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早,熊槐早早的就起来了,并且来到了商议军事的偏殿。

    “大王万安!”

    走进大殿落座后,在场大臣齐声喝道。

    此次会议主题很简单,就是将前段时间没有决定的战略重心确定下来。

    “今日诸位皆可畅所欲言!”熊槐眯眼看向了下面的大臣。

    左右依次是:楚国令尹—昭阳、楚国大司马—景舍、楚国上柱国—田忌、楚国左司马—屈匄、楚国东禁军四校帅(负责训练而非统管)—昭应、项君、唐昧、逢侯丑,楚国西禁军校帅—庄蹻、楚国巡抚司巡抚—昭睢、楚国大夫—昭常、楚国绣衣校事统领—上官大夫、楚国三闾大夫—景邵、楚国暂代右司马—昭滑。

    十四位重臣齐聚偏殿,他们后面则是数十名秘书,专司记载今日他们的言论。在他们中间,则是一个沙盘,沙盘上将当下地形地势城池边境以及军力详细列出。

    此次会议是讨论楚国战略重心,但是,深层则是楚国未来的利益重心。

    无论是以哪个国家为接下来的战略重心,紧邻这个国家的地区必然会受到中央的大力扶持,而作为这个地区的统领者,便能够得到很大的利益。

    “臣以为,当以齐国为重心!”打破殿内沉默是昭常,一如既往的大声。

    “直接讲原因,寡人想听理由。”熊槐不想浪费时间,直言不讳道。

    “首先,淮泗土壤肥沃,粮草可就地供给,少了运输途中的损耗;其次,淮泗水网发达,且我国水师强盛,便于,还可借助水网阻挡齐军南下!最后,齐国强盛,若是再不出兵组织之,恐国力会超过我楚国,所以,必须要击齐国!”

    “臣反对!”昭滑站出来道,“齐国强盛,若是此时我国迎其锋芒而上,岂不是便宜了其他国家?”

    “必须先出兵齐国拿下一地以备齐国日后来攻,并且在淮泗要部署重兵!否则齐国一旦出兵兵锋直指淮泗,届时淮泗必然生灵涂炭土地荒芜!”

    “部署重兵无错,但是不应该北上与齐国争锋!”昭滑也毫不退让,“越国虽弱,但是向来以大国自居,时常侵略我国淮南,为我国肘腋之患,故而,应先攻灭越国!”

    “攻齐国越国可能不会来攻,攻越国则齐国必救!齐国之国力胜于越国,若是我国以重兵攻越,试问又以何兵御齐?”

    “宋国还在齐楚之间!”昭睢也加入了战团,“齐国南下必然要经过亲我楚国的宋国,宋国商丘大城,岂会让齐国轻易攻入?”

    熊槐坐在上面看着争论的三个昭姓的人,虽然三人争论不休,但是他也发觉了个特点。

    就是这三个人一直围绕着淮泗来争论,淮泗封君作恶多端熊槐迟早要动手,这是几个重臣都知道的事,一旦动手就是依靠巡抚司,这样一来昭睢就有了功劳;越国齐国最为熟悉的除了田忌外就是昭滑,若是出征昭滑不是主帅就是副帅,这又是一个功劳,昭氏就有两个大功劳了啊!嗯~很难不怀疑这三个人是不是私底下联系好了。

    “齐国盛极必衰,用不着我楚国出手。”

    说话的是景舍,也是加入讨论的第四个臣子,第二重臣。

    “请大司马明言!”

    “先前老夫就说过,燕、赵、魏、宋皆结仇于齐,若是齐国南下攻我,四国会坐视不管?宋国御齐国兵锋于淮泗之前,赵、魏、燕击其后,齐国安能不败?燕国赵国魏国一日不灭,则淮泗一日无虞。”

    “大司马言之凿凿燕、赵、魏、宋会攻齐,可放眼当下,燕国覆灭在即,赵国国势衰弱已经打不起仗了,魏国为秦国所牵制,宋国更是墙头草一颗,齐国来攻只怕降的速度比齐国进商丘的速度还快,试问这四国有能力攻齐么?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攻齐,无我楚国斡旋,无我楚国攻齐,他们敢攻齐么?我看大司马之言大谬!”一向沉默寡言的屈匄站出来反驳道。

    景舍被人反驳,却也很平静:“燕、赵、魏虽然越来越弱,但是他们眼镜尖着在,齐国南下国内空虚之际他们不可能抓不住这个机会!”

