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燕山的家里,叶蓁跟奶奶说了审判的事情,他们一起看着在客厅无忧无虑的聪聪,心里五味杂陈。

    空难祭日前两天,叶蓁跟奶奶说自己要去一趟梧州,奶奶表示理解,只叮嘱她照顾好自己。

    叶蓁再次来到这片山林,她的心情比去年复杂了很多。

    “爸妈,我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们。”叶蓁喃喃地说,“我爱上梁斯珩了,爱得无法自拔,但是我却背叛了他。其实,也不算背叛,我们那段时间,没有任何关系,他却要我的忠诚。他没有给过我任何承诺,却要我三从四德,我……”

    “沈君和,我跟你们提过他的,他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无家可归,爸爸妈妈都坐牢了,也着实可怜。他的舅舅姥姥也放弃了他的抚养权,那个孩子,只能由我来抚养。我并不爱沈君和,但是他却因为那个孩子,留给我很多东西。我自诩不是物质的人,但是那些东西,我不知道怎么拒绝,或者说,被协议约束了,我拒绝不了。”

    “听上去是不是很乱?我也觉得很乱,去年才知道,这里长眠着你们,也长眠着三叔的母亲。怪不得他一直忧郁,原来他也失去了母亲,我似乎能理解,为什么我们会相遇,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天注定吧。只是我没有珍惜,也是我不知道珍惜,他始终没有说过爱我的话,我也不愿意再委屈自己了,索性分开吧。”

    她拿出来那个兔爷的挂件,“原来他就是我十六岁时惊鸿一瞥的宁哥哥,原来他就是我十八岁时让我动了心思的凌凌漆。只是这美好的东西,掺杂了情欲和金钱,不纯粹了。”

    “今年,他大概没有来吧,刚才在纪念碑那里,我没有看到他。这样也好,省得见面没话说,尴尬。”

    “西洲的房子,我承认我的私心,因为这私心,我当时选择了离开梁斯珩。我心中千万句对不起,都不知道说给谁听,我跟沈君和真的没有在一起。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不信我,我也无法证明自己,一切只能交给时间了。爸妈,很抱歉,我跟你们说了这么多废话,这也算是我的情感历程吧。”

    “说点不糟心的吧,我考下了CPA,从去年年底开始,我就是正式的审计师了。主任给我涨了工资,还给我发了不菲的奖金,你们看,你们的娃儿现在有出息了。”

    “我现在学会喝酒了,大概是总跟我师父一起出去吧,我烟酒都学会了,你们知道以后,可不要生气啊。”叶蓁讪讪笑了笑,“我今天不多停留了,开年的项目太忙,我得连夜赶回去,明天下午我还要上班。对不起,爸妈,我先走了,明年再来看你们吧。”

    她从山上下来,左顾右盼,的确没有梁斯珩的影子,她便擦拭了一下纪念碑上父母的名字和他母亲的名字,依依不舍地下山去了。

    其实,他来了,他也看到她一直在林子里。直到她离开,他才从树后面出来,看着她的背影,他的眼神好似深海,看不清底色。

    他接到了荀彧打来的电话。

    “梁先生,咱们不是元宵节要跟顾玉茹订婚吗?那这个行程还要不要......刚才顾家的管家过来了。”

    “照常进行吧,他们都回来了,就是为了看这一场戏,那就演给他们看。”他叹了一口气,“玉茹喜欢的那个男明星,顾家已经敲打过他了,你就不要再多事了。”

    “我懂了,梁先生。”

    开工后的第一周,新项目启动,常远负责的组一组二开始忙碌起来。

    趁着周末的时间,叶蓁把东西收拾好,约见了周旭。

    周旭笑呵呵地来到约见的地点,“小舅妈是不是给我装GPS啦,我刚回燕山,就被你揪过来了。”

