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参丹的作用下,叶时宣的情况很快便稳定了下来,为了防止他体内的魔气再次作祟,羿宁也被迫守在他身边看着。

    相较于司徒勤,她对叶时宣倒是不算太恨。

    当年她被司徒勤软囚在曲阳峰,他一次都没去看过她,她没怪他;后来有一日她因吃了药昏沉,隐约感受到他从她身上取了血,还在她耳边哭着说“师尊对不住”,她也没怪过他。

    她恨只恨,当年得知真相之后,她给他送了无数条明信暗信,殷切希望他能想法子来接应她,结果所有送出去的消息无不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直至最后她引下万劫不复大阵时,她也没见到过他的身影。

    那时她唯一信任的人只有他,可他偏偏辜负了她的信任。

    所以她只当他死了,可没想到刚刚重生便又一次遇上了他。更没想到的是这逆徒这些年活得好好的,甚至还进入了金丹期,做了雷云峰之主。

    看着他如此虚弱地躺在榻上,乖顺地像一只沉睡着的黑猫,羿宁暗自叹了一口气。

    画妖说,这缕魔气至少跟了他三四百年,魔气与仙骨本就势不两立,可想而知他这些年修炼不易。

    也不知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眉心紧了紧,像是做了什么噩梦,羿宁顺势伸手放在他的眉心,试图抚平快要扭打起来的眉毛,谁想下一刻,她的手再次被一只大手包裹了起来。

    她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只需他稍稍一用力,她根本无法将手抽离。

    她无奈地看了一眼看上去依旧在沉睡的叶时宣,咬牙警告道:“你要是不松开,我便将你那朵墨兰给浇死了!”

    雷云峰的那朵墨兰羿宁一直在养着,原以为那多墨兰接触到凡土之后,便会昙花一现眨眼消亡,没想到后来她闲逛时看了看,却发现那朵墨兰长得十分好,甚至还在土里扎了新根。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

    果不其然,叶时宣的手稍稍松了松,但他看上去似乎并不想立即松手。

    羿宁正要强行掰开,殿外传来了心柔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慌张着急。

    “师妹!不好了!出事了!”

    羿宁猛地将手抽了出来,站起身理了理衣裳,扭过身看了一眼床榻,随后走了出去。

    心柔手里拿着一张符纸,只一眼,羿宁便看出那是陈曼的传音符。

    羿宁眉眼微微一眯,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孟翩然也曾拿陈曼的传音符威胁过她,但当时她没信。

    原因有二,其一,陈曼才入的符修道,孟翩然怎么知道?其二,就算陈曼要求救也只是给她与心柔,再如何也求不到孟翩然那里去。

    除非是她迫不得已,亦或是她同行之人传给孟翩然的。

    可眼见着此刻的心柔神色慌张,羿宁的心不由地揪了揪,陈曼在凡间不会当真遇上什么危险了吧?

    “前几日师姐还传音给我,说她在北海偶遇船只无法前行,怀疑遇上了缆将军,让我去藏经楼帮她查查可有什么降妖之法,如今才过去不到七八日……”

    “缆将军不过是喜爱损船的缆精,以师姐的修为,足以应付。”羿宁正色道,“传音符里说的什么?”

    心柔慌忙将灵力灌入传音符内,里头传来了陈曼的声音。

    “昨日在海上遇上一条九婴,其身百丈,其足数十条,头上棱角有二十余个,道行约莫数千年不止,观其四目有魔气……

    北海之行偶得深海鲛珠一颗,可镇魂、藏莲红参一根,有固灵之效,藏于富宁山中,山中我设下了阵法,芸儿知晓该如何解开,你与芸儿师妹尽可去取……

    同行的师弟师妹已葬身九婴之腹,我也被其毒液所伤,恐命不久矣,芸儿身子羸弱,难以修行,我实在放心不下,你比她痴长几岁,日后……日后多照顾她些……”

    陈曼说得很是平静,但两人都听得出来,她已经气若游丝,羿宁以为这是陈曼的求救信,可万万没想到,竟是遗言。

    心柔已经泣不成声,她道,“师妹,你说师姐她会不会真的……”

    羿宁定了定神,问道,“我曾在孟翩然处看到一张一模一样的传音符,里面是师姐的求救,我问你,此事你可知?”

    “翩然怎么会有师姐的求救传音符?”心柔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但很快她坚定道:“师妹,我从前确实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此事我的确不知晓!师姐一直都与我有联系,但我今日之前从未收到任何师姐的求救传音符!”

    她肯定道:“翩然她,她定是骗你的!”

    她看起来并没有说谎,而且眼下的情况她也没有说谎的必要,羿宁顿了顿,将传音符接了过来。

    自从万劫不复之后,羿宁再也没有相信过任何人,就算是陈曼,她也都是信半分保留半分,可没想到陈曼到死都在惦记着她。

    她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有些难受。

    心柔有些六神无主,“我要不要将此事告知掌门?”

    “游历本就是一场历劫,生死有命。即便告知掌门也无济于事。”羿宁道,“心柔师姐还是收拾收拾,择日去北海吧。”

    心柔诧异,“师妹的意思是,师姐还活着?”

