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长宁殿,羿宁站起身来,象征性地拍了拍衣裳,“走吧,过去看看。”

    飘回长宁殿时,柳月清已经给躺在床上昏迷不信的芸儿喂了丹药,心柔站在一旁,很是担忧道,“师尊,芸儿师妹会醒过来吗?”

    柳月清点点头,温柔道,“放心吧,只要吃下灵脂丹,便不会有什么大碍了,既然苍云准许你来照顾她,你便要尽心,莫要丢了为师的脸面。”

    心柔点头应是,但还是有些为难,“师尊,我怕……”

    “怕什么?”柳月清问。

    心柔道,“我怕芸儿师妹醒来后怪罪我,毕竟是我……”

    “翩然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哪里就能怪罪你了?”柳月清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头,“虽说你已经无法凝别的丹,但药修天赋异于常人,为师只希望你能一心一意潜心修炼,方不辜负为师的苦心。”

    心柔咬了咬唇,十分郑重地点头,“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羿宁飘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对师徒,对于心柔,自从亲身感受了她的背叛之后,羿宁对她已经仁至义尽。

    而对于柳月清……

    毫无疑问,这位不周山唯一一位药修尊者很受弟子们的爱戴,就连其他尊者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再加上她为人谦和温柔,在不周山乃至整个修仙界的人缘都十分好。

    可是,羿宁至今都不敢忘记,当年司徒勤为了控制她而给她吃的药,都是她准备的。

    药毒从来不分家,她精通药理,也精通毒理,羿宁的体质又与旁人不同,要精准配比,必须要花费很大的功夫。

    虽然后来她悬崖勒马,给她断了药后又偷偷过来告知她真相,可当时早已定局,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道德仙尊自药修一道并未有真正的传人,虽说在外人眼中,柳月清是出身不周山的药修,但事实上,她从前也不过是看守炼丹炉的一个小药童罢了,甚至连道德仙尊的徒儿都算不上。

    羿宁从前也问过道德老头,既然二十一师姐不想修习药修一道,那为何不让柳月清修习呢。

    道德老头只眯了眯眼,给她说了四个字,医者仁心。

    那时的她还是个痴迷与把丹药当糖豆吃的小破孩,关于老头说的这四个字也是似懂非懂。

    即便是现如今经历过背叛,成长成谁也都不能真信的性子,依旧参悟不了老头这四个字背后的深层含义。

    亦或者,这四个字到底有没有深层含义也未可知。

    所以对于柳月清的态度与情感,羿宁一直都很复杂,说她是个好人,她又不完全是,但说她是与司徒勤一样的人,她也并不完全是。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师尊便有什么样的徒弟,心柔在这一方面,看起来与柳月清确实还是有几分相象的。

    正此时,长宁殿门光线一暗,一个黑色身影从外面虚浮地走了进来,逆光之中,这身影看起来孤零零的很是单薄,是叶时宣。

    按理说身怀灵修道,自身的恢复会比旁人更快一些,羿宁掐指算了算,自锁妖塔出来后她已经将近昏迷三个多月了,这么长时间,叶时宣即便受再重的伤,应该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才是。

    可看他的样子,好像刚受伤不久。

    柳月清赶忙迎了上去,“时宣,你怎么出来了?”

    “我不放心。”叶时宣摆了摆手,后退了半步,“她如何了?”

    柳月清刚想相迎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但她好像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去,依旧是十分温柔的模样,“芸儿的身子已无大碍,只是魂灵却很不稳固,我想大概是九阳之火造成的。”

    九阳之火乃这世间至阳,而魂灵却是至阴之物,两者之间自然会产生一些影响与冲突。

    叶时宣将脸沉了沉,语气却柔和了许多,“该如何医治?”

    柳月清微微一愣,自从叶时宣出关之后,这几百年里他都不曾给任何人好脸色看,没想到他今日竟为了一个资质如此差的凡人女子软声相求,不仅如此,他甚至与她结了契。

    这女子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她轻叹了一声,“法子倒是有一个,只不过……”

    叶时宣神色一紧:“只不过什么?”

    柳月清摇了摇头,“如今也只有定魂珠能住芸儿稳住魂魄,只是……这天下只有两个定魂珠,一颗在北海门,另一颗在不周山。”

    “不周山何处?”

    柳月清顿了顿,“很多年前,东部赤阳洲有蛟妖作乱,伤了三座城池的百姓,那日正好被阿宁撞见了,便顺手将它给收了,只是它的魂魄恶念太多,阿宁恐一时不好消除,正好它手里有一颗从北海门偷来的定魂珠,她便将那条蛟妖的恶魂与那颗定魂珠一道,锁进了锁妖塔内。

    那日你救芸儿出来,毁了塔顶,定魂珠也跟着一道……”

    叶时宣暗自狠狠咬牙,他知道锁妖塔顶有一颗珠子,他也知道那颗珠子镇压锁妖塔将近千年,可他从来不知那颗珠子便是定魂珠,他更不知那定魂珠是她放在那里的!

    传闻北海门的两颗定魂珠是上古神龙双目所化,至阴至柔,珠内还暗藏神力,性温和,是固神固魂的绝品。

    他握紧双拳,再问,“剩下一颗,还在北海门?”

