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一响，江南就入了春。
嫩绿般的火苗顺着春风，从这头，到那头，一眨眼的功夫，就燃烧了个漫山遍野。
从镇上驶入七柳村的公交车缓慢而安静，却如同一颗石子，划破了这片宁静。
戚风祝开了窗，泥土和朝露混合的芳香瞬间扑面而来，满身疲惫一扫而空。
粉墙黛瓦，小桥流水，马头墙，石板路，七柳村沿河而建，和山水几乎融为了一体。
七柳村的村民们顺时劳作，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沿着道路，向四面八方散开。
乡音绕耳，戚风祝勾起唇角。
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前她总觉得这里太无趣，但每次午夜梦回，却也是这里最让她挂心。
从村头的大柳树沿着石板路一路向里，走过第二座桥，就到了家。
七柳村不大，一路上全是熟面孔。
走了多少步，戚风祝就打了多少声招呼。
“爸！妈！”
戚风祝推开半掩着的门，边喊边拉着行李箱进了院子。
环视一周，也不见人影，于是绕道去了屋后的奶奶家。
三步作两步，就跨上了台阶：“奶奶！”
“唉！”
戚风祝循着声响，走进厨房，就看见马新秋在忙活。
虽然头发花白，但马新秋身子骨却依旧硬朗，看见戚风祝进门，便立马放下勺子，擦了擦手，喜笑颜开地打量着她：“风祝！你怎么回来了？”
“哦，我放假了，就回来看看。”戚风祝笑着解释了两句，“奶奶，我爸妈呢？”
马新秋说着就走到灶头盯着火势：“你爸妈和你叔一大早就去茶地了，也快回来了，我锅里焖了红薯，晚上打算做焖面，一块在这吃！”
“行！奶奶，我先回去收拾收拾。”
出门的时候只有一个行李箱，回来的时候也只有一个行李箱。
戚风祝轻轻松松就拎着全部的行李上了二楼。
回来匆忙，房间还没有打扫，一开窗，尘埃在阳光下边闪耀边飞舞，像旧时光里的胶片背景。
二楼延伸出去是一个小阳台，不仅能看见自家院子里戚父养的花花草草，也能看见门口沿河的小路。
戚风祝晒了被子，给自己倒了杯陈茶，安静地和七柳村一起坐下。
阳光似乎对七柳村青眼有加，即使将近下午三点，这里依旧阳光明媚。
戚风祝不止一次怀疑，这就是七柳村建在这里的原因。
阳光正好，春风熹微，那些在高楼林立里奔走生存的记忆，恍惚地就像一场梦。
“风祝！”
“风祝！”
“嗯？”戚风祝迷迷糊糊醒来，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妈？”
“快醒醒！别睡了，太阳一落，马上就凉下来了。”
杨玲见戚风祝醒了，担心她又继续睡，连忙拉她坐起来，“起来，起来。饿了没？冰箱里还有点鸡肉，我去给你做。”
“妈妈。”
戚风祝鼻头突然有些泛酸，拉着杨玲的手就往她身上蹭。
杨玲笑骂着推开戚风祝，但手上动作却无比温柔：“别蹭！别蹭！我身上脏，你也不看看！等会儿弄脏了还得我帮你洗！”
戚风祝这才停止动作，杨玲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背： “好了好了，该醒了啊，穿件外套，别冻着了。”
戚风祝揉揉眼睛，意识这才回笼。
西边天际只剩一丝残阳，东边月亮已经高悬，天气募地就凉了下来。
一看时间，居然已经五点了。
戚风祝收了已经渗了寒气的被子，一下楼便进了厨房。
“爸！妈！”
杨玲正在起锅做汤，一听戚风祝的声音，便招呼她道：“你收拾完了？把这几个菜端出去。”
戚礼强正在灶头灭火，乐呵呵道：“饿了吧？马上就好。”
杨玲转头对着戚礼强便蹙眉道：“就一个汤，你快去洗个澡，别等会儿和我挤。”
戚礼强放下手里的东西，磨蹭了半圈：“真的没什么要我做得了吧？”
杨玲啧了一声，背后的戚礼强立马后退半步：“我去洗澡了啊！”
戚风祝收拾了餐桌，想起什么，连忙跑进厨房：“妈，下午回来的时候奶奶还说一起吃晚饭。”
杨玲掀开锅盖，戚风祝立马拿了汤碗接汤：“和你奶奶说过了，晚上一块吃，你刚回来，就吃面算怎么回事？”
戚风祝哦了一声，正打算去端碗，就被杨玲快速地拍开：“烫不烫啊，我来，你去盛饭，把你爸的酒拿过来。”
