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羿宁已经在吃,叶时宣索性也不再多此一举,直接灭了火,又将那几块像鱼一样的黑炭丢在一旁,很是怨念地看了她一眼后,继续盘坐修整着。

    两人都非常有默契地什么都没提,直到羿宁吃完打了个饱嗝。

    叶时宣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比羿宁高出整整一个头,那一身墨衣让他看起来格外地凝重。

    他缓缓走到羿宁面前,居高临下,那双漆黑的眼睛再次深深地注视着她。

    这股气势,莫说寻常凡人,就连不周山内门弟子们见了,都会不由得抖三抖。

    可她是羿宁。

    羿宁知道这场对峙定然是躲不过的,所以自醒来之后便已经准备好面对了。

    “你想做什么?”她平静地抬起头,目光正正地迎了过去。

    叶时宣眸色微动,好半晌,他才开口,“好吃么?”

    羿宁蹙了蹙眉,这小子是在威胁她吗?

    她如实道,“都冷了!一点都不好吃!”

    “哦。”他点点头,“下回,吃新鲜的。”

    羿宁看了看被他丢在一旁的“新鲜”的“烤鱼”,心有余悸,连连摆手,“还是不了吧,其实我也挺想学一学辟谷修炼的。”

    谁想他却认真地点点头,“嗯,辟谷确实有助于提升修为。”

    羿宁忽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怎么不问其他的?譬如紫刹雷?譬如她体内的灵力?脑子不会真的坏了吧!还是说,想以退为进?

    不行,这事儿她必须要先说清楚。

    她轻咳了几声,“不论你信不信,那个紫刹雷的功法是我在欧阳徐的墓室里看到的。至于那个传送灵力的能力,我自被欧阳秦的招魂幡所伤,醒来后便有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反正欧阳徐与欧阳秦已死,墓室也已经毁了,这一切已经死无对证。

    叶时宣却依旧认真地点点头,“陈曼可曾教你不周山入门心法?”

    羿宁:???

    她眯了眯眼,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不成她露出了什么马脚?

    她迅速回想了一番,方才在阵中,除了紫刹雷外,似乎并没有做过什么别的可疑举动。

    难道他真的看上她了?

    见她犹豫不决,叶时宣轻蔑一笑,“来我不周山这些时日,连个入门心法都没学会,还想辟谷修炼?真是大言不惭。”

    他扬起下巴,很是不屑,“委实拖人后腿。”

    这小子……

    虽有些气恼,拳头也有些硬了,但羿宁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她就说嘛!这小子定是在憋着什么坏!她还以为他对她有所察觉,方才险些就要破罐子破摔了。

    她顺势拉住叶时宣的衣角,讨好地冲他笑了笑,“尊上莫要生气嘛~,奴家生来本就笨拙,资质也不是很好,哪里能这么快便能学会的嘛~,不如尊上教教我?”

    叶时宣的嘴角肉眼可见的抽了抽,虽然依旧很厌恶旁人近身,但还是暗自咬了咬牙,忍了下来。

    “这种资质的确很难学会。”他将手背了过去,“等回雷云峰,本尊再着人教你。”

    羿宁一喜,“尊上对奴家真好!”

    叶时宣蹙了蹙眉,想将衣角从她手里抽出来,但想了想,又道,“灵脉可有损伤?”

    羿宁连忙双手朝上,将细嫩的手腕摆在他面前,“不如尊上帮奴家看看?”

    叶时宣像是只被理顺毛的猫,虽看上去依旧高傲,但还是将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一股清爽的灵力自手腕处钻进她的体内,顺利找到了她的灵脉,沿途检查修复了好些她无法修复的障碍,直到堵塞处,才回头。

    羿宁顿觉身体爽利了很多,看来他的内丹已经重新凝成了。

    修行者可以有很多颗内丹,无论内丹如何消散,只要有一颗尚存,便可恢复。更何况他还是个金丹末期的修行者,恢复其他内丹,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功夫。

    只是他的灵力与修为大不如前倒是真的。

    修为再高的修行者,也是需要休整的。

    羿宁感受了一番,他如今的修为恐怕连金丹期都不到。

    清爽的灵力瞬间抽离,他沉默了一会儿,又两指一合,凝成一道温柔的光柱,点在了她额头上。

    洋洋洒洒的符文如泄洪的水扑面而来,惹得羿宁的脑袋涨涨的,这些都是不周山的入门心法、咒术以及剑法,只是他似乎不懂得归类,几乎将所有道上的心法咒术和剑法一股脑儿地全塞给了她。

    塞完之后,他将衣角抽了回去,用风将衣角上的褶皱抚平,“先好好学着。”

    羿宁:……

    哪有这么教人法术的?这小子,到底会不会教?

    但见他越走越远,羿宁连忙站起身追了上去,“尊上,咱们现在去哪儿呀?”