    叶蓁微微笑着,帮她点了咖啡,“旭旭,我这里有一些东西,是你舅舅送给我的,我们……因为这些东西太贵重,我联系不上他,麻烦你帮我还给他吧。”

    “又吵架了?”周旭瞪大了眼睛。

    叶蓁摇摇头,“这个你就别问了,东西帮我转交就好了,我还要回去看孩子,就不多陪你了。”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留下在咖啡厅一脸迷惘的周旭。

    周旭马上给梁斯珩去了电话,劈头盖脸一顿问,“小舅,你和小舅妈吵架了?我听她的意思,你们分手了?不是还没和好吗?这回彻底掰了?她刚才给我一个箱子,说是你送他的贵重物件儿,要我代她还给你,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儿啊?小舅追女人,送出去的东西,向来不会要回去的吧?”

    梁斯珩只是淡淡一句,“附近有没有垃圾桶,辛苦你给丢了吧。”

    周旭撇撇嘴,“我才不要,万一你们哪天和好了,我今个不就得罪你们了吗?你在哪,我去找你。”

    “那你给你荀叔吧,我在外面谈事情。”说完,梁斯珩就挂了电话。

    周旭噘着嘴联系了荀彧,“荀叔,你在哪里,我有事找你,大生意。”

    叶蓁从咖啡厅出来,觉得松了一口气,她接到了何沐阳的电话。

    “姐姐还是不原谅我吗?”

    叶蓁想起来他临走前那次谈话,“一时还难以消化。”

    “我在酒吧呢,姐姐过来吧。”何沐阳的周围很吵,他扯着嗓子喊。

    叶蓁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好!”叶蓁坐上公交车,去了何沐阳的酒吧。

    酒吧里没多少人,何沐阳正在和乐队排练一首歌曲,他看到叶蓁进来,故意来了一段solo,表现给她看。

    叶蓁坐在中心区,看着何沐阳弹琴,此刻的她还算安静。

    “姐姐,上来吧,我知道你会跳舞,给我伴舞如何?”何沐阳拿着话筒说。

    叶蓁也不矫情,来到了舞台上,“好啊,我给你伴舞,只是不专业,你不许提意见啊。”

    “放心吧,我的小叶子,你随便扭,人美,就算不会啥舞步,也有人看的。”何沐阳说完,格格笑着,引得乐队其他人也笑了。

    叶蓁把衬衫的扣子解开,胡乱扎了一个结在腰上,露出纤细白皙的腰肢,她把头发胡乱扎起来,对何沐阳说,“弟弟,开始吧。”

    何沐阳看到叶蓁这幅样子,也来了斗志,“姐姐这身材,简直是......啧啧”

    叶蓁扭了一把他的胳膊,“我可是即兴,你不要见怪才好。”

    何沐阳起了曲子,将中间的位置让了出来,“好,那就咱们的新歌,走一遍。”

    这一次,叶蓁跟着几个年轻人玩得很嗨,伴着他们的曲子,她任性起舞,乐感还算不错,近十年的舞蹈功底不是白来的。因为父母的去世,爷爷奶奶的病重,她放弃了舞蹈。她也曾偷偷在学校宿舍里起舞,也曾在上林苑的客厅里起舞,还曾在年会上为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梁斯珩起舞。

    何沐阳的眼睛一直盯着叶蓁,她的眼中闪烁着热情的火光,他感觉自己被烫到了。

    排演结束,叶蓁跟大家一起坐在吧台聊天,可能因为之前何沐阳的话,她滴酒未沾。

    “姐姐,你是做什么的啊?这舞蹈,够专业啊。”一个小伙子跟叶蓁搭讪。

    何沐阳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不知道了吧,我们家小叶子是我的师姐,拿着法律财经双学位的大会计师。”

    “哇,不会吧,姐姐这明明可以靠颜值,偏偏靠实力啊。”

    叶蓁哈哈大笑,“一帮小屁孩,我都是瞎跳的,下一次再跳动作就不一样了。”