等戚礼强洗完澡，瞬间乐开了花：“还有酒啊。”
杨玲摆上最后一道菜：“今天风祝回来，喝点也没事。”
戚礼强憨笑着坐下来，抿了口酒。
一旁坐着的戚礼明笑嘻嘻道：“还是我们风祝面子大啊。”
马新秋拉过正欲转身的杨玲：“你也快一起坐下吧，这么多菜，够了。”
酒过三巡，戚礼明端起酒杯，两颊在微黄的灯光下泛着红晕：“来！这杯我和我们家高材生喝！风祝啊，今天这顿饭可是沾了你的光啊！”
戚风祝跟着连忙举起橙汁，喝完才笑道：“叔叔，你可别取笑我了，什么学校毕业都是打工嘛！戚光现在进了大公司，待遇也这么好。”
戚礼明脸色酡红，晃了晃脑袋：“害！戚光那是运气好，碰到一个好同学。”
“你才是真才实干，考了一个好大学，又找了一个好工作，村子里谁不羡慕你爸妈有个这么优秀的女儿？你说，是不是，大哥？”
戚风祝低头笑了笑，戚礼强也只是笑着抿了口酒。
主座上的马新秋急纠正道：“哪有那么多运气，小光自己也有本事的！你别老说他！”
戚礼强握着酒杯笑而不语，杨玲帮腔道：“是啊，一代更比一代强，礼明，你别老打击小光。”
“是是是！”
虽然是被训，戚礼明却一点也没恼，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哎，风祝啊，你放假几天啊，什么时候回去上班？赶得上还可以带点自家的茶回去，过两天就入茶季了。”
杨玲和戚礼强还没来得及问，此时也抬头看向戚风祝，却听到：“不回去了。”
杨玲的笑僵住一秒，戚礼明讪笑道：“风祝，你可别开玩笑了。”
在几人不可思议又或是探究的眼神里，戚风祝镇定自若地夹了面前的菜：“不回去了，我辞职了。”
“啪”得一声，不知道谁的筷子掉在了地上，惊得几人心头一震。
杨玲脸上的红晕瞬间消失，显得有些病态的苍白：“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跟我们商量商量？”
戚风祝瓮声瓮气道：“昨天辞职的。不想干了，就回来了。我自己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
杨玲厉声道：“你自己的事？你上学的时候，怎么不说那是你自己的事？现在上班了，挣钱了，好意思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了？”
戚礼强小心翼翼从地上捡了筷子，擦了擦，又小心翼翼放在杨玲的碗边：“行了行了，辞职就辞职吧。”
旁边的马新秋和戚礼明也劝道：“好了好了！反正风祝工作那么远，又累，一个女孩子，没必要那么辛苦。”
杨玲忍住怒气：“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找到工作没？”
戚风祝似乎有些出神，怔怔地望着那双被捡起来的筷子：“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戚风祝低声道：“我不想工作了，我想回来——”
“不想工作？”
杨玲砰得一声拍了桌子，又腾地一下站起来，“戚风祝！你疯了吗？在外面呆这两年，心野了，想干什么干什么，是吧？”
戚礼强和戚礼明忙拉住杨玲：“消消气，消消气。”
“我和你爸！辛辛苦苦供你上学，你好意思说你不想工作？你出去看看，我们村有几家的女儿想我们家这样费心费力培养你的？啊？”
“最好的高中，最好的条件，家里花了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做事之前能不能考虑考虑我们？”
戚风祝咬唇没说话，杨玲更恼了：“你不想上班，你想干嘛？回来像我和你爸一样当个农民？”
“我让你去上学，是为了让你出人头地，不是让你回到山沟沟里的！”
整间屋子里只剩下杨玲的声音。
戚礼明作势拉着杨玲，平常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此时却紧闭着，眼神却似有似无地瞟着戚风祝。
而马新秋一直静静地端坐在主座上，竖着耳朵沉默不语。
半晌，戚礼强拍了拍杨玲的肩：“回来就回来吧，正好遇上茶季，还可以帮忙。”
杨玲白了眼戚礼强，没好气地坐了下来。
