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这是什么？”
刚被凌巍无情推开，沐雪便毫不留恋地转移了注意力，伸手抓起案上的一枚章子，攥在手里当成玩具一般，睁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地朝凌巍问了起来。
凌巍一时无言。
沐雪时而懂事，时而又幼稚不堪，他已不知道对方究竟活在几岁心智。
垂眸看向沐雪手中那枚玄石雕刻而成的印章，凌巍平淡回应道：“那是我的私印。”
“……哦。”
沐雪不懂装懂地点了个头，又用手指头摸了摸印章最粗糙的那个面，结果手指头都被印面上残留的印泥染红了。
她低头瞅着红彤彤的手指头，困惑了一秒。
随即，她便摊开一只手心，怀着好奇心把印章往手心一戳。
篆刻的“介雨”二字便红艳艳地呈现在了她的掌心里。
许是觉得印章上的字体印出来特别好看，她瞬间就找到了新乐子，又从凌巍刚整理好的桌子上抽出一张白纸，拿着章子朝纸上一阵猛戳。
凌巍没有出声喝止，只静默地看着她玩。
只是，那张纸还没被沐雪戳满，印章上的印泥便所剩无几，印出来的字体也变得很淡很淡。
沐雪显然没玩够，便微恼地捏着印章甩了甩。
就像甩一支不下墨的钢笔那样。
此时，凌巍打开一盒藕丝印泥，伸手给她递了过去：“蘸一下。”
沐雪愣了愣，而后便照做了。
蘸了印泥的章子又好使了，沐雪将那张白纸盖得密密麻麻后，忽然扭头看向凌巍，指着旁边的那盒藕丝印泥，露齿笑道：“原来这个东西是这么用的。不是用来画画的啊。”
凌巍：“……”
就在凌巍无语之际，沐雪又指了指纸上的一个红印子，问：“这又是什么？”
在她看来，纸上重复印出来的那两个字只是一团漂亮的图案，她想知道那是什么图案。
凌巍眸光微滞，耐心回道：“那是我的字。”
沐雪歪着头靠近他：“嗯？”
凌巍抬眸盯她一下，又垂下眼帘道：“介雨。”
沐雪仍是呆呆望着他。
两只眼珠一瞬不瞬的。
也不知道她要怎么才懂，凌巍不耐地侧开脸，用清润而古板的语气陈述道：“我姓凌，名巍，字介雨。”
沐雪登即恍然：“‘介雨’就是夫君？”
虽然她理解上可能有点问题，但凌巍也懒得去纠正了。便敷衍地朝她点头。
怎料，沐雪竟骤然捧起那枚章子，双眼亮晶晶地说：“这个东西好漂亮，夫君可不可以送给雪雪？”
凌巍：“……”
“不可以。”凌巍断然拒绝，“你拿着玩玩可以，但不能拿走。”
沐雪闻言沮丧了片刻，稍后又抬起头道：“那夫君可以给雪雪也做一个章子吗？雪雪好想要呀。”
凌巍：“……”
“没空。”他冷酷道。
沐雪听他这般说，先是难过地垮了脸，然后又倏地抬起下巴，生气地朝他哼了声。
表情之丰富，让凌巍觉着好笑。
他不禁思索，若有朝一日这位沐小姐恢复了神智，是否会因为忆及现在的自己而羞得想钻入地缝？
微微恍惚了一下，凌巍才想起来沐雪的住处已收拾好了，他可以把她送过去交给尹澈照看了。
从明天开始，他就能过上清静日子。待一月期满，他直接让人将沐雪从漱雪院送回敬渊侯府便完事了。
凌巍扫了眼沐雪，道：“我已让人给你准备好了住处，我现在带你过去。”
刚把印章和印泥藏进袖子里的沐雪听到这话，脸上顿时写满了不高兴，质问道：“为什么不能让雪雪跟你一起住这里？”
凌巍刻意走近，面带浅淡笑意，用俯视的姿态回答她：“因为不能，所以不能。”
沐雪：“……”
凌巍一径步出书房，回首催促道：“沐小姐，请你快点。”
沐雪只得蔫巴巴地跟了上去。
正要迈出书房，便因分神瞪了凌巍一眼而被门槛绊了一跤，摔趴在书房门口。
连她袖筒里藏的章子和印泥也给豁了出来。
凌巍：“……”
沐雪从地上爬了起来，又当着凌巍的面，若无其事地将那两样东西塞回袖子里。
凌巍：“……”