    “没事儿的,我都录下来了,你记着动作,反复练习几遍就好了。”

    他们说着,笑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酒吧里来了很多客人,何沐阳上台表演,他让叶蓁等着他。

    叶蓁的打扮可能有点热情,一个猥琐的男人过来搭讪,“美女,请你喝一杯酒吧。”

    她不禁自嘲了一句,“看来,我还是有市场的。”她转过头来,看着那个有点小胡子的男人,“不好意思,我有钱。”

    那人看着叶蓁的胸部,都不带挪开眼睛的,“美女给个面子呗。”他让吧台小哥开了一杯酒,拿了过来。

    叶蓁笑了笑,“哥哥,你要是请我喝酒,一杯哪够啊?”

    “美女喝多少,我请多少!”那人豪言壮语。

    叶蓁冷笑一声,“阿辉,把那个路易十三,给我来两瓶,我要跟大哥对瓶吹!”

    阿辉把酒拿过来,“大哥,这个酒五千一瓶,您确定要开吗?”

    大哥一听价格,马上怂了,但是嘴上却占足了便宜,“小骚货,你值那个钱吗?”

    叶蓁朝着角落里的保安打了一个响指,立马几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簇拥过来,“大哥,嘴巴放干净点!”

    这位大哥身边的人也开始帮着求饶,“这位姐姐,我们再也不敢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这一回吧。”

    或许是叶蓁的心情太差了,没喝几杯就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了。

    乐队的几位成员因为各自有事,三三两两地离开了,陪着叶蓁聊天的,就只剩下何沐阳了。

    叶蓁一边说话,一边呜呜地哭起来,“弟弟,如果,你的女朋友,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她背着你,跟其他男人在一起,还照看着那个男人的孩子。你会相信她的清白吗?”

    何沐阳也有些微醺,“如果是我,我可能不会相信,也不会原谅。她有什么苦衷,为什么不肯跟我说,而去找别的男人?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

    叶蓁看着眼前的酒杯落泪,“所以,我就是不被原谅的那个,所以,都是我自作自受。”说完,她灌了自己一杯酒。

    “姐姐,你现在是单身了,对吗?”何沐阳听她的话锋,似乎明白了,她跟那个他没见过的男朋友,分开了。他知道叶蓁差点被梁斯瑀侵犯的事情,大概是那个男人不原谅这一点吧,所以叶蓁才会如此痛苦。

    叶蓁抹了一把眼泪,“我一直没有男朋友,一直是单身啊。”

    “那,姐姐以后常来这里玩吧,我看姐姐很不快乐,这里可以让你每天都很快乐。”何沐阳端着一杯酒,轻轻地摇着。

    叶蓁笑着点头,“好啊,我们那个同事很喜欢你,我会带她常来这里。”

    何沐阳笑着说,“好啊好啊,不拘姐姐带什么人来,都是朋友。”

    她大概是太痛苦了,忘了医生的戒酒嘱托,忘了何沐阳的色狼警告,她灌了自己不少酒。她靠在何沐阳肩上,喃喃地说,“弟弟,我快不行了,送我回家吧。”

    何沐阳笑着对周围的人说,“哥几个,你们先喝着,我送小叶子回家。”

    那几个小伙子还觉得惋惜,“跟这个姐姐聊天太舒服了,不装,等下次吧,下次带过来再一起玩。”

    “放心吧,以后她会常来的。”他笑了笑,扶着叶蓁的腰,架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出了酒吧。

    从酒吧出来,冷风吹着,叶蓁有些不适,她的酒意少了一些。她说,“阳阳,你也喝酒了,不能开车,你帮我打一辆车吧。”

    何沐阳却不同意,“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喝成这样,还打车,我不放心。”