    “所以大司马以为重心当放哪?”屈匄不在反驳,只是反问道。

    “自然是同之前一样,秦国,以堡寨步步紧逼打通商洛道继而进逼蓝田,让秦国不敢妄动!”

    “大司马以秦国为目标,固然不错,”昭阳接过话茬,“但是堡寨之策略,实在是太过靡费,且时间太长,恐怕老夫死了都看不到这贯穿商洛道的堡寨构筑完成。”

    表面上说自己死了都看不到这贯穿商洛道的堡寨形成,实则是说他景舍老匹夫死了都看不着。毕竟景舍比昭阳年长许多。

    景舍哪能听不出这话里面的意思,但是已经七八十岁的他心态早就平和了许多,打趣道:“你我看不到又不紧要,大王春秋正盛,大王看得见就行了。”

    说完,又反问道:“令尹武关待了两月,对秦楚边境想必有了解吧?”

    “自然,”昭阳缓缓道,“以秦国为重心这点,臣同大司马是一致的,秦国自商鞅变法后国力日趋强盛,河西已经拿了大半,魏国纵然有龙贾这等善守之将却也是迟迟败退。若是河西之地秦国尽占,只怕下一个目标就是我宛城之地,故而臣以为,必然要先发制人,但是重心大可以不放在商洛道。”

    “何处?”

    “巴蜀!”

    “巴蜀!”

    这是一个没人提及过的地方。虽然这两个国家历史悠久。但是在战国争霸的现在出场率太低以至于很多人忘了他们的存在。

    “自然,商洛道狭窄,我东西禁军二十五万难以展开,秦国只需要以一小部分兵力掣肘之便可以让我二十五万大军寸步难移,故而商洛道只能是辅助,若攻略秦国,必然是要从巴蜀出兵,自东、南两面进逼秦国。秦军兵力弱于我国,我国便可以充分调动兵力优势。秦军若以重兵在巴蜀北,则我军可沿商洛道北上攻之;秦军若以重兵在商洛道,则我军可沿葭萌关北上,以南郑为中心,继而进占棉诸,威胁秦军侧背!”() ()

    众人循着昭阳的话一一盘点沙盘的城池,纷纷露出赞许眼光。

    昭阳的战略目光,实在是太过于高明了!

    “令尹所言妙哉,但是,”作为上柱国的田忌开口了,“巴蜀之地险要,我军若要攻进去怕是要折损不少兵力。”

    “征伐哪有不死人的,上柱国手上可是有魏国秦国不少人命的。上柱国可不要在仁慈这二字上栽两个跟头。”昭常没好气的说道,很明显是为了维护昭阳,并且略微带有瞧不起田忌的意思。当年田忌就是因为没有狠下心来带兵进入临淄,才会被邹忌排挤出来。

    “上柱国话还没说完,你插什么话!”熊槐明显对这个攻击自己最为依仗的武将的臣子不满。

    “臣知错。”

    “无妨,”田忌呵呵一笑,“其二,我军攻巴蜀,只要动军,以樗里疾、张仪之才能,只怕一眼便会看出来了我军的意图。赢驷也不是庸主,自然会出兵南下同我军争抢巴蜀之地。若是以救巴蜀之名义联合巴蜀共同对付我军,只怕凭借秦军的强悍、巴蜀对当地之熟悉,我军难以取得进展啊。”

    “其三,当下秦魏争河西胜负未分,河西之战依臣看来还要打个一年半载,若是就贸然出兵巴蜀,只怕秦国会过早结束与魏国之争锋,提前南下,我国让秦魏二虎相争之计略也会失败。”