戚礼明开口道：“对对对，大嫂，正好遇上茶季，建军不是说市里有老板过来收茶，正缺人吗？正好风祝回来可以去帮忙。”
杨建军是村长，平时村里的茶叶大部分都是经由他介绍的老板进行销售。
杨玲尖声道：“帮什么忙？让她和我们一起上山！她不是要回来吗？看她吃不吃得消！”
戚礼明：“大嫂，你就别说气话了，风祝一个大学生，还真回来和我们一块种地？过段时间自己就去城里工作去了。”
杨玲紧抿着唇，瞥向旁边，懒得看戚风祝。
戚礼强知道杨玲嘴硬心软，这会儿也过了气头，便顺口问道：“是那个姓云的小老板？他价格给的那么低，还愿意招人帮忙？哎，叫什么来着……云？”
戚礼明纠正道：“云野！”
“大老板都是这样嘛，越有钱越抠，建军都求情好几次了，也没办法不是！我也是吃饭的时候听他说要招人。”
“不过现在他家小帆也回来了，就不知道……”
杨玲剜了眼沉默的戚礼强，正欲开口，就被戚风祝打断了：“叔叔，我不想——”
杨玲立刻开口：“你不想什么？这不干，那不干！你真要呆在家里混吃等死，坐吃山空啊？你叔好心给你介绍事儿，你还在这摆谱了？”
“不去你就老老实实回城里找个工作！”
戚礼明憨笑两声：“大嫂你别生气啊！风祝以前工作忙，过年也才回来了两天，现在回来正好休息休息嘛！”
戚礼强：“反正茶季家里忙，你去年不是还说羡慕别人家里人多能帮忙吗？”
马新秋这才开口：“是啊，铃儿，让风祝回来吧，反正是个女孩儿。”
戚风祝讨好又像示弱般的喊了一声：“妈。”
杨玲依旧语气僵硬：“行吧，反正你长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说着就起身要收拾碗筷，被戚礼强一把拦住：“放着，放着！我来！我来！你去洗澡，都忙活一天了，早点洗完去休息。”
等众人散去，戚礼强才开口问：“风祝，你老实和爸爸说，你在外面没被人欺负吧？”
戚风祝手里擦着桌子，不假思索地答道：“没有，我这性格像能被欺负的？”
戚礼强点点头。
毕竟看着这丫头长大，小时候还把同龄人按在地上打，从来没听说过被别人欺负。
戚风祝轻声道：“我就是想回家了。”
嫩绿般的火苗顺着春风，从这头，到那头，一眨眼的功夫，就燃烧了个漫山遍野。
从镇上驶入七柳村的公交车缓慢而安静，却如同一颗石子，划破了这片宁静。
戚风祝开了窗，泥土和朝露混合的芳香瞬间扑面而来，满身疲惫一扫而空。
粉墙黛瓦，小桥流水，马头墙，石板路，七柳村沿河而建，和山水几乎融为了一体。
七柳村的村民们顺时劳作，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沿着道路，向四面八方散开。
乡音绕耳，戚风祝勾起唇角。
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前她总觉得这里太无趣，但每次午夜梦回，却也是这里最让她挂心。
从村头的大柳树沿着石板路一路向里，走过第二座桥，就到了家。
七柳村不大，一路上全是熟面孔。
走了多少步，戚风祝就打了多少声招呼。
“爸！妈！”
戚风祝推开半掩着的门，边喊边拉着行李箱进了院子。
环视一周，也不见人影，于是绕道去了屋后的奶奶家。
三步作两步，就跨上了台阶：“奶奶！”
“唉！”
戚风祝循着声响，走进厨房，就看见马新秋在忙活。
虽然头发花白，但马新秋身子骨却依旧硬朗，看见戚风祝进门，便立马放下勺子，擦了擦手，喜笑颜开地打量着她：“风祝！你怎么回来了？”
“哦，我放假了，就回来看看。”戚风祝笑着解释了两句，“奶奶，我爸妈呢？”
马新秋说着就走到灶头盯着火势：“你爸妈和你叔一大早就去茶地了，也快回来了，我锅里焖了红薯，晚上打算做焖面，一块在这吃！”
“行！奶奶，我先回去收拾收拾。”
出门的时候只有一个行李箱，回来的时候也只有一个行李箱。
戚风祝轻轻松松就拎着全部的行李上了二楼。
回来匆忙，房间还没有打扫，一开窗，尘埃在阳光下边闪耀边飞舞，像旧时光里的胶片背景。
二楼延伸出去是一个小阳台，不仅能看见自家院子里戚父养的花花草草，也能看见门口沿河的小路。
戚风祝晒了被子，给自己倒了杯陈茶，安静地和七柳村一起坐下。
阳光似乎对七柳村青眼有加，即使将近下午三点，这里依旧阳光明媚。