    “你忘了,我有杀手锏,就你这个弱鸡的样子,当初还是我把你从虎口中救下来的。”叶蓁看上去站得稳当,其实她特想找个椅子或者沙发,靠在那一睡不起。

    何沐阳的酒吧在一条不起眼的小街,但是这条街上有几家在燕山颇有名气的酒吧,“欲望都市”就是其中之一,而裴晋是这家酒吧的常客。

    他看到何沐阳架着一个姑娘在他右前方站着,似乎是在等代驾。那个姑娘手上露出来一条红宝石手镯,他瞥见了,那是叶蓁随身的配饰,老沈当初送她的。

    他凑了过去,对何沐阳说,“你是谁?”他伸手就要去捞叶蓁。

    叶蓁眯着眼睛,看清楚了裴晋,“晋哥哥,你怎么也来了?你快去听听,小何弟弟唱的歌,可好听了。”

    何沐阳认识裴晋,他笑着说,“哦,晋哥哥,久仰久仰,杨老师的得意门生,恒信的太子爷。”

    叶蓁扑倒裴晋怀里,“晋哥哥,你送我回去吧,我喝酒了。”

    裴晋对何沐阳说,“好了,我送她回去吧,你忙你的吧。”

    何沐阳张开嘴不知道说什么,他看着裴晋的眼神,知道他也觊觎叶蓁的,便笑着说,“哥哥,还是不要了吧,小蓁蓁是我女朋友,应该我送她的。”

    “她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朋友?”裴晋皱着眉头,眼神如刀剑。

    叶蓁却讪讪笑着,“晋哥哥,你别听他胡说,就是个小屁孩,咱们学校的师弟。”

    何沐阳耸耸肩,把叶蓁的包递给裴晋,“那什么,就麻烦晋哥哥送她回去了。”

    裴晋扶着叶蓁上车,帮她系好了安全带,“蓁蓁,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叶蓁突然捧住裴晋的脸,“晋哥哥,我漂亮吗?”

    裴晋笑着说,“漂亮,太漂亮了。”

    “那如果我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叶蓁闭着眼睛养神,满嘴胡话,语无伦次。

    裴晋驱动车子,“当然会,你是我的毒药,我早就不想要解药了。”

    车子从何沐阳身边经过,他看了何沐阳一眼,嘴角的笑意隐隐若现。

    裴晋想要再说什么,却发现叶蓁已经睡着了,他淡淡一笑,“这么晚了,我就不送你回家,折腾你奶奶了。”

    他带着叶蓁来到了恒信大酒店,送到了自己的套房里。

    叶蓁扶着马桶吐了很多,弄脏了裴晋的衬衫,但是他似乎不介意。

    “晋哥哥,这是哪里?”肚子里的东西全部掏空之后,伴着扑面的冷水,叶蓁清醒了很多。

    “这是恒信酒店,我的那间房,你放心住着。”裴晋递了毛巾给她,“你先洗漱吧,这边有浴袍和睡衣,有事叫我。”

    叶蓁还是有点难为情,“晋哥哥,我,不远处就是我们公司帮我们定的酒店,我还是去那吧。”她拿起外套,就往房间外面走。

    “我是你哥哥,你就这么不信任我?”裴晋有些不高兴,音调也高了些,“我就不能好好照顾你一下吗?”

    叶蓁一脸难为情地说,“晋哥哥,我的衣服都湿透了,你要是方便,去楼下商品部帮我买两件吧。”

    裴晋点点头,“好吧,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叶蓁点点头,“谢谢晋哥哥。”

    看着裴晋走出房间,叶蓁迅速地穿好羽绒服,把自己的衣服装进旅行袋中,仓皇逃出了恒信酒店。她已经因为沈君和的事情,让自己“不堪”一次了,这一次,她不想更“不堪”了。她倒不是为了向谁证明自己,她只是想做一个简简单单的,没有牵绊的叶蓁而已。

    她去了公司预定的酒店里,把自己的衣服洗好晾好,才钻进被子里。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和不断地折腾,她没多久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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