余光瞥了瞥凌巍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沐雪抢在他开口前堵住他的话：“看什么看，我玩一会儿就拿回来还给你了，又不是不还你，小气鬼。”
凌巍：“……”
看她爬起来的速度，再听听这口气，明显是没摔疼的。
那就没必要过问了。
凌巍便大步朝前走去，远远地给她引路。
可没走几步，沐雪就揉着膝盖停了下来，耍赖皮不走了。
凌巍见人没跟上来，便止步回头，蹙眉看向已经开始抹眼泪的女子。
不明情况的他表现得十分冷漠：“你哭什么？走啊。”
沐雪听到他的话声，哭得更加厉害。站在原地，抽泣得停不下来。
凌巍看得服气，只得耐着性子折返到她面前，压低嗓音问：“怎么了？”
沐雪哭着说：“夫君，雪雪膝盖疼。”
凌巍：“……”
他算是总结出来了。
沐雪自称“雪雪”，以及叫他“夫君”的几种情况：
第一，她撒娇装可爱的时候。
第二，她心情好的时候。
第三，她哭鼻子想巴结人的时候。
凌巍站在她对面，用平静的语调问她：“你膝盖疼，然后呢？”
沐雪抹了下眼角的泪花，吸了吸鼻子，道：“我要夫君抱我。”
凌巍不自觉勾起唇角，伸手捏住沐雪的一边脸颊，幽幽道：“一会儿小气鬼，一会儿夫君，你切换得很自然啊。”
话完，凌巍便背转身去，适度弯下腰，单手撑在膝盖上，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语言简洁道：“上来。”
沐雪满意地抿唇微笑，旋即搂着脖子趴在了凌巍背上。
凌巍毫不费力地背起她走向漱雪院。
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凌巍扫了一圈都没见到尹澈的影子，不知道对方又忙什么去了。只好让一个家丁拿来一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打算先给沐雪擦擦。
他手握药瓶，对沐雪道：“你哪边膝盖疼，把裤子挽起来我看看。”
沐雪便乖乖地挽起裤脚，指着已经磕破皮且肿起来的右膝盖，说：“这边。”
凌巍看着已然冒出血珠的膝盖，不由敛眉问她：“方才摔倒之时，为何不立刻喊疼？”
沐雪垂着脑袋小声道：“刚摔着的时候一点也不疼，过了一会儿才疼的。”
凌巍：“……”
本来还觉着她挺坚强的，原来竟是痛觉来得迟缓了些。
凌巍便拿着药瓶在她脚边蹲下，用棉团蘸着药酒，专注地给她清理伤口。
虽说伤口接触到药酒有点痛，但沐雪还是很享受凌巍像此刻这般温温柔柔地照顾她。尤其，凌巍这么蹲在她面前，使得她拥有一个极佳的视觉角度，能够近距离看到对方那完美的侧颜。
无论是光洁的额角，还是浓郁的长睫，或是高挺的鼻梁，亦或是清晰流畅的下颌线，都让沐雪心生喜爱。
于是她在心里强烈感叹：夫君好帅啊。
凌巍：“……”
摔？
衰？
帅？
不清楚她说的是哪个。
凌巍不屑去深思，刚要站起身，便又听到沐雪的隐秘心声：
他要什么时候才能答应做我男朋友啊。
凌巍：“……”
不明白凌巍为什么一下子就脸颊泛红了，沐雪探究地盯着他，道：“夫君，你怎么啦？”
凌巍直起身，冷下脸回道：“没什么。”又瞥向沐雪的手，不带感情地问：“手可有擦伤？”
沐雪没有答话，只配合地向他摊开两只手。
凌巍没有看到伤，却首先瞧见那团红色的印文。
那“介雨”二字仍鲜艳地留在沐雪手掌上，红烈的颜色竟分毫也未褪去。
他不动声色地托住那只盖有印章的小手，蘸湿棉团，沉默地擦拭起来。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
沐雪的整个手掌都被擦得不能再干净了，只剩下那一团印文，以及指尖上所染的印泥，即便被凌巍反复擦抹，也依旧顽固地残留在皮肤上，很难去除印记。
凌巍此前并非没有用过藕丝印泥，也知晓此类印泥色泽持久，但这次沐玄真送给他的藕丝印泥，其固色性未免也太强了些，沾在皮肤上就擦不掉了？