戚风祝不止一次怀疑，这就是七柳村建在这里的原因。
阳光正好，春风熹微，那些在高楼林立里奔走生存的记忆，恍惚地就像一场梦。
“风祝！”
“风祝！”
“嗯？”戚风祝迷迷糊糊醒来，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妈？”
“快醒醒！别睡了，太阳一落，马上就凉下来了。”
杨玲见戚风祝醒了，担心她又继续睡，连忙拉她坐起来，“起来，起来。饿了没？冰箱里还有点鸡肉，我去给你做。”
“妈妈。”
戚风祝鼻头突然有些泛酸，拉着杨玲的手就往她身上蹭。
杨玲笑骂着推开戚风祝，但手上动作却无比温柔：“别蹭！别蹭！我身上脏，你也不看看！等会儿弄脏了还得我帮你洗！”
戚风祝这才停止动作，杨玲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背： “好了好了，该醒了啊，穿件外套，别冻着了。”
戚风祝揉揉眼睛，意识这才回笼。
西边天际只剩一丝残阳，东边月亮已经高悬，天气募地就凉了下来。
一看时间，居然已经五点了。
戚风祝收了已经渗了寒气的被子，一下楼便进了厨房。
“爸！妈！”
杨玲正在起锅做汤，一听戚风祝的声音，便招呼她道：“你收拾完了？把这几个菜端出去。”
戚礼强正在灶头灭火，乐呵呵道：“饿了吧？马上就好。”
杨玲转头对着戚礼强便蹙眉道：“就一个汤，你快去洗个澡，别等会儿和我挤。”
戚礼强放下手里的东西，磨蹭了半圈：“真的没什么要我做得了吧？”
杨玲啧了一声，背后的戚礼强立马后退半步：“我去洗澡了啊！”
戚风祝收拾了餐桌，想起什么，连忙跑进厨房：“妈，下午回来的时候奶奶还说一起吃晚饭。”
杨玲掀开锅盖，戚风祝立马拿了汤碗接汤：“和你奶奶说过了，晚上一块吃，你刚回来，就吃面算怎么回事？”
戚风祝哦了一声，正打算去端碗，就被杨玲快速地拍开：“烫不烫啊，我来，你去盛饭，把你爸的酒拿过来。”
等戚礼强洗完澡，瞬间乐开了花：“还有酒啊。”
杨玲摆上最后一道菜：“今天风祝回来，喝点也没事。”
戚礼强憨笑着坐下来，抿了口酒。
一旁坐着的戚礼明笑嘻嘻道：“还是我们风祝面子大啊。”
马新秋拉过正欲转身的杨玲：“你也快一起坐下吧，这么多菜，够了。”
酒过三巡，戚礼明端起酒杯，两颊在微黄的灯光下泛着红晕：“来！这杯我和我们家高材生喝！风祝啊，今天这顿饭可是沾了你的光啊！”
戚风祝跟着连忙举起橙汁，喝完才笑道：“叔叔，你可别取笑我了，什么学校毕业都是打工嘛！戚光现在进了大公司，待遇也这么好。”
戚礼明脸色酡红，晃了晃脑袋：“害！戚光那是运气好，碰到一个好同学。”
“你才是真才实干，考了一个好大学，又找了一个好工作，村子里谁不羡慕你爸妈有个这么优秀的女儿？你说，是不是，大哥？”
戚风祝低头笑了笑，戚礼强也只是笑着抿了口酒。
主座上的马新秋急纠正道：“哪有那么多运气，小光自己也有本事的！你别老说他！”
戚礼强握着酒杯笑而不语，杨玲帮腔道：“是啊，一代更比一代强，礼明，你别老打击小光。”
“是是是！”
虽然是被训，戚礼明却一点也没恼，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哎，风祝啊，你放假几天啊，什么时候回去上班？赶得上还可以带点自家的茶回去，过两天就入茶季了。”
杨玲和戚礼强还没来得及问，此时也抬头看向戚风祝，却听到：“不回去了。”
杨玲的笑僵住一秒，戚礼明讪笑道：“风祝，你可别开玩笑了。”
在几人不可思议又或是探究的眼神里，戚风祝镇定自若地夹了面前的菜：“不回去了，我辞职了。”
“啪”得一声，不知道谁的筷子掉在了地上，惊得几人心头一震。
杨玲脸上的红晕瞬间消失，显得有些病态的苍白：“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跟我们商量商量？”
戚风祝瓮声瓮气道：“昨天辞职的。不想干了，就回来了。我自己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
