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魂取念咒能把被施咒者的头脑拆解成一本可供翻阅的书,而一个摄魂取念大师仅通过眼神就可以判读思想,辨别谎言。

    谁敢和一个摄神取念大师对视?

    没有人敢傻子般地贸然抬头。我低着头盯着脚尖,冰凉的手心冒出一层黏腻的冷汗来。

    余光里的老马尔福几乎要伏在地面上了,他这种瑟瑟发抖的姿态让黑魔王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然后我听到了黑魔王的声音,“放轻松,马尔福,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

    欢迎仪式?这是我今天听过最好玩的笑话 了,他对待马尔福的样子明明像是猫逗弄老鼠。

    贝拉常常对我说,如果你见到黑魔王,你一定会被他的理想折服,一定会意识到能为黑魔王做事是怎样的荣幸。

    所以我的折服是不是要包括屈膝下跪呢?

    我非常想冲到贝拉身边问她,而几乎同时我已经想象到她的回答了。

    贝拉一定会说,不要摆出那样愚蠢的嘴脸,多蕾。你以为黑魔王是谁呢?你以为黑魔王会像邓布利多一样在口袋里藏一把柠檬糖,然后玩那些笼络人心的小把戏?

    她的语气一定会轻蔑极了。

    可别犯傻了,多蕾,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的。不错。的确如此。

    可是愤怒忽然充盈了我的胸腔。

    我不知道我在愤怒什么,我在愤怒什么呢?难道我忽然生起了像西里斯一样的叛逆的棱角?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极了。

    我觉得我应该感到一些别的什么情绪——但偏偏是愤怒。它蛮不讲理地燃烧起来,我的心脏将它泵向我的全身上下,烧尽了我所有的迷茫、混乱,甚至让我来不及惶恐。

    好半晌我才反应过来我是在生自己的气。因为我既没办法生贝拉的气,也没办法生沃尔布加姨母的气。从前我遇到让我毫无办法的事情时我只是难过,如今我居然还生起气来——我都不知道我这些年算不算得上长进。

    于是我又奇怪地冷静了下来,任由这把火在我的胸口燃烧。它越是热烈地炙烤着我,我越是清醒。我站在人群的最外围跟着周围人一起举杯,金黄的酒液在玻璃器皿里折射出诱人人的光。在酒精猛烈地灼烧我的喉咙的瞬间,某个关于未来的猜测从我眼前一闪而过。

    彼时多瑞娅·布莱克才13岁,尚且还没有人压着她的肩膀逼迫她向命运下跪,但她却率先预料到了什么。

    这有趣的、不公的命运。

    它既让她瞥见其中一眼,又告诉她这无可改变——名为昆古尼尔的矛已经早早把枪头对准了她。

    她企图向这无法躲避的命运发出了微弱的不忿声音,可惜无人在意。

    *

    被打断的舞会并没有继续下去,但是空气里的氛围又开始热络起来。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已经亲吻完黑魔王的袍角,卢修斯·马尔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父亲的身后,现在老马尔福正在笑容满面地向黑魔王介绍他的独子。

    我看清了卢修斯苍白的勉力带笑的脸,他的手指在重重地摩挲不久前刚刚带上的婚戒。黑魔王在问他一些什么问题,卢修斯的回答应该也很让他满意。

    最后我选择悄悄地离开这里,随便找个没有人的阳台消磨剩下的时间。

    从马尔福庄园回到伦敦格里莫广场12号时已经是黎明前夕。

    天边已经泛起了浅浅的鱼肚白,破晓的阳光还没有穿过云层落在地面,因此天空泛着灰蒙蒙的颜色。我费力地从礼服里钻出来,拆掉头发,然后仰面倒在柔软的床铺上。疲惫洗刷着我的身体,我应该先去盥洗室泡个热水澡,但我真的一动也不想动。

    所幸黑魔王的到来已经是舞会的后半场,西茜的婚礼还是顺利地结束了。

    告别时候西茜在壁炉前抱了我一下,她的动作显得格外温柔。我有点舍不得西茜,在她怀里赖了很久,直到她轻轻推开我。

    “再见,西茜。”我认真地向她说再见。

    “照顾好自己。”西茜说,“乖一点,听沃尔布加姨母和奥莱恩叔叔的话。少吃甜的东西,让雷尔管着你。”她说着说着忍不住瞪了我一眼,然后伸手把我耳边溜出来的一缕头发揽到后面。

    这个动作让我产生了一种莫名奇妙的慌乱,我忍不住凑近她一点,“西茜,我可以来马尔福庄园找你吗?”

