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晁莺只看到了常灵常昊两人,不见钱有与龙主看见的那神秘女子。

    她暗暗沉思,心中不由猜测,恐怕神秘女子擒了钱有,以钱有的性命相要挟,这才逼得常灵常昊不得不如此。

    来不及多想,晁莺施法飞到常灵常昊面前,二人激起的狂风急雨让她的身躯摇摇欲坠,眼睛也难以睁开,只好半眯着眼,喊道:“常灵常昊,快停手!再这样下去会有更多的无辜凡人葬身于此,钱有若是看到你们为了她犯下如此大错,她的心也难安啊,这罪过,她承受不起,你们更承受不起!”

    常灵与常昊两人并非失去理智,听到晁莺的声音,他二人也朝晁莺望了过来。

    晁莺缓了缓,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一些,她小心翼翼道:“龙主说,他看见你们三人之前被囚禁于南海海底,后又被一身穿黑衣头戴斗篷的神秘女子带离南海海底,你们告诉我那神秘女子长何模样,有何特征,我们一定能找到她,救出钱有的。”

    常灵常昊手上的动作不停,闻言只是互相交换了下眼神,接着常灵衣袖一翻,晁莺就见她身侧突然多出了一人,正是钱有。

    只是钱有双眼紧闭,状似昏迷,显然没有意识。

    晁莺眼底闪过疑惑,就见常灵手掌轻轻往前一推,钱有便从她的怀里移到了晁莺的怀里。

    晁莺忙低头检查钱有有无伤到,她前几日险些殒命,伤势并没有彻底痊愈。

    这时常灵解释道:“主神大人,钱有没事,我只是让她陷入了昏睡而已。至于那神秘女子,她将我们带到此处,也就离开了,并没有伤害我们任何一人。”

    晁莺怀疑地继续检查,发现果然如常灵所说,她这才心下稍安,随后又皱眉不解道:“那眼下这又是为何?自从出了创世神一事,天界已经暂停使用昆仑镜,应当没人给你们安排事务。”

    她目光在常灵常昊脸上扫过,疑惑道:“莫非那神秘女子,用别的事要挟你们了?”

    常昊轻轻一笑道:“那神秘女子并没有要挟我们,她只是帮我们唤醒了以前的一段记忆罢了。”

    常昊虽是笑着,可却是冷笑,他将目光却投向脚下的扶桑岛,眼底一片森寒冰冷。

    常灵的语气比常昊更冷漠,“是啊,我们早该想起来的,只是不知为何,成了神之后,凡人时期所经历的一切居然全都给忘了,不然这扶桑岛上的人,也不会有机会活到今日。”

    晁莺一边含笑向不远处的明渊太子与行云于丰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她马上就能令常灵常昊停手,一边却又持着僵硬的笑容,从齿缝蹦出几个字:“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常昊深吸一口气道:“主神大人,您带着钱有尽快离开吧,今日,我们一定要让扶桑岛葬身于这东海海底。”

    晁莺急得脑门上都是汗,她施法先将钱有送到于丰行云身边,接着温声道:“我虽不知道你们的过去与这扶桑岛有何关系,但沉了扶桑岛,你们想过后果吗?”

    后果?常灵常昊闻言瞳孔俱是一缩,然而很快又恢复平静冷漠的神情。

    “只要能沉了这扶桑岛,即便是灰飞烟灭,我们夫妇两也心甘情愿。”常昊坚定开口,常灵亦点点头附和。

    晁莺心下一凉,知道天界的刑罚已经不足以让他们两人停手。

    她倒是想过强行打断他们施法,可想到自己是满身的瘟神之力,此刻离扶桑岛那么近,她若出手,扶桑岛的凡人能在这洪水风暴中活下来,却未必能逃得过她带去的瘟疫。

    他二人先前说,神秘女子并未威胁他们,只是让他们重拾了凡人时期的记忆,这才让他们产生沉了扶桑岛的念头。

    晁莺怀疑他们在凡人时期,定是与扶桑岛的人,结下过深仇大恨。

    这仇怨既然能让他们甘愿灰飞烟灭也要去报,恐怕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化解得了。

    她想了想又道:“就算你们不在乎天规重罚,可你们有没有想过,那神秘女子,为何要让你们想起凡间的一切?”