杨玲厉声道：“你自己的事？你上学的时候，怎么不说那是你自己的事？现在上班了，挣钱了，好意思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了？”
戚礼强小心翼翼从地上捡了筷子，擦了擦，又小心翼翼放在杨玲的碗边：“行了行了，辞职就辞职吧。”
旁边的马新秋和戚礼明也劝道：“好了好了！反正风祝工作那么远，又累，一个女孩子，没必要那么辛苦。”
杨玲忍住怒气：“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找到工作没？”
戚风祝似乎有些出神，怔怔地望着那双被捡起来的筷子：“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戚风祝低声道：“我不想工作了，我想回来——”
“不想工作？”
杨玲砰得一声拍了桌子，又腾地一下站起来，“戚风祝！你疯了吗？在外面呆这两年，心野了，想干什么干什么，是吧？”
戚礼强和戚礼明忙拉住杨玲：“消消气，消消气。”
“我和你爸！辛辛苦苦供你上学，你好意思说你不想工作？你出去看看，我们村有几家的女儿想我们家这样费心费力培养你的？啊？”
“最好的高中，最好的条件，家里花了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做事之前能不能考虑考虑我们？”
戚风祝咬唇没说话，杨玲更恼了：“你不想上班，你想干嘛？回来像我和你爸一样当个农民？”
“我让你去上学，是为了让你出人头地，不是让你回到山沟沟里的！”
整间屋子里只剩下杨玲的声音。
戚礼明作势拉着杨玲，平常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此时却紧闭着，眼神却似有似无地瞟着戚风祝。
而马新秋一直静静地端坐在主座上，竖着耳朵沉默不语。
半晌，戚礼强拍了拍杨玲的肩：“回来就回来吧，正好遇上茶季，还可以帮忙。”
杨玲白了眼戚礼强，没好气地坐了下来。
戚礼明开口道：“对对对，大嫂，正好遇上茶季，建军不是说市里有老板过来收茶，正缺人吗？正好风祝回来可以去帮忙。”
杨建军是村长，平时村里的茶叶大部分都是经由他介绍的老板进行销售。
杨玲尖声道：“帮什么忙？让她和我们一起上山！她不是要回来吗？看她吃不吃得消！”
戚礼明：“大嫂，你就别说气话了，风祝一个大学生，还真回来和我们一块种地？过段时间自己就去城里工作去了。”
杨玲紧抿着唇，瞥向旁边，懒得看戚风祝。
戚礼强知道杨玲嘴硬心软，这会儿也过了气头，便顺口问道：“是那个姓云的小老板？他价格给的那么低，还愿意招人帮忙？哎，叫什么来着……云？”
戚礼明纠正道：“云野！”
“大老板都是这样嘛，越有钱越抠，建军都求情好几次了，也没办法不是！我也是吃饭的时候听他说要招人。”
“不过现在他家小帆也回来了，就不知道……”
杨玲剜了眼沉默的戚礼强，正欲开口，就被戚风祝打断了：“叔叔，我不想——”
杨玲立刻开口：“你不想什么？这不干，那不干！你真要呆在家里混吃等死，坐吃山空啊？你叔好心给你介绍事儿，你还在这摆谱了？”
“不去你就老老实实回城里找个工作！”
戚礼明憨笑两声：“大嫂你别生气啊！风祝以前工作忙，过年也才回来了两天，现在回来正好休息休息嘛！”
戚礼强：“反正茶季家里忙，你去年不是还说羡慕别人家里人多能帮忙吗？”
马新秋这才开口：“是啊，铃儿，让风祝回来吧，反正是个女孩儿。”
戚风祝讨好又像示弱般的喊了一声：“妈。”
杨玲依旧语气僵硬：“行吧，反正你长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说着就起身要收拾碗筷，被戚礼强一把拦住：“放着，放着！我来！我来！你去洗澡，都忙活一天了，早点洗完去休息。”
等众人散去，戚礼强才开口问：“风祝，你老实和爸爸说，你在外面没被人欺负吧？”
戚风祝手里擦着桌子，不假思索地答道：“没有，我这性格像能被欺负的？”
戚礼强点点头。
毕竟看着这丫头长大，小时候还把同龄人按在地上打，从来没听说过被别人欺负。
戚风祝轻声道：“我就是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