    站在西茜身后的卢修斯代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把手搭在西茜肩上,用一种难得的放松又懒洋洋的语气说,“当然了,马尔福庄园随时欢迎你。”

    我狐疑地看向他。

    “真的吗,那我明天……”

    果然我的姐夫立刻换上他惯用的假惺惺的表情打断我。

    “哦,我想你该回家了,我亲爱的多蕾。”

    啊,一副想把塞到壁炉里的样子。

    躺在床上的我闭上眼睛。黑色的潮水淹没了我,我疲惫不堪地沉入了睡眠。

    直到下午细微的阳光从厚重的帷幔缝隙间漏出,我才汗淋淋地惊醒。

    漫长的睡眠并没有给我带来舒慰,我甚至呆愣着坐了一会儿才摆脱这仿佛溺水般的感觉。

    醒来的时间完全错过了早餐和午餐。

    我飞快地完成了洗漱,从我的房间一路走到位于地下室的餐厅。这一路并不长,然而直到我站在餐厅的门口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的格里莫广场12号空荡得可怕。

    往日里走廊里会有西茜斥责克利切笨手笨脚的声音,西里斯的房间里会传出一些叮叮哐哐的动静。而现在他们都不在这里,我从来没有这样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事实过。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餐厅。地下室的灯光昏暗,餐桌上克利切准备好的烩牛肉和牛角包正在冒着热气——显然这只兢兢业业的家养小精灵才刚刚热过食物。

    放佛要融化在寂静里的感受让我很不自在,于是我在我的位置坐下,一边往我的盘子里挖土豆泥一边喊克利切的名字。

    巨大的爆裂声响起,克利切几乎在我话音落下的同时出现在我的面前。

    “下午好,克利切。”在它激动地把腰弯得更低前我开口道,“我想你知道沃尔布加姨母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女主人……女主人和男主人在中午前就出门了……克利切被吩咐照顾好小主人!”克利切睁着它的大眼睛回答我,“克利切……克利切一定会照顾好小主人的!”

    “那……雷古勒斯呢?”我问。

    “我在这里。”

    在我听到克利切的回复前,雷古勒斯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我抬头,看到他穿着宽松的浅灰色套头毛衣侧身靠在门框上。光从他身后打过来,尘埃上下跳动飞舞。

    “下午好。”他走到我身边坐下。椅子被拉开时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驱散了安静的空气,我微微松了口气。

    “下午好。”我开始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盘子里的食物。超过十二个小时没有接触过除酒精和奶油以外的东西,但我依旧没有特别饥饿的感觉。

    雷古勒斯的杯子发散着暖融融的热气,我从飘在空气里的香味里辨别出这是一杯咖啡。

    “昨天的……”雷古勒斯开口道。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要问我任何关于黑魔王的事情,我不想做任何评价——我的嘴里也暂时吐不出什么赞美词来。”我蛮横地把他想聊的话题堵在了他的喉咙里。也许在平时或者在昨天我愿意花一个下午和他争论某个和黑魔王相关的问题上,但今天我只能歉意地耸耸肩。

    “……昨天黑魔王夸赞了马尔福和诺特,”雷尔说,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十足的疑惑,“ 我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得到这样的赞誉……”

    好吧,这不算个问句。但黑魔王这几个字依旧把我的脾气给炸起来了。如果说贝拉的婚礼上的我只是没什么好心情,那么西茜的婚礼可让我的情绪跌落到了低谷的低谷。

    “也许你会想要知道爸爸妈妈去干什么了?”雷尔瞥了我一眼。

    我再次从我那淋满了黑胡椒汁的土豆泥上抬起头来,“哦,梅林在上,你是在逗我开心吗,雷古勒斯·布莱克先生?总不可能他们又回到了马尔福庄园。”

    这纯属是迁怒了,显然雷古勒斯很快摸清了缘由。

    “如果你想这么认为的话,”他扯出一个假笑来回敬我,“那就这么认为吧,多瑞娅·布莱克小姐。”

    我们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致放弃在无意义的针锋相对以及互相挖苦上浪费时间。

    “……我猜是去沃尔布加姨母和奥莱恩叔叔是去拜访格林格拉斯或者罗尔庄园,又或者是沙菲克庄园?”我续上了之前的问题,“不过瓦奥莱特和我说,她爸爸说过格林格拉斯会尽量在战争里保持中立。”

    “中立。”我喃喃道。神差鬼使之下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如果格林格拉斯保持中立,那我们为什么不呢?”

    “我们和格林格拉斯不一样。”但雷古勒斯几乎称得上冷淡的声音立刻就把我的想法敲碎了,他在短短几分钟内再次喊了我的全名,而这一次他的声音完全沉了下来。“多瑞娅·布莱克,你要搞清楚,我们不可能永远不站队、不表态。”他那双灰色的眼睛望了过来,我差点以为我要被他眼神里的尖锐给刺痛了。

    “你说的对。”我轻轻地回答他,“你说得对——布莱克把一个女儿嫁给了莱斯特兰奇,又把另一个女儿嫁给了马尔福。”

    钟摆不可能永远停在中间位置,布莱克也不可能一直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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