    这话出口,就见常灵常昊明显迟疑了一瞬,晁莺心中一喜,继续劝道:“我虽与你们相识不久,但也知道你们不是那种随意滥杀无辜之人,今日种种举动,必有缘由,我并非想阻拦你们报仇,只是希望你们能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别忙活一场,最后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常灵迟疑道:“主神大人的意思是,那人是料定了我们会对扶桑岛下手,所以故意让我们恢复凡人时期的记忆?”

    晁莺颔首,“否则她为何好端端让你们恢复那些记忆?”

    常灵常昊互相对视了一眼,开始回忆这来龙去脉。

    不久前他们三人被困在那诡异的海底,求救无门时,那神秘女子突然就出现了。

    那神秘女子的法力绝对远超他们,因为她出现后,他们三人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只能如同泥偶般被她牵着走。

    好在那神秘女子看上去对他们没有恶意,将他们带到扶桑岛上后,只轻轻问他们一句,“还记得这扶桑岛吗?”

    他们无法开口,无法动弹,闻言只是沉默。

    之后那神秘女子便伸出手指在他们二人额头上一点,身为凡人时的那些记忆便铺天盖地地涌入脑海。

    他们想起了身为凡人时,他们的族人是如何遭受扶桑岛民的迫害,如何在扶桑岛民的步步戕害下艰难求生。

    他们的族人死的太多太多了,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只要是扶桑岛上的人来到他们地界,等待他们的便是被血洗屠杀的结果。

    那场屠杀侵略,整整持续了十四年。

    十四年间,他们无数的族人为了保护家人而惨死于扶桑岛民的屠刀之下,他们也不止一次地祈求过,但凡他们拥有超乎常人的本事,便要将整座扶桑岛变成炼狱。

    后来他们不幸被扶桑岛民抓获,遭受百般折磨而死。

    没想到死后愿望成真,居然飞升成神,只是可惜,成神后关于凡世的一切都忘怀了,否则他们的深仇大恨早就讨回来了。

    常灵简单将他们为何对扶桑岛出手的缘由对晁莺说了,语毕只是和常昊静静地看着她。

    “主神大人,换成是您,您会不会来沉了这扶桑岛,为您枉死的无数先辈族人报仇?”

    晁莺沉默,她没想到常灵常昊曾经历过那样的事,她低眸看一眼扶桑岛,无声地想着,若换做是她,她应该也会让这些扶桑岛民为自己的族人陪葬。

    虽说祸不及子孙,可她更信血脉传承,有那样的祖宗,子孙后辈又会是什么好货色呢?

    想是这样想,但晁莺也没法做到不顾大局。

    她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只是怕这也是创世神的一个阴谋,你们二人引洪水狂风肆虐席卷扶桑岛,必会有许多凡人死于你们手下,联想到那次晋城的事,恐怕神秘女子的真正目的,是为创世神收集凡人冤魂,你们今日沉了扶桑岛,必会产生上千万凡人冤魂,恐怕无论创世神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这些冤魂都足够助他成事了。”

    创世神的真正目的是否如天陌所说,晁莺不敢确定,但只要有一丝可能性,她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人为了创世神的一己私欲犯下大错。

    “我听说有一术法,可以让施法之人穿梭回过去,或许等解决了创世神的事后,你们可以直接回到当初,找当时那些扶桑岛民报仇。”

    她曾听天陌化身的宁宁说过有这种法术,她可以去找天陌帮忙。

    晁莺顿了顿,认真道:“我会帮你们找到会这种法术的人。”

    几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常灵常昊总算是愿意收手了,只是毕竟已经有凡人丧命,晁莺思绪飞转一番,带着常灵常昊来到明渊太子面前,跪下道:“太子殿下,风神水神中了那神秘女子的奸计,险些犯下大错,如今二人已然及时悔悟停手,但二人毕竟伤及了许多无辜凡人,还请明渊太子责罚。”

    至于具体是什么奸计,晁莺未提,她直觉明渊太子会帮她。

    话落明渊太子还未说话,尧宸便道:“哪里来的神秘女子,晁莺你莫不是被这二人给骗了?”

