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末下班的时候,叶蓁闻到了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味道的来源是常远的办公室。她忍不住上前询问,“师父,怎么这么大药味,您这是怎么了?”

    常远嘘声,“别人给我介绍了一个老中医,我找他调理快一年了,手脚出虚汗的毛病完全没有了,而且我现在能够长时间集中精力去工作了。”

    “中医?这么神吗?”叶蓁将信将疑。

    “那是的。我去找他看病,他只是号脉,就把我的毛病和疑虑说了个七七八八,简直神了。”常远端着手中的杯子,“这是他今个给我新开的药,我不想家里一股子药渣子味儿,就让医院代煎了。这不,我刚取回来,准备晚上回去喝。是不是熏着你了?”

    叶蓁刚点头又马上摇头,“不是,师父,要是真这么神的话,我也去看看我的肝肾阴虚。我总是眼冒金星,可是去医院做了检查,啥毛病没有。”其实,她存了私心,她是想问问那老中医,能不能治好自己的不孕之症。从她离婚之后,她就想过看寻医问药,可是一直忙于各种事情,她没有停下来好好想过这件事。如今,她转正了,她可以腾出时间调理一下自己的身体了。

    “没问题啊,他只有周日会出诊,你正好可以去看看,我把他们医院地址给你,不是大医院,就北山区那边很偏的一个小医院。”

    叶蓁连忙点头,“谢谢师父。”

    叶蓁拿了常远给的地址,立时觉得忐忑不安,仿佛自己的秘密要昭示天下似的。

    周日那天,她一路上左顾右盼,好像个被警方通缉的毛贼。

    好容易找到了那个位于北山郊区的一所不显眼的小型中医院,她走进了医院的门诊大厅。已经是上午十点,这里却没有什么就诊的病人,门诊大厅也是空空如也。

    导诊的护士看到叶蓁进来,赶忙上前打招呼,“您好女士,看病还是抓药?”

    “哦,看病,我要挂郭大夫的号。”

    “好的,那您去窗口挂号吧。”护士目送叶蓁去了挂号窗口。

    叶蓁按照挂号单上的指示来到了医院的二层走廊,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那间有郭大夫看诊的诊室。走廊里很冷清,没什么病人,准确地说,是没什么人。走廊外侧的墙壁,有些面漆已经脱落,看上去像是难看的疤痕。

    叶蓁敲门进去,按照常远所说的,她把挂号单交给医生,便一声不吭了。

    “哪里不舒服?”郭医生是一位五十左右的瘦削男人,头发也几乎脱落殆尽,只有稀疏的几根还在油光可鉴的头顶随风摇曳着。他戴着厚重的瓶底眼镜,余光瞥到叶蓁进来,却没有抬眼去看她,而是奋笔疾书,在纸上写着什么。

    叶蓁有点害怕,怯怯地说,“肝肾阴虚。”

    医生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写作,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他这才看叶蓁,“这样吧,我先帮你诊脉吧。”

    叶蓁连忙点头,把手臂伸了过去,放在他面前的棉布搭子上。

    那医生将右手搭在她手腕上,便开始与叶蓁东拉西扯,说一些有的没的,有八卦,有实事,有冷笑话。

    叶蓁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医生,跟他聊了几句,便觉得他很幽默,紧张的心也就放松了许多。

    约莫四十多分钟后,医生才把手从她的手腕上挪开,“你吧,看上去年纪轻轻,实际上却并不如意。”

    叶蓁疑惑,“怎么说?”

    “你最近肝气郁结,脾胃不和,食欲也不怎么好,大概是你们年轻人压力太大的缘故。我想说的是,钱是挣不完的,身体才是自己的。”医生呵呵笑着。

    叶蓁赶忙点头,“您说的是。”

    “另外,你还有在冬季里手脚冰凉的毛病,这个是血脉不畅,气虚体寒的缘故。”

    “你最近经常眼花,这是肝肾阴虚的缘故。”

    叶蓁瞪大眼睛,连连点头,“您真是神医,什么都知道。”

    “不瞒你说,我给很多人看过病,燕山的很多领导都是我调理的。”

    叶蓁赶忙说,“哦,您真是了不起。”

    “你还有一个痼疾,大概纠缠你有些年头了,我想你今天来找我,也是为了这个。”医生摘下了眼睛,脸色也变得严肃了。

    叶蓁眼前一亮,心跳也加速了,“大夫您说。”

    “你不能受孕!”医生说得一针见血,“你之所以今天来找我,是让我帮你调理身子,自然受孕,对吧?”

    叶蓁只觉得自己遇上了神医,自己一言不发,只是跟他闲扯了四十多分钟,他居然能说出来自己的症结。“那大夫,这个病,能治吗?”