而且距离沐雪玩印泥还不到半个时辰，才隔了这么短的时间，擦洗起来都这么困难？要是印泥在皮肤上留个一天两天，是不是就彻底擦不掉了？
凌巍隐隐有些窝火。
怪沐雪贪玩给他添麻烦。
也怪沐玄真送给他这么好的印泥。
眼见凌巍擦拭的动作越来越粗鲁，力度也越来越重，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沐雪下意识地缩手，弱弱道：“夫君，擦不掉就算了。雪雪不想擦了。”
凌巍却扣紧她的手腕，将她缩回去的手心拽到眼皮底下，不容商量地说：“必须擦掉。若实在擦不掉，我便剥了你手上的皮，省得你手痒乱玩东西。”
沐雪吓得一哆嗦。
她不敢再吱声，任由凌巍使劲擦她手上的印记。
就这么连续擦了将近一个时辰，凌巍才勉强将那介雨二字擦得没了痕迹。
他扔掉湿润的棉团，用手背擦了下额头。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了这么一件事而累得满头大汗。
而罪魁祸首沐雪，此刻已委屈得像只红眼小兔子，想哭又不敢哭地拿眼瞟着他。
只因凌巍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为了把沐雪手心上的印文擦掉，他下手颇不留情，都把对方的手板擦得又红又肿了。
纵然如此，他话语依然冷血得过分：
“活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拿着印章乱戳。”
沐雪默默掉下泪珠。
料想对方应该已经长了记性，不会再犯了，凌巍才微微收敛冷硬的姿态，重新取了个棉团，蘸了些凉油油的药酒，轻柔地给她擦了擦红肿的手心，打发道：“行了。过一会儿就好了。”
就在沐雪向他投去怨愤的目光时，凌巍瞥见了在房外观望已久的尹澈。
尹澈愣愣地扒着门框，已暗中盯注沐雪多时，朴实无华的一双眼中，竟充斥着表达不完的震惊。
刚被凌巍无情推开，沐雪便毫不留恋地转移了注意力，伸手抓起案上的一枚章子，攥在手里当成玩具一般，睁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地朝凌巍问了起来。
凌巍一时无言。
沐雪时而懂事，时而又幼稚不堪，他已不知道对方究竟活在几岁心智。
垂眸看向沐雪手中那枚玄石雕刻而成的印章，凌巍平淡回应道：“那是我的私印。”
“……哦。”
沐雪不懂装懂地点了个头，又用手指头摸了摸印章最粗糙的那个面，结果手指头都被印面上残留的印泥染红了。
她低头瞅着红彤彤的手指头，困惑了一秒。
随即，她便摊开一只手心，怀着好奇心把印章往手心一戳。
篆刻的“介雨”二字便红艳艳地呈现在了她的掌心里。
许是觉得印章上的字体印出来特别好看，她瞬间就找到了新乐子，又从凌巍刚整理好的桌子上抽出一张白纸，拿着章子朝纸上一阵猛戳。
凌巍没有出声喝止，只静默地看着她玩。
只是，那张纸还没被沐雪戳满，印章上的印泥便所剩无几，印出来的字体也变得很淡很淡。
沐雪显然没玩够，便微恼地捏着印章甩了甩。
就像甩一支不下墨的钢笔那样。
此时，凌巍打开一盒藕丝印泥，伸手给她递了过去：“蘸一下。”
沐雪愣了愣，而后便照做了。
蘸了印泥的章子又好使了，沐雪将那张白纸盖得密密麻麻后，忽然扭头看向凌巍，指着旁边的那盒藕丝印泥，露齿笑道：“原来这个东西是这么用的。不是用来画画的啊。”
凌巍：“……”
就在凌巍无语之际，沐雪又指了指纸上的一个红印子，问：“这又是什么？”
在她看来，纸上重复印出来的那两个字只是一团漂亮的图案，她想知道那是什么图案。
凌巍眸光微滞，耐心回道：“那是我的字。”
沐雪歪着头靠近他：“嗯？”
凌巍抬眸盯她一下，又垂下眼帘道：“介雨。”
沐雪仍是呆呆望着他。
两只眼珠一瞬不瞬的。
