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仁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应,两个人都不说话。

    不多时,主神大人身边那个据说是打神棍中器灵的少年也从众人身后挤到前头来。

    但他似乎并不对眼前的状况感到奇怪,只是强忍着笑,幸灾乐祸地抱手往旁边一站,一幅看戏的模样。

    屠仁觉得眼下的气氛有些怪,主神大人明显是动怒了,再看魔尊,他眼神乱飞,几乎不敢与主神大人对视,一看就是心虚的样子。

    显然是魔尊不知做了什么,惹主神大人生气了。

    魔尊曾说过,主神大人发起脾气来可是很凶,屠仁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先闪人的好。

    他朝身后魔界的几个兄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众人脚步刚往后撤了一步,就听得主神大人冷声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随意动用法力?”

    屠仁挑了挑眉,心道原来是因为这事。

    主神大人的声音虽冰冷无任何起伏,到屠仁还是能听到她的语气里有几分后怕,想来那晚魔尊的样子,是真把她吓着了。

    他虽不知道魔尊何时又用了法力,但以他对魔尊的了解,便也知道他不是那么听话的人。

    以前他和柴长老等人为此事劝他时,魔尊从来不搭腔,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听烦了,便阴沉着脸,命令他们退下。

    屠仁突然想知道,面对主神大人的指责,魔尊又会如何反应。

    正这么想着,屠仁便觉眼前的魔尊突然矮了半截。

    他愕然注目,就见魔尊大人双膝一弯,竟当着许多下属的面,就那么跪了下去。

    “对不起,我错了。”天陌的语气很是诚恳。

    屠仁等一众魔界下属:“……”

    这是他们魔尊?

    准备看好戏的慕歌:“……”

    有些出乎意料,但他的心情好多了。

    突然被跪的晁莺:“……”

    晁莺满腔的怒火,突然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刺啦一声给浇灭了。

    “……你干嘛?”她的声音听着已经没了方才的气势。

    天陌膝行两步到她跟前,伸手就握住她的手,再次认错道:“我不该不听你的话,让你担心,我们莺莺人美心善,这回就原谅我吧。”

    他跪着,仰着头凝望晁莺,微红的眼眸灿亮无比,印着她呆愣愣的样子。

    “……”

    晁莺觉得有些热,被他握着的手心里都出了汗。

    她试着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天陌的手。

    现在换她不敢与天陌对视了。

    目光随意往旁边一瞥,就发现一旁神色各异的一群人。

    晁莺忙收敛神色,努力摆出一张冷脸,“你们有事吗?”

    屠仁等人齐齐摇了摇头。

    “那还不退下?”这是那位跪在地上抱着人家认错的魔尊说的。

    屠仁等魔界众人如梦初醒,不由尴尬地笑笑。他们感觉到了魔尊大人嘴角笑意下隐藏的不怀好意,下一刻一溜烟全跑没影了。

    晁莺呼出一口气,又瞪向一旁憋笑憋的面色赤红的慕歌,十分不解道:“你没事吧?”

    慕歌瞥了眼天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走出魔尊的院子,也离开了。

    这下只剩晁莺与天陌两人。

    慕歌毕竟是她自己法器里的器灵,晁莺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慕歌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天陌温柔地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慕歌还是对一千年前自己假死而又未与他提前商量而耿耿于怀,这才想看他吃瘪。

    叫他消消气也是好的。

    只是天陌眼下还是更在意晁莺的想法,“的确是我的不是,明明知道你会担心,还不自量力地动用法力,莺莺打我骂我吧,就是别气坏了自己身子。”

    他这话说的无比熟练,仿佛是经常挂在嘴上。

    这样的天陌,晁莺是第一次见。

    她心底难免震惊,震惊过后又有些羞赧,她轻轻哼道:“我才没有担心你。”

    说罢再一用力,挣脱了天陌,抬脚就往天陌还没来得及关上的房间走去。

    进去后又意识到这是天陌的房子,晁莺手脚越发慌乱。

    天陌这时也跟着进来,他顺手将门关上,走上前再度牵起晁莺的手,带她到一旁坐下。

    “其实,这么多年,我都已经习惯了,只除了上次是因为帮你扛雷劫动用太多法力,以至于月圆之夜险些没能撑住,以往的月圆之夜,我都是轻松应对的。”天陌注视着她的表情,认真向她解释。

    晁莺闻言眉宇间浮上一抹愧色,双眼有些酸涩。

    不等她开口说什么,天陌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温和道:“我说这话并不是想让你自责,以当日你我的交情,如果那日换做是我被人欺骗,你同样也会奋不顾身地救我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晁莺每次想到那件事,就会为自己的愚蠢而恼怒不已。

    而且以宁宁的聪慧,她不会是那个被骗的人。

    晁莺忍不住红了眼眶,垂眸道:“可我若是机灵一些,没叫尧宸的花言巧语冲昏头脑,根本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也不会连累得你那样痛苦……”

