒货!怎么日头都这么高了,还没起呢?”

    骂着骂着,韩如意又呵斥起来,不耐烦拍着门板。

    越轻轻匆匆忙忙藏好绣品,这才快步来开门,怯生生望着她们,福了一礼,喊着两位姐姐好。

    “好什么好?”

    “要不是酒婆婆说了,还不晓得你惯于藏拙呢!”

    韩如意一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骂。

    ??

    越轻轻怔忪。

    “冰蕊讨好韩世子,好歹还有婚约。”

    “你呢?”

    “也不想想自己什么低贱货色,还巴巴地凑上去给人送如意结。”

    “呵。”

    “被拒了不是?活该!”

    韩如意咬牙切齿,骂得十分难听。

    ……

    完了。

    初五院子中那一幕。

    居然被她们知晓了。

    难怪韩清零说,小心酒婆婆,是个难缠的。

    她住了快一年,居然才晓得这个酒婆婆是藏不住话,惯爱邀功的!

    “哎呀,如意。”

    “说正事!”

    韩明月扯扯妹妹衣袖,催促她。

    “哦。”

    “听说你可会刺绣,给我俩绣一个可好?”

    “也不白拿你。”

    “到时候让你挑个簪子。”

    韩如意本来一副骂骂咧咧的泼辣样,一提到刺绣,居然一下子腼腆了起来,比划了半天,才说出要什么式样。

    “好。”

    越轻轻只好说。

    别说送她簪子了,就算倒贴针线钱,她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这些庶子庶女,好歹还是上家谱的。

    她上的可是另一本家谱。

    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样子。

    她只问。

    “何时要?”

    “三月初三之前给我。”

    “慢慢绣。”

    “别拿时间紧搪塞我们!”

    韩如意说完扭腰转身走了。

    走着走着,才发现哪里不对。

    “咦?”

    “我就说缺了啥。”

    “这小可怜,脸上的星星点点红斑怎么不显眼了?”

    韩如意狐疑。

    “又拿厚脂粉盖住了呗!”

    “这怎么有爹有妈,活得和孤儿一样。天天赖在韩府,糟蹋我们脂粉钱!”

    韩明月笑着回了一句。

    越轻轻垂下眼睫,转身回房。

    小丫鬟剪红正好端了盆水过来,要给酒婆婆擦身,听她们如此数落,忍不住劝慰。

    “姑娘,别上心。”

    才劝了一句,越轻轻先笑了起来。

    “无妨。”

    “习惯了。”

    若这点冷言冷语都听不了,她哪里能在韩府住下去呢。

    但。

    脸上星星点点,居然真的——

    越轻轻赶紧去找了镜子,看着脸颊上明显淡下去的痕迹,忍不住捂住嘴,惊诧万分。

    !!

    斑点淡化,红刺消融。

    明明是骇人的半边脸,居然不仔细瞧,都看不出深深浅浅的红点了。

    这药!

    她狐疑,把白瓷小瓶翻来覆去看,越看越是怀疑。

    **

    正午时分,日上中天。

    冬日的太阳看着明晃晃的,照在身上却并不暖和。

    越轻轻从金丝绣坊迈出,揣着沉甸甸的银子,先去大通钱庄存钱,又转身迈入仁和堂。

    她把白瓷小瓶中,剩余的最后一颗药丸,倒在掌心。

    “大夫,麻烦看看这药值什么价?”

    坐堂大夫笑了起来,倒是店小二凑过脑袋,说。

    “姑娘,这黑乎乎药丸,哪砍得出药材?”

    “倒不如让我瞅瞅这瓶子。”

    白瓷小瓶,瓶底刻了印章。

    纂文小书,小二倒认了出来。

    “哟。”

    “居然是【一品堂】的。”

    “那可是值钱货。”

    “听说【一品堂】的药丸,一粒千金。”

    “姑娘你能得一瓶,可真正了不得。”

    “能抵得上人家一年用度呢。”

    小二笑着恭维。

    越轻轻刚想说,小二你是不是看错了,却听到一声清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照着方子,替我配药。”

    “磨成粉,再熬成丸。”

    越轻轻诧异回眸。

    见到一个锦衣玉袍的少年,眉目中透着清冽寒气。

    “韩哥哥?”

    越轻轻有点手足无措,指指手中的白瓷瓶,怯生生问,“你给我的……”

    “是一品堂的药么?”

    “……那得多贵啊。”

    她低了头,补了一句,声音更轻。

    “不贵。”

    韩清零似乎也不诧异为何能见到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偶遇的惊喜,只声音波澜不惊撂下一句。

    “吴御医弟子是我朋友,他正好要找人试药。”

    “不但不贵,还倒贴钱。”

    “你如今好多了,也用不着上好药材了,换了张更便宜的方子。”

    “妹妹无须介怀。”

    他手指指尖,又划过她脸庞,似乎在抚摸剩余的红点。

    指尖冰凉,宛如寒气氤氲。

    她惊慌后退。

    天呐。

    当着这多么来来往往药堂店家、客人的面,他居然都能随随便便碰她。

    “不贵就好……”

    “我担心还不起……”

    她慌乱解释,眼角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只余光似乎见到他手指缩了回去,这才吁了一口气。

    “手摊开。”

    他说。

    语气带着三分冷意,七分命令。

    她乖乖听话,摊开手掌。

    哗啦啦一声。

    碎银跌落她掌心。

    “这是试药钱。”

    “你该拿的。”

    他嘴角噙着冷笑,仿佛看一个落魄小雀一样,随意逗弄着说。

    “……”

    试药。

    换钱。

    原来在韩世子眼中,她如此轻贱。

    不过是拿来在朋友间卖弄的人情,试药成了,皆大欢喜。

    试药不成呢?

    任凭她毁了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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