也不知道她要怎么才懂，凌巍不耐地侧开脸，用清润而古板的语气陈述道：“我姓凌，名巍，字介雨。”
沐雪登即恍然：“‘介雨’就是夫君？”
虽然她理解上可能有点问题，但凌巍也懒得去纠正了。便敷衍地朝她点头。
怎料，沐雪竟骤然捧起那枚章子，双眼亮晶晶地说：“这个东西好漂亮，夫君可不可以送给雪雪？”
凌巍：“……”
“不可以。”凌巍断然拒绝，“你拿着玩玩可以，但不能拿走。”
沐雪闻言沮丧了片刻，稍后又抬起头道：“那夫君可以给雪雪也做一个章子吗？雪雪好想要呀。”
凌巍：“……”
“没空。”他冷酷道。
沐雪听他这般说，先是难过地垮了脸，然后又倏地抬起下巴，生气地朝他哼了声。
表情之丰富，让凌巍觉着好笑。
他不禁思索，若有朝一日这位沐小姐恢复了神智，是否会因为忆及现在的自己而羞得想钻入地缝？
微微恍惚了一下，凌巍才想起来沐雪的住处已收拾好了，他可以把她送过去交给尹澈照看了。
从明天开始，他就能过上清静日子。待一月期满，他直接让人将沐雪从漱雪院送回敬渊侯府便完事了。
凌巍扫了眼沐雪，道：“我已让人给你准备好了住处，我现在带你过去。”
刚把印章和印泥藏进袖子里的沐雪听到这话，脸上顿时写满了不高兴，质问道：“为什么不能让雪雪跟你一起住这里？”
凌巍刻意走近，面带浅淡笑意，用俯视的姿态回答她：“因为不能，所以不能。”
沐雪：“……”
凌巍一径步出书房，回首催促道：“沐小姐，请你快点。”
沐雪只得蔫巴巴地跟了上去。
正要迈出书房，便因分神瞪了凌巍一眼而被门槛绊了一跤，摔趴在书房门口。
连她袖筒里藏的章子和印泥也给豁了出来。
凌巍：“……”
沐雪从地上爬了起来，又当着凌巍的面，若无其事地将那两样东西塞回袖子里。
凌巍：“……”
余光瞥了瞥凌巍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沐雪抢在他开口前堵住他的话：“看什么看，我玩一会儿就拿回来还给你了，又不是不还你，小气鬼。”
凌巍：“……”
看她爬起来的速度，再听听这口气，明显是没摔疼的。
那就没必要过问了。
凌巍便大步朝前走去，远远地给她引路。
可没走几步，沐雪就揉着膝盖停了下来，耍赖皮不走了。
凌巍见人没跟上来，便止步回头，蹙眉看向已经开始抹眼泪的女子。
不明情况的他表现得十分冷漠：“你哭什么？走啊。”
沐雪听到他的话声，哭得更加厉害。站在原地，抽泣得停不下来。
凌巍看得服气，只得耐着性子折返到她面前，压低嗓音问：“怎么了？”
沐雪哭着说：“夫君，雪雪膝盖疼。”
凌巍：“……”
他算是总结出来了。
沐雪自称“雪雪”，以及叫他“夫君”的几种情况：
第一，她撒娇装可爱的时候。
第二，她心情好的时候。
第三，她哭鼻子想巴结人的时候。
凌巍站在她对面，用平静的语调问她：“你膝盖疼，然后呢？”
沐雪抹了下眼角的泪花，吸了吸鼻子，道：“我要夫君抱我。”
凌巍不自觉勾起唇角，伸手捏住沐雪的一边脸颊，幽幽道：“一会儿小气鬼，一会儿夫君，你切换得很自然啊。”
话完，凌巍便背转身去，适度弯下腰，单手撑在膝盖上，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语言简洁道：“上来。”
沐雪满意地抿唇微笑，旋即搂着脖子趴在了凌巍背上。
凌巍毫不费力地背起她走向漱雪院。
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凌巍扫了一圈都没见到尹澈的影子，不知道对方又忙什么去了。只好让一个家丁拿来一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打算先给沐雪擦擦。
他手握药瓶，对沐雪道：“你哪边膝盖疼，把裤子挽起来我看看。”