    天陌微微叹息,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声音含着一抹心疼:“话不能这么说,害人的是尧宸那小人,你只是受害者,没有必要为此自责。我的莺莺只需记着,错都在尧宸就好了。”

    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晁莺抬手把玩着他发丝上的贝壳,觉得心头温温热热的。

    “好,我不自责。”

    过了片刻,晁莺吸了吸鼻子,认真道:“我不再责怪自己,但是你也要答应我,真的不能随意动用法力了。”

    “莺莺,我只能说我尽量,可是万一你,或者我身边的人遭遇了危险,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

    他又何尝不想让自己月圆之夜更好捱一点,奈何变数太多。

    晁莺理解他的无奈,他是魔界之主,肩上承担的责任重大,有的时候也是情非得已。

    “那就尽量。”短暂的沉默后,晁莺从他怀里抬起头,认真嘱咐着。

    天陌眼角含笑,亦郑重地点了点头。

    心里还记挂着天陌提过的诛神箭,晁莺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细细问他个中缘由。

    天陌道:“上次在蓬莱山,你释放出神识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的痕迹,这很不寻常,是以你离开后,我便拿出了我的琴,将法力注入琴音之中,想着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晁莺了然道:“你发现有人在蓬莱山使用过诛神箭?”

    “有可能,只是那人或许是刻意抹去了自身的法术印记,我只发现了诛神箭的气息。”

    “有能力抹除自身法术印记的神,怕是也没有多少。”

    晁莺认真回想了下,窜入脑海的第一个怀疑对象,便是武神尧宸。

    “我看十有八九是他,那天咱们离开蓬莱山前,不是碰到他拦路了吗,一定是他!”晁莺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天陌捏了捏她的手指,沉吟道:“不排除是他,只是我想不明白他的动机,他既然用了诛神箭,必是为了杀神,那日蓬莱山只有财神与蓬莱神女等,好端端地,他杀那几个神祇做什么?”

    “为了嫁祸给你。”晁莺想到凌霄殿上那些神祇的言辞闪婚,以及尧宸对钱有等人说的话,“他杀了财神,就是为了嫁祸给你,目的……目的是挑起神魔两族的大战?”

    “神魔两族的再一次大战,迟早会发生,他没必要多此一举。”

    天陌倒不是为尧宸辩解,只是他总觉得若真是尧宸用诛神箭杀了财神与蓬莱神女等人,那么他所图的,绝对不会是两族大战。

    因为他嫉妒你。

    晁莺嘴巴张了张,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尧宸对她说过些心中仍有她,希望她原谅他的疯言疯语,如今她又与天陌走得极近,想必尧宸此刻是视天陌为眼中钉的。

    不过这话她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以免天陌听了心里憋闷。

    她转开话题道:“你让我找天界神祇切磋,只切磋就能找出诛神箭在谁手上?”

    “嗯,诛神箭虽能杀神,但并不是见到神就会自己飞出去乱杀,还是得拥有它的人去使用它。”

    晁莺道:“那我得让尧宸对我起杀心?”

    “不,你有打神棍,打神棍是皓天的法器,它的器灵慕歌对诛神箭的气息再熟悉不过了,无论诛神箭在谁身上,只要那人进入战斗状态,诛神箭便会被其影响,溢出自身的气息来。”

    “你带着慕歌,他能察觉到诛神箭。”

    晁莺听他说完,忍不住怀疑道:“你对神族的事,真的很了解。”

    天陌坦然一笑,道:“我不是说了吗,神魔两族敌对多年,我们魔族总要了解自己的对手,才不至于在下一次大战中溃败。”

    道理是这样没错,只是这种细枝末节的东西,不像是能被魔族轻易打探的到的。

    晁莺心里这样想着,倒也不十分纠结,以后总会知道关于天陌的一切的。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回天界。”晁莺站起身,便要离开。

    天陌伸手将她拉住,叮嘱道:“要注意安全,只点到为止即可,若是尧宸不肯与你动手,你就去找明渊太子,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晁莺:“嗯,我知道了。”

    天陌又变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锦囊,道:“这个你带着,里头有我魔界的几件法器至宝,若是遇到危险,可助你一臂之力。”

    晁莺接过,放出神识一探,心道这哪里是几件法器至宝,锦囊内部是一座宝塔,看样子与魔界的藏宝塔一般无二,怕是魔界的好东西都在这儿了。

    这是天陌对她的心意,晁莺安然领受,又反过来叮嘱天陌:“你自己别忘了答应我的话,还有屠仁,让他也小心些,最近没事别离开魔界。”

    天陌笑道:“这个你放心,南夜终于答应嫁给他了,他最近忙着筹办他与南夜的婚事,不会离开魔界的。”

    晁莺微微挑眉,道:“婚事定在什么时候?刚才也没来得及恭喜他。”

    “他急得很,就定在这个月月底,大喜之日你再恭喜他也来得及。”

    月底的话,那还有七八日,晁莺心里也升起几分期待,希望那一日早些到来,好叫大家乐呵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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