    柳月清微微颔首,“这样吧,我明日动身亲自前往北海门,我想北海门掌门看在不周山这些年与他们交好的份儿上,应该能将珠子借给我们。”

    所有人都知道叶时宣遗世独立,从来不与任何仙门为伍,若非他自己出身于不周山,他恐怕连雷云峰都不屑待。

    更何况他的毒舌在修仙界是出了名的,上一回聚仙大会上,他还曾狠狠得罪过北海门,定魂珠又是北海门的镇派之宝,若是他出面去借,怕是悬,但若是柳月清以不周山的名义去借,兴许可行。

    柳月清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在北海门至今还不知道另外一颗定魂珠就在咱们不周山,若是让他们知道这颗定魂珠已经毁了,怕是非但不会借,反而会起冲突……”

    “我瞧你气色依旧不好,可要让我瞧瞧?”柳月清柔声问。

    叶时宣摆了摆手,躲开了柳月清的好意,径自往床榻走来,“不必了。”

    柳月清以为他指的是他的伤,担忧道,“听闻你在锁妖塔内为了寻人,竟是一层一层地闯,要知道塔内的妖孽全都是一时无法消灭才会被关在里头的,你为了修复封印刚耗费大量的灵力,我担心……”

    他冷冷反问:“月清尊上难道忘了我修的是什么道?”

    灵修道最大的好处便是,身体机能会比旁人更快恢复,也能为旁人疗愈,但坏处也十分明显,这世间几乎没有任何法子能医治,无法自愈。

    柳月清被他这么一说,只好将满腔的关心吞回腹中,“芸儿这几日应该能醒了,我将心柔留下来照顾她。”

    回应她的只有一阵沉默,她知道他默许了。

    柳月清这才长舒一口气,“那我先回去做些准备,明日便动身……”

    “我说了不必!”叶时宣蹙眉,一股子冷意自他眼底迸发出来。

    “你……”柳月清欲言又止,但看他如此坚决的样子,她只好妥协,并从腰间扯下一块玉坠,“罢了,我这些年与北海门也有一丝医患交情,作用兴许不大,但至少能让你平安进入北海门。”

    叶时宣依旧冷冷地看着她,没给任何回应。

    柳月清将玉坠收了回去,只叹了口气,道,“罢了。”

    羿宁还从未见过叶时宣这般冷脸的模样,正啧啧感叹着,顿觉身子一沉,也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拉扯的力量,将她猛地往芸儿身上一拽,下一刻,她缓缓睁开了眼。

    只是这双眼皮实在太重了,她还没完全睁开,便又闭上了。

    身边的人瞬间察觉到她的动静,立即捏住她的手腕。

    一道温暖和煦的灵力缓缓从她的手腕处钻进她的身体里,顺着冰冷的脉络浇灌至全身,很快羿宁觉得身体开始渐渐暖和了起来,连带着也变得轻飘飘的。

    她能动了。

    许久之后,这股灵力缓缓撤回,她再次睁开了眼睛。

    心柔见状,慌忙近前轻拉起她的手,“师妹,你醒了?感觉如何?可要吃些什么喝些什么?我给你备了些你爱吃的杨枝甘露……”

    面对心柔突如其来的熟稔,羿宁蹙了蹙眉,将手抽了回去。

    “师……师妹……”心柔眼圈一红,很是委屈道,“师妹,你这是在怪我吗?”

    回复她的依旧是一阵沉默。

    心柔一着急,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师妹,我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当时我也实在身不由己,翩然她……她震碎了我的心脉,若我不听她的,我便……便也活不成了……”

    柳月清诧异,近前捏起心柔的手腕,几息之后,她慌忙从乾坤袋中拿出一颗仙韵十足的丹药塞进心柔嘴里,随后又在手中聚灵,将灵力从背后输进她体内。

    很快心柔的面色渐渐红润了些,周身也渐渐有了仙韵,虽然凌乱了些,但好歹是有了。

    心柔红着眼圈,哭道,“多谢师尊!”

    柳月清温柔却不可思议道,“翩然平日里确实任性了些,竟不知她会将你伤得这般严重,是为师疏忽了。此事为师定会去掌门那里替你讨个说法。”

    心柔受宠若惊,连连寇首,“谢师尊替徒儿做主!”

    柳月清叹了口气,“也是为师平日里无暇照顾你们,是为师的过错。”

    她顿了顿,冲羿宁道,“心柔是我清心峰天赋最高的弟子,此事错也不怪她,芸儿,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许了她留在雷云峰将功赎罪吧。”

    她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叶时宣,淡淡道,“月清尊上哪里的话,小女身份卑微,哪里敢四处怪罪,再说了,这里是苍云尊上的雷云峰,要在峰上添什么人,也该是我们家尊上说的算。”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羿宁刚说完这段话,一直冰冷的叶时宣突然莫名地柔和了起来,就连看她的眼神都有了些变化。

    难不成她刚刚说错什么话了?

    正此时,叶时宣嗯了一声,“不日我即将闭关,峰上的事,你做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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