沐雪便乖乖地挽起裤脚，指着已经磕破皮且肿起来的右膝盖，说：“这边。”
凌巍看着已然冒出血珠的膝盖，不由敛眉问她：“方才摔倒之时，为何不立刻喊疼？”
沐雪垂着脑袋小声道：“刚摔着的时候一点也不疼，过了一会儿才疼的。”
凌巍：“……”
本来还觉着她挺坚强的，原来竟是痛觉来得迟缓了些。
凌巍便拿着药瓶在她脚边蹲下，用棉团蘸着药酒，专注地给她清理伤口。
虽说伤口接触到药酒有点痛，但沐雪还是很享受凌巍像此刻这般温温柔柔地照顾她。尤其，凌巍这么蹲在她面前，使得她拥有一个极佳的视觉角度，能够近距离看到对方那完美的侧颜。
无论是光洁的额角，还是浓郁的长睫，或是高挺的鼻梁，亦或是清晰流畅的下颌线，都让沐雪心生喜爱。
于是她在心里强烈感叹：夫君好帅啊。
凌巍：“……”
摔？
衰？
帅？
不清楚她说的是哪个。
凌巍不屑去深思，刚要站起身，便又听到沐雪的隐秘心声：
他要什么时候才能答应做我男朋友啊。
凌巍：“……”
不明白凌巍为什么一下子就脸颊泛红了，沐雪探究地盯着他，道：“夫君，你怎么啦？”
凌巍直起身，冷下脸回道：“没什么。”又瞥向沐雪的手，不带感情地问：“手可有擦伤？”
沐雪没有答话，只配合地向他摊开两只手。
凌巍没有看到伤，却首先瞧见那团红色的印文。
那“介雨”二字仍鲜艳地留在沐雪手掌上，红烈的颜色竟分毫也未褪去。
他不动声色地托住那只盖有印章的小手，蘸湿棉团，沉默地擦拭起来。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
沐雪的整个手掌都被擦得不能再干净了，只剩下那一团印文，以及指尖上所染的印泥，即便被凌巍反复擦抹，也依旧顽固地残留在皮肤上，很难去除印记。
凌巍此前并非没有用过藕丝印泥，也知晓此类印泥色泽持久，但这次沐玄真送给他的藕丝印泥，其固色性未免也太强了些，沾在皮肤上就擦不掉了？
而且距离沐雪玩印泥还不到半个时辰，才隔了这么短的时间，擦洗起来都这么困难？要是印泥在皮肤上留个一天两天，是不是就彻底擦不掉了？
凌巍隐隐有些窝火。
怪沐雪贪玩给他添麻烦。
也怪沐玄真送给他这么好的印泥。
眼见凌巍擦拭的动作越来越粗鲁，力度也越来越重，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沐雪下意识地缩手，弱弱道：“夫君，擦不掉就算了。雪雪不想擦了。”
凌巍却扣紧她的手腕，将她缩回去的手心拽到眼皮底下，不容商量地说：“必须擦掉。若实在擦不掉，我便剥了你手上的皮，省得你手痒乱玩东西。”
沐雪吓得一哆嗦。
她不敢再吱声，任由凌巍使劲擦她手上的印记。
就这么连续擦了将近一个时辰，凌巍才勉强将那介雨二字擦得没了痕迹。
他扔掉湿润的棉团，用手背擦了下额头。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了这么一件事而累得满头大汗。
而罪魁祸首沐雪，此刻已委屈得像只红眼小兔子，想哭又不敢哭地拿眼瞟着他。
只因凌巍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为了把沐雪手心上的印文擦掉，他下手颇不留情，都把对方的手板擦得又红又肿了。
纵然如此，他话语依然冷血得过分：
“活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拿着印章乱戳。”
沐雪默默掉下泪珠。
料想对方应该已经长了记性，不会再犯了，凌巍才微微收敛冷硬的姿态，重新取了个棉团，蘸了些凉油油的药酒，轻柔地给她擦了擦红肿的手心，打发道：“行了。过一会儿就好了。”
就在沐雪向他投去怨愤的目光时，凌巍瞥见了在房外观望已久的尹澈。
尹澈愣愣地扒着门框，已暗中盯注沐雪多时，朴实无华的一双眼中，竟充斥着表达不完的震惊。