    他指一指海面上漂浮的凡人尸体,道:“风神水神酿下如此大祸,我受天帝指派前来此处查看,少不了要将他们带回天界,由天帝亲自发落。”

    “不过晁莺你放心,为了你,我会去求天帝对他们网开一面,给他们一个痛快。”

    晁莺:“……”

    她心底的反感压制不住,尽数涌入眉梢眼角。抬手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手串,晁莺觉得,之所以现在还能平心静气地听尧宸在这废话,全靠这手串。

    她轻轻吁出一口,心里想着,若是她把这手串摘了……

    这样的念头刚一起,就听明渊太子道:“武神,你还是先去善后吧,这么多凡人枉死,魂魄即将消散,总要让他们的最后一程少些痛苦。”

    晁莺心道,若此事真与创世神有关,只怕这些凡人魂魄尚来不及消散,就会被创世神给吸食。

    心里这样沉吟着,晁莺趁明渊太子与尧宸说话的功夫,闭眼释放神识探查四周,却是并未发现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想来眼下此地人多眼杂,创世神应当不会贸然出现。

    “……至于风神与水神,我会亲自将他们带至西天佛祖座下,以西天戒律惩之。”明渊太子缓缓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尧宸脸色微微一变,忙绕到明渊太子前头,对他拱手躬身,道:“太子殿下,这怕是不妥吧?天帝说了……”

    明渊太子皱了皱眉,温和从容的面容此刻也染上了几分不耐,他虽然不常回天宫,又因昔年赐婚一事与父帝之间的关系多有冷淡,但太子的身份摆在这,天宫的神祇对他一向极为敬重,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当众反驳。

    “事后我会亲自回凌霄殿,与父帝说明情况,至于武神大人,本君刚刚也说了,让你去处理此间善后事宜,怎么本君这个天界太子如今说话,都不管用了吗?”

    语气平和,但隐隐透着威压,尧宸略低一低头,恭敬道:“臣下不敢,但听太子殿下吩咐。”

    “那就去善后!”

    话落,明渊太子不再看尧宸一眼,只对跪着的晁莺道:“起来吧,风神水神随本君来。”

    与天陌交好的明渊太子,晁莺也没来由地相信。

    让风神水神跟着明渊太子走,怎么也比跟着尧宸走,更让她放心。

    待明渊太子带着常灵常昊走后,晁莺这才看向尧宸,沉声道:“今日这事,说到底,还是因为你私自让他们去蓬莱山而引起的,我知道你怀疑财神与蓬莱神女等人是被天陌所害,但我今日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天陌不曾做过这件事,你要查财神等人的下落,就让万神殿的人出面,按规矩办吧!”

    话落不待尧宸辩解,晁莺只是嫌恶地看他一眼,带着昏迷的钱有和于丰行云三人施法离开。

    *

    下方扶桑岛的洪水渐渐退去,那些凡人的魂魄离了体,正在尸体周围迷惘地晃荡。

    “武神大人,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这些枉死的凡人……”

    伏则仙君见明渊太子与瘟神等人皆已离开,这才上前请示尧宸,然而当他看见尧宸的一双眼睛时,说到一半的话硬是咽了回去。

    他下意识握紧手中法器,抖着声音道:“武神大人,您的眼睛怎么了?”

    尧宸原本是盯着晁莺离去的方向,闻言扭头看向伏则仙君,问道:“你说什么?”

    伏则仙君愣了愣神,突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方才明明见武神大人的瞳仁里尽是黑色,怪异至极,可转瞬间,又恢复如常,以至于伏则仙君不得不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眼花了。

    他迟疑半晌,道:“哦,属下是想问,下头这些凡人魂魄,我们该怎么处置?要派人通知阎王那边吗?”

    尧宸道:“不必了,上次晋城那些冤魂,黑白无常带回地府后,没多久就彻底消散了,可见神祇杀死的凡人,魂飞魄散就是他们唯一的宿命。”

    “那明渊太子叫您善后,善什么后?”

    尧宸温声笑了笑,道:“你先带他们回天宫吧,明渊太子不是说让他们的最后一程少些痛苦,我就施一套法术,让他们的魂魄陷入沉睡,这样消散的时候,也就没那么痛苦了。”

    伏则仙君道:“这么多冤魂,属下帮您一起吧。”

    “不必,本座一人足已。”

    见他坚持,伏则仙君只好应是,带着一众天兵天将离开扶桑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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