    他脚步没停,只瞥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说明知故问。

    一阵清风卷起,羿宁轻车熟路地环上了他的腰,这一回他态度谦和,竟没了之前那些排斥的举动。

    正想使坏的羿宁撇了撇嘴,有些失望。

    不过几息,两人便在黔城外的一处山林的半山腰处落了下来。

    此时的日头正缓缓扒开山脉,浅浅探出了个头,一阵钟声自深山处传了出来,悠远而又绵长。

    半山腰处是一座山庙,由一条又长又蜿蜒的山路与山脚相连,山路宽敞石阶无数,晨曦在上面印下了一层金黄色的薄纱。

    此时有好些女子正一步一步十分虔诚地沿着石阶往上走着,她们应该是来山庙祈福的。

    其中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格外引起了羿宁的注意,她的视线跟了女子很久,直到她随着人群一步一步消失山庙敞开的暗红色大门内。

    她拉了拉叶时宣的衣角,“尊上,咱们不跟去看看吗?”

    叶时宣却负手而立,正望着山庙的方向出神。

    羿宁疑惑,也往那处望去,这座山庙看上去很是老旧,但被收拾地十分妥当干净,甚至有好些地方都重新修缮过,看起来格外整洁大方。

    大概是香火十分旺盛,原本及膝高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羿宁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这座山庙中供奉的谁?”

    叶时宣仿佛才听到她的问话,很是温柔地回应道,“这是她的庙。”

    羿宁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想再问一句,谁想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叶时宣拦腰抱了起来,往山庙飞去。

    刚进门羿宁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槐花香,庙中距离门口不远有一棵粗壮的槐树,壮硕的枝杈上挂满了一条条写满祈愿的经幡,被风一吹,就像是一条条迎风舞动着的丝绦。

    羿宁看了一眼,全都是求姻缘的。

    树下正有一位女子在收拾落了一地的槐花,见她站在这里,直起身朝她微微一笑,“姑娘也是来求姻缘的吧?”

    说着,她拾起一旁未曾用过的经幡,朝羿宁走来。

    羿宁微微一愣,姻缘?她似乎从来没在意过这玩意儿,她也从来对这玩意儿不感兴趣,但看她这么热情,羿宁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拒绝,赶忙往后退了一步,想着拉叶时宣挡一挡。

    谁想刚一转身才发现,她身后空空如也。

    那小子居然不见了。

    女子掩嘴一笑,“姑娘莫羞,来宁安庙的姑娘们全都是来求姻缘的,不知姑娘是哪里人士?家住何处?想寻一个怎样的夫郎?”

    女子一袭红衣,一张鹅蛋脸白皙顺滑,看上去像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可看她的言谈举止,却与这外貌有些大相径庭。

    她弯着一双眼温柔地对羿宁笑着,琼鼻之下如樱桃般红润的双唇微微勾起,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看起来更加亲切了些。

    一阵清风抚了扶面前的槐树枝,吹落了一大片槐花,正好落在了羿宁身上。

    浓郁的花香一下子钻进了她的鼻腔,不知为何,她顿时觉得自己此刻的状态很是平静与舒心,她竟忽然起了想要思考这个问题的念头。

    夫郎?怎样的人才有资格称为夫郎呢?

    她如是想也如是问了。

    女子掩嘴一笑,“夫郎自然是姑娘你喜欢的,同时也喜欢姑娘你的郎君啊。”

    羿宁笑了,要论喜欢,放眼整个天下,这样的人多如牛毛,可看那些姑娘们来此处求姻缘的架势,姻缘这事儿,似乎并不这么简单。

    女子继续道:“所谓姻缘,无非便是你在意他,他也在意你,你依靠他,他也依赖你,你需要他,他也需要你,两人之间的那一道不可分割的羁绊罢了。”

    见羿宁依旧呆呆的,女子浅笑一声,“看来姑娘不曾遇到过。”

    羿宁摇了摇头,反问道:“姑娘可曾遇到过?”

    女子没想到她会这般问,只稍稍诧异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我遇到过,他是这世间顶好的男子。”

    “可他离开你了。”羿宁眼神渐渐清明,直直地看向她,“他是不想与你有这个羁绊吗?”

    女子抿了抿唇,眼神中满是落寞,“这世间玄妙的东西,除了姻缘,还有一物,便是因果,大约这一切都是我的因果吧。”

    她笑笑,“羿宁尊上,你信这世间有因果吗?”

    羿宁神色一凝,她就说方才从外头看的时候,庙里明明很多人,可她才刚进门,庙里的人全都没了,就连那小子也不见了。

    原来是眼前的这个女子搞的鬼。

    可是她方才明明用引魂灯探过,这女子非人非鬼非妖非魔,甚至连半点灵力都没有。

    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女子手里的经幡迅速化作了一朵盛开的槐花,浓郁的香味扑鼻,一下子让整个宁安庙又香了起来。

    她笑看着羿宁,眼中却含了些泪,“我以为五百年前尊上已经不在了,万万没想到,小女竟还能再次见到尊上!尊上,小女便是您在八百年前在此地种下的那棵槐花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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