    羿宁却显得格外淡然与正色,“无论生死,身为不周山弟子,也不能让他们流落在外面。”

    心柔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不信这是羿宁会说的话,但她又不得不信服。她点点头,“待我回去告知师尊一声,明日便起程去北海。”

    她顿了顿,“师妹可要同行?”

    羿宁扭过身看了一眼正殿内,“尊上暂且还离不开我,北海之行,只能麻烦心柔师姐先行一步了。”

    心柔神色一凝,但很快扯出一丝笑意,“这是我应该做的!那我便去去就回,定将师姐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她说得信誓旦旦,但羿宁知道她心里没底,她不比其他弟子,除了药修,她什么都修不了,如此贸然去北海又无人同行相护,恐怕这一路也凶多吉少。

    可是羿宁就是不想与她同行,其一,她不信她,其二,她想绕道去一趟北海门,找苏玉卿借一借定魂珠。

    这世间唯有定魂珠能让她的魂灵与身体完全融合,只要完全融合,她便能重修灵修道,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心柔走后,羿宁又将画妖抖了出来,这一回,画妖化身一个清秀的少年,透明的身子飘在半空中,乍一眼看,像极了一个英年早逝怨气极重的冤魂。

    “我要去北海。”羿宁直接道。

    画妖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显得有些不耐烦,“听到了。”

    “听闻海上不太平?”

    “恩。”画妖道,“九婴、鲲鹏、玄武、夔蛟等一系列上古妖兽都在那里。”

    北海门的仙门宝器是出了名的多,再加上有两座专门打造宝器的岛屿,这也使得北海门上下几乎都是器修。

    器修的灵力大多仰赖宝器,他们本身的灵力修为并不高深,所以家门口住着的这些妖兽,无疑是一道天然防御。

    寻常仙门众人出门降妖除魔,恨不得将那些妖魔灭了族,而北海门却不同,他们看到妖魔都是想方设法将其活捉,然后完好无损地将其带回去,最后投喂给家门口的那些大妖。

    所以有了这些妖兽的守护,北海门相安无事地过了上千年,至今无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只是按理说这么些年都相安无事地过来了,为何北海还会出现缆将军这种精怪呢?

    缆将军不过是只缆精,即便修为再高,在妖兽云集的北海里,它也只是只小妖,甚至一不小心就会被那些妖兽给吃了,即便如此,它竟还敢出来兴风作浪,这也只能说明,最近北海也很不太平。

    鲲鹏、玄武与夔蛟都生活在海底几十万里,甚少上岸,可以先不用担忧,而九婴却是十分凶险。

    传闻九婴乃水火之怪,能喷水吐火,舌下长有蛇信,能喷毒液,道行越高它脑袋上的棱角便越多,每一个棱角里全都是毒液,每吞食一只同类,它每个身体便会长出一双足,它的叫声如婴孩啼哭,有九头,故称九婴。

    九婴与其他三兽不同,每隔几年它都会上岸透气,运气不好的被它撞见了,无论是神仙妖魔都很有可能立即葬身其腹,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怎么?怕了?”画妖挑眉,背着手的样子老神在在的。

    羿宁却殷勤地冲他笑道,“画妖君自上古而生见多识广,自然比奴家更知晓上古妖兽的弱点,不如今日就行行好,同奴家好好说说呗?”

    虽然这服软的话画妖听着很是受用,但这酥软的语气与声音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很不习惯地浑身起了一层鸡皮。

    他微微扬了扬下巴,道,“从古至今,从未有人降服过九婴。”

    他顿了顿,“但还真有人曾伤过它,算起来该是一千三百年前的事。也不知那人是从何处修来的百毒不侵之体,并未被那只九婴伤着,还用手中灵剑砍了它一个脑袋。”

    “后来呢?”

    “后来?”画妖啧啧一笑,“九婴有九头,那人却只有一个头,一个闪躲不及,便被那畜生其余八个脑袋吞了,替代着成为了第九个头。”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羿宁,听完这话也不由得心里发毛。

    她终于知晓为何九婴被称为凶兽了,兽类不比妖类,妖类须修炼才有修行道行,有些需要修炼上万年才能修成,而兽类则是天生如此,它们不需要修炼。

    但即便如此,它们的兽性犹在,于是它们开始自相残杀。

    九婴又是一种体质十分特殊的妖兽,只要它们愿意,被它杀死的所有东西,都能被它融合,成为它身体的一部分。

    也正因为如此,九婴只能生活在海上,也只有海上才能有供它自由活动的巨大空间。

    它是一个非常凶险的妖兽!

    画妖说完,斜睨了她一眼,不可置信道,“就凭你也想妄想对付九婴?恐怕你沐浴焚香乖乖送上门它都嫌你塞牙缝。”

    羿宁陪笑道,“那不是还有画妖君在么?”

    画妖横眉倒竖,“你居然还想带我去?”

    羿宁笑而不语,如今画妖还未养成型,画卷又在她手中,岂不是任由她拿捏?

    画妖不服,指着殿内正躺在床榻上的那位,“你怎地不带那小子去?”

章节目录

师尊安好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池青一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池青一并收藏师尊安好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