    大夫微微一笑,“也不是不能治,只是过程可能会很漫长,短则几个月,长则数年。”

    叶蓁神情黯然,她开始半真半假阐述自己的苦楚,“这个病,我也是几年前知道的,因为想到自己不能受孕,所以一直不敢恋爱,也不敢跟任何人说起,我甚至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我见过很多丁克家族,也想过将来找一个人,丁克一辈子。前段时间,我鼓起勇气,谈了一场恋爱,可是对方很热切地说,他想要个孩子。我一下子就退缩了,我不知所措,我甚至都不敢去面对他。我跟他摊牌了,我生不出来孩子,他的那种装出来的轻松,让我更加压抑和难过。”

    大夫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点头,“姑娘,我了解你的苦衷,你不用上火。这个孩子啊,是维系一个家庭,一段关系的重要纽带。如果大家都不想要孩子,那社会怎么演进繁衍呢,你说是吧?”

    叶蓁依旧神情忧郁,不愿说话,只是默默点头。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个是中西医通用的。我们不要急于求成,还是要一点一点调理。我先给你开个方子,调整一下你的气虚之证。这个呢,大约需要三个疗程,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叶蓁点头,“那谢谢大夫了。”

    “等这个药吃完了呢,我再给你诊脉,我们逐步去调整你的宫寒,阴阳失调,以及不能受孕的病症。”

    叶蓁听大夫这样说,也不好再穷追,只好说,“那有劳大夫了。”

    “你这个药,是医院代煎,还是你自己回去熬煮?”医生一边开方子,一边询问。

    叶蓁略微想了一下,节后奶奶就过来住了,她还是不愿意让奶奶知道她有这个毛病,可是她需要一个可以放置这些药水的地方。思来想去,她决定租一间公寓,自购一个冰柜用来储存这些药水,于是便说,“麻烦医院帮我代煎吧,我带回去冷冻。”

    平安夜前几天,叶蓁接到了一个电话,听着声音是沈君和。

    “缘儿,我知道文玉去找你了,我会告诉她,以后不要再打搅你。”

    叶蓁心如止水,“谢谢你送的羽绒服,很暖和。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我先挂了,还有一些项目收尾的工作要继续。”她不想继续聊下去了。因为这次中医看诊,她又想起来他抛弃自己,娶了多子多福的李文玉的事情。她对沈君和的感觉,依然是他渣成饺子馅了,她没有包饺子的能力。

    “我在你们公司楼下,你方便出来吗?”

    叶蓁冷笑一声,“沈先生,我很忙,您还是不要打扰我了。”她埋头工作,不理会沈君和的“没事找事”。从她迈进中医医院开始调理不孕不育的时候,她就打算不再理会沈君和的喜怒哀乐了。

    她还是收到了一条短信,号码是沈君和刚才用的,“一份小礼物,在你们公司前台,冬至快乐。”

    她直接把手机扣在桌子上,此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有些心烦意乱,她甚至不能专心地去看那些数据了。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开始收拾东西。

    路过前台时,她看到了沈君和送的那个礼盒,她没有看到上面有名字,便若无其事地朝电梯去了。

    她从一层大堂出来,还是遇到了在楼下等着的沈君和。

    “缘儿,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没关系,我……我知道你的奶奶重病初愈,需要用钱。所以,我给你的那张银行卡里,打了两百万,这也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吧。”

    叶蓁冷笑着,她不打算接送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馈赠,“沈先生,您现在的钱是您和李女士的共有财产,我劝您还是三思而后行,不要再让一个律政精英来跟我掰扯夫妻共同财产的非法赠予吧。”她并不相信他和李文玉离婚的事情,她以为这是老男人诓骗小女孩的惯用套路。

    “我们已经离完婚了,你怎么不信呢!”沈君和扶了一下眼镜,他想去拍她的肩膀,却被她躲开了。

    此时,在不远处的一辆车里,梁斯珩和荀彧都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在聊什么?”梁斯珩还是忍不住,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荀彧。

    “还能有什么?沈君和当初对叶蓁那样决绝,现在又来吃回头草呗。”荀彧似乎有点幸灾乐祸。

    梁斯珩皱眉看着他们,看他们好像聊了很久,才分道扬镳。

    “要去追叶蓁吗?”

    梁斯珩摇摇头,“走吧,我不喜欢这么复杂的姑娘。”

    叶蓁回到家里,内心还是很慌乱的,她看了沈君和提到的那张银行卡,里面的确有两百万进帐。她完全不知道沈君和的账户信息,想要退回去,怕是有些难度。一时间,她有点看不起自己,又有点慌乱。他们离婚协议上,没有补偿条款,她也高风亮节地选择了不追偿。如今,他突然大方,不知道又想怎么利用她,她必须要把钱还回去。

    她打开抽屉,看到了梁斯珩送她的项链和袖扣,她想了一下,把那个袖扣拿在了手里。或许有这个在,她就不会那么心慌,她抓着那颗放在枕头下的袖扣,缓缓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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