    田忌说的有条有理。

    昭阳是从战略出发,看到了巴蜀对于楚国对秦国形成压力的好处;那么田忌就是从战术出发,详细分析了楚国率先攻打巴蜀的难度。

    如果说昭阳是杰出的战略家,那么田忌就是这个世界最为杰出的将领,他甚至分析到了秦国会用什么理由来打楚国。

    “若是让秦国拿了巴蜀,秦国便可以多路东进,且是顺流东进,我楚国拿了武关的战略优势不在啊。”新锐将领庄蹻说道,“即便是难打,这巴蜀之地也不能让秦国拿了。”

    就像庄蹻说的那般,秦国一旦拿了巴蜀,就可以顺江而下利用水路优势东进攻楚。恰巧,楚国在这一带没有一丁点险要之地可以防守。秦国东进,那就是顺风顺水,一马平川。

    从这个角度来说,巴蜀又是一个不能不拿下的战略重地。

    “所以臣以为,巴蜀之地必须要等秦国攻,我国才能攻,”田忌沉声道,“秦国攻蜀,则秦国是巴蜀之首敌,我国便可以借着帮助巴蜀之名义无需攻城便可进入江油等险关,再借巴蜀军队通晓地利之便,继而痛击秦军。一旦秦军退出巴蜀,我大军便可直取成都,吞并巴蜀之地。”

    “不知秦国会不会攻啊,就算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攻,”景舍道,“依老夫看,还是先发制人的好,无非是多伤亡罢了。”

    “这不仅仅是伤亡之问题,更关乎民心,”作为熊槐心腹迟迟没有说话的上官大夫开口道,“若是我军先攻,则巴蜀之地子民视我如仇寇,而视秦国为救星;若我军后攻,反之巴蜀之地子民视我为救星而视秦国为仇寇,臣不懂兵事,但是臣知民心!”

    上官大夫此话说的无懈可击。

    自古以来攻城掠地讲究的是攻心为上,你只有有了当地人的好感,你推翻当地政府的时候当地人才不会有太多反感。若是你还没推翻,人家就视你为仇寇,你打的时候人家上下一心军民合一,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你怎么打?等待你的只有死亡罢了。

    有的时候,人心,是最厉害的武器。

    景舍昭阳也不否认这个道理,便也没有反驳,顺便看向了熊槐,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巴蜀之地还是等秦国攻了我军再攻,后发制人,”熊槐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便道,“但是还是要运作起来,早做打算早作准备。”

    “上官大夫,你的绣衣校事首要目标就是秦国和巴蜀,能策反的策反,能动摇的动摇,最好是在我军动手之前能够详细知道巴蜀以及秦国的全部部署!”

    “喏!”

    众人诧异,这个绣衣校事又是什么个鬼玩意。

    不过理解完熊槐的话之后,也就明白了,就是一个间谍组织,跟公子甲的皇城司一样,都是搞破坏打小报告的。

    嗯~都是上不得排面的。

    “在巴蜀之前,寡人想,灭越。”熊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灭越?”众人有些惊讶,特别是景舍和昭阳田忌,这三个人作为楚国军方前三重臣都是赞成先打秦国的,现在巴蜀的事拖后,那可以先打商洛道啊,为什么突然要灭越?众人有些不懂。

    当然,熊槐也知道他们的疑惑。

    “越国苟延残喘,但是如小强一般坚挺,屡屡骚扰我边境,肘腋之患,必须先除之!”

    “大王英明!”赞成的是昭滑,他本人也是先灭越的忠实拥泵者。

    当然,他在越国当了好几年丞相,对越国清楚的不能再清除,若是要统兵灭越,那这灭国之功怕是在他手上逃不掉了。

    想到这,昭滑扬起了微笑。

    但是景舍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朝堂之上展现出难看的脸色。

    “大王,若是过早灭越,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引得天下攻打我国啊!”景舍啧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不是越国先攻我等么?”熊槐反问一句景舍,“越国先联盟齐国攻我,理在我国而不在越国。”

    闻言,景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熊槐又扫了一遍大臣,目光停留在唐昧等人身上:“你们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唐昧等人一惊:“末将指挥行军打仗,这等战略大事,实在是不知道其中奥妙!”

    “哈哈哈哈哈哈哈了。”

    熊槐笑道:“还是要多看多学!未必没有可能成为令尹一般人物!”